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白露为晞 作者:兔子的节操天日可见 【一句话简介】 假白莲被真雪莲移植回自家后院,养成霸王花的故事。 文国公路岿为昱王师十余载,盼望学生不日成才,好抱大腿飞黄腾达。 却不料,传说中冰清玉洁不近女色的昱王不知何时, 把大腿悄悄伸到了他家小女儿跟前。 桓琭白:在先生家养了八年的媳妇快长大了,该采回来宜室宜家了。 路为晞:我有腿,不需要,谢谢。 黑非洲小白莲X高岭之巅大雪莲 小白莲是假的,大雪莲是真的 本文又名:《抱着大腿好乘凉》、《引莲(狼)入室》、《我哥们儿比我更适合当女主》 《昱王爷每天都拿着他的大白腿侮(诱)辱(惑)我,但身残志坚的我从未屈服》...... 兔子酱在这里要和追文的宝宝们道个歉,兔子酱卡文了了了了,所以我回头看了看就在这里 已完结吧!如果有缘会继续把这个故事写完哒! 【食用说明】 *类型:1V1,HE,无添加全是糖,架得很空纯脑洞 *西皮:桓琭白X路为晞,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妻奴白哥哥,与身娇体柔易推倒的糙汉阿晞 *优点:无宅斗无误会无小三,一路甜一路宠! *作者:兔子的节操天日可见,强迫症挖坑必填属性,欢迎【收藏作者】调戏 *更新:尽量日更,不更时提前通知【更新认准晚八点,加更认准晚零点】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为晞,桓琭白 ┃ 配角:比阿晞和白哥哥更适合当主角的各路配角 ┃ 其它:远看像搞基近看似百合实际是言情,架空穿越,甜甜甜甜甜 ================== ☆、楔子      卫国,京都。   六月。   此时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也是茶馆儿一年生意最好的季节。   晚饭罢了,在家躲了一白天的人们,终是耐不住寂寞,等这炙烤的日头下去、地面开始回凉了之后,纷纷举家出来散步游玩。   这种时候,人多热闹的茶馆儿成了最好的选择,花点儿小钱就可以坐上个把时辰。茶叶虽不是顶好的,茶水也不是最甘冽的,可配着说书先生的故事下去,这碎末子就白水泡出来的茶也有了滋味。待喝足了也听美了,一晚上的时光刚好消磨个干净,人们就可带着一脸的笑意,入梦回味刚才的故事了。   京都里最热闹的茶馆儿当数“北苑”,这里的说书先生个顶个的能,那一张张薄嘴皮子利撒着呢,有着能把牛粪吹成金坷垃、再把金坷垃贬回牛粪的本事。   今儿晚上登场的是北苑、也是说书先生界的“头牌儿”,贾先生。   贾先生年过不惑,又或许已至天命,这个没人清楚,只他人胖,又整日笑呵呵的,看着倒不显老。   他圆脸盘儿,眯缝眼儿,小鼻子儿,厚垂耳儿,整个人就跟那家里案台上、佛龛里供着的弥勒佛一样儿一样儿的。唯一不像的就是那薄嘴皮子,堪称是说书界的柳叶刀。   这嘴,能说,也敢说。是说书界里嘴巴最犀利的,煅刀界里最能说的。   据说啊,就连宫里那位昭阳皇后听了都说好呢。   什么,你不知道昭阳皇后是谁?那位啊,可是景帝的宝贝呢。在景帝还是昱王的时候便嫁给了他,自此一身荣宠从未间断,景帝宫内更是从未有过别的女子。要说昭阳皇后自然也担得起这宠爱,她贤德温良体恤百姓,相夫教子事必躬亲,她还普及女性身心健康知识,为推动女性保护作出了杰出的贡献。只要一提到昭阳皇后路氏之名,这禹洲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堪称是万千少女心目中的偶像,禹洲大陆的一代传奇。   噫,瞧瞧瞧瞧,这就是传奇的魅力,一不小心就把话题扯远了。各位看官对不住嘞。   咱们说回贾先生身上来。   贾先生今天着一件薄棉长衫,尽管那圆脑门儿上冒着锃亮油光的汗珠子,他也依然穿戴得整整齐齐。   于是他甫一出场,台下便抱以热烈的掌声。   贾先生站到台前,先向观众席鞠了一躬,这一鞠躬换来的掌声更是热烈,于是他笑眯眯地点着头,抱拳从右到左向观众席致谢了一圈儿,如此这掌声方才作罢。   “谢谢各位捧场!希望大家今晚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而后又是一阵掌声和叫好声。   大家都是老观众,最是懂规矩。这时候的规矩是鼓掌不过五秒,于是五秒之后,场下一片安静。   “今儿个就先讲个咱们昭阳皇后的故事。”   有关皇室的段子能流传出来,自是经过皇室的授意。淳帝、临帝、景帝三位君主以仁德施政,对文化届的活跃也持扶持鼓励态度,尤以景帝时期为最盛。“百姓也懂政治,百姓也评国事”,成了卫国近百年的施政纲领。平头百姓们本就对皇亲国戚达官显贵的生活颇为八卦,对待如此亲民的皇室更是大力欢迎。   “这正是最近发生的事儿。咱们昭阳皇后素来以德才兼备而闻名,邻国东岳使臣来访,便特地献上一部自编自导的戏,还说要请皇后娘娘评点。其内容大抵是演绎了皇后娘娘早年的故事,赞颂皇后娘娘的聪明早慧。   “皇后娘娘看了后,谢了他们的表演,谢了他们的心意。只是,她觉得有一处很是奇怪。大致意思是,她早年落水那段,怎么编排出了个什么神龙啊之类的。   “众所周知,娘娘对当年落水之事从无避讳,还每每跟人提起,就说,正是亏了那次落水,好让她与陛下喜结良缘。   “那东岳使臣团想是知道这事儿,才编排了这么一段儿。只是娘娘这么一说,使臣便以为得罪她了,忙解释道,是咱们卫国流传过去的《昭阳皇后小传》里这么记的。还把那本小传递了上去。   “娘娘把小传翻到那部分,只见上面果然写着:‘瑞庆十九年十月,路氏不慎落沁园池中。路氏体弱,不善凫水,岸边女子皆惊惶。霎那,天地间白光一道,只见一白龙自天而降,力挽路氏之躯,再一道白光而过,那白龙已全然无踪,而路氏自安然落地。后证,此白龙乃景帝也。’”   说到这儿,贾先生顿了顿,问台下道:“诸位觉得这段写得如何?”   “写得好,景帝陛下乃真空天子!”   “可不,把陛下和娘娘可歌可泣的爱情神话全体现了出来!”   “对,写得好!”   ......   台下赞叹声一片。   “你们说写得好,娘娘却道:‘虽生动,然言过其实耳’。只见娘娘提起案上之笔,把自从‘路氏体弱,不善凫水’开始到这段儿最后全删了,而后写道......”   贾先生又是一顿,台下的听众都跟着屏住了呼吸,提起了气。待到贾先生觉得胃口吊得差不多了,这才微微一笑,慢悠悠地展开手里的纸扇,朗声道:“娘娘上书——”   “路氏卒。   全文完。   此无下文。”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此无下文。 完结撒花!谢谢各位爷捧场,咱们下本书再见!(笑) ------ 感谢各位过去的新来的走南的闯北的看官捧场,兔子酱时隔三年又开新文啦!要说我这三年在干什么,那可就说来话长啦,总而言之我在隔壁填那两个坑!去年填完柳君那个四年巨坑,我一直在思考下一步该写什么,直到最近翠翠那篇走过三周年迈向四周年,鸡汁的兔子酱又有梗啦! 其实这篇文在三月份左右就已经想要开了,却因为种种事情拖延至今,不过,也幸好,开在了今天。今天对兔子酱来说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终于彻彻底底从学生时代毕业,终于要挺起胸膛认认真真成为一个社会人啦!而这天又正好是周六,是第一篇长篇《斜晖》过去四年里一直固定发文的时间。想来,再没有比今天更适合原创的《白露》首发的日子了。 从2012-2017,晋江伴随我走过了成长过程中最肆意的五年时光,这段日子或许不若花季雨季那边无畏张扬,但却亦是我人生中值得终生铭记的五年。从高三到大四,我一直在努力写青春、写同人,写大家喜爱的那些少年少女们的故事。五年的时光过去,虽不敢怎样自夸,但我觉得我做到了认真对待每一位我笔下的人物,也认真对待了每一位读者。感谢一路陪伴着我的你们! 说回《白露》,如您所见,这是一篇【搞笑】古言,保证纯搞笑无添加,逗不乐您我......也不赔钱【喂】! 虽然是考据党出身,但这次选择死亡,如果有逻辑问题什么的可以指出。如果想看考据可以看兔子酱隔壁两篇同人,以及为同人做的考据集,包大部分考据党满意,两篇地址见文案! 在《白露》中,我家汉子冰清玉洁,肤白貌美,实力强大。我家姑娘懒癌晚期,脑洞出奇,嘴炮遍地。我家配角个个搞笑,个个出色,个个抢戏。如果看得惯这口儿的,麻烦您点个收藏,多多支持哟! 以及,阿晞这个笨蛋才没做什么“普及女性身心健康知识,为推动女性保护作出了杰出的贡献”的事儿,她只是写了几个工口小黄本,顺带出了个名。 这次尽量日更或隔日更个,反正来不及更新会提前打招呼哒,挖坑必填属性,存稿20W+,是个用五年时间证明自己坑品的好作者,请放心收藏。 今日晚八点,正文见~! ☆、第1章      碧雪园内。   路为晞醒时,天色已不复中午时的敞亮,开始多少泛着些昏沉了。   她一手撩开床头这边的帷幔,朝斜对面的开了个缝的窗户瞥了一眼,瞧见这昏黄的天色,便恹恹地收了手,任着刚被撩起的帷幔自顾自地垂下,而后身子一缩又钻回松软的被子里了。   于是当春萍推门进来的时候,这内室还是之前她出去时的那副模样。   她小心翼翼地闭了门,而后轻手轻脚地朝床边走去,待走到离床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便住了脚,小声小气地道:“小姐,该起了。”   不怪这丫头站了这么远的距离,实在是她吃了之前的教训。前些日子她叫她家小姐时,被这帘子内飞出来的枕头差点直击命门,亏得是她有些功夫底子躲闪的及时,那可是个瓷枕头啊喂,不然非闹出个人命不可。虽说她是毫发无损,可到底是突然袭击受了不小的惊吓,自此之后她就再不敢靠近这床方圆半米以内的。   不过让她说心里话,比起险些造成工伤的飞来一枕,春萍更惊的是做出这事儿的她家小姐。这个素来如扶风弱柳的文国公府嫡小姐,断是做不出如此暴力的事情的。讲真不是她夸张,别说会不会拿枕头扔人,就她家那位小祖宗,能不能把那瓷枕举起来还是回事儿呢。   据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的当事人本人表示,根据描述这种情况可以断定为起床气,且她担保仅会限定于刚起床的时候,顺道还让人把硌脑袋的瓷枕给换了,春萍却是打死也不信了。她可不管那什么“气”不“气”的,也不管是棉花枕头还是瓷枕头,总归,把她家名列“京城十大温油少女”榜首的阿晞小姐还给她吧,不然小心她撂挑子不干了!   而被她央去打探情报的秋葵,在听了这套理论之后,则像看神经病一样瞅着她。她瞧着她家小姐还和以前一个样儿啊,举止自如大方,谈吐温婉得体。   “你敢拍着你的良心说吗,羊角豆儿!”春萍激动地嘴唇都有些颤抖了。   “我敢!”秋葵“砰”地一下把手里的擀面杖撂案板上,顺手掂起旁边的菜刀,把刀背对着春萍,“我还敢拍拍你的良心,不仅拍你的良心还拍你的脑门儿!”说了多少遍了,她的“秋葵”是“秋天的葵花”的意思,和那劳什子与“羊角豆”同义的能吃的“秋葵”没半毛钱关系,还好死不死加个儿化音,这他喵的不是气人嘛!当她是厨子就好随便把蔬菜往她头上扯来欺负她咩?!   快别说拍脑门儿,一说拍脑门儿春萍又想起那无限恐怖的飞来一枕了。再加上她们四个人里秋葵是功夫最好脾气最爆的,她想都没想便向旁边一缩,躲到进厨房来找吃什的夏莲身后。   此事先揭过去不提。现下,春萍催完醒便灵活地往边上跨了一步,身子朝外转45°,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看不出丝毫忸怩作态之像。才不告诉别人她私下偷偷练了好多遍这套保命动作了呢!   ——春萍你的戏很足嘛。   此间沉默了一会儿,见没什么枕头啊簪子啊衣裙啊肚兜啊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飞出来,春萍的心便安了大半,知晓路为晞当是已经醒了。   果然随后一个软糯的声音便从帘子后面:“......几时了?”   “回小姐,我进来的时候申时五刻了。”春萍道,“现在约么到六刻了。”   申时六刻......路为晞无聊地来回扯着帷幔上的流苏,心下飞快推算了一下,也就是下午四时半了。   这古代人的计时方式和现代人很是不同,是故计时单位也不一样。路为晞在还是卢维溪的时候,因着家学和爱好,多少对这岁时啦纪年啦知道个大概,可到底平日生活用不太到,如此就连个时辰也要反应一会儿。   明明是些个在不识字的平头百姓心中都自然而然的东西,对她而言却陌生地恍如隔世。   ......隔世。   说来她到底算是哪一世的?   路为晞不清楚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只记得在前一晚还在她的床上睡得好好的,后面再一睁眼,入目的便是眼前这雕工精绝的床顶。待她慌乱地在四周找了一圈,才发现唯一能证明她是异世而来的,就只有压在手边的一沓信纸了。   这要命的信纸!   路为晞是真恨不得把这信给撕了,可一想到她来这儿唯一伴着的就是这沓信,说不定这是回去的关键道具,最终气归气,也还是找了个稳妥的地方藏了起来。   ——连她本人都是魂穿这封信居然身穿,你说气不气哟!   说来这信的出现本身就透着股子诡异,因为在信封上,写的是“二十五岁的卢维溪寄给十五岁的卢维溪”,而卢维溪收到那天好巧不巧是四月一日,她只当是别人开的玩笑,拆开随便翻了两眼便丢抽屉里了。待考完试某天收拾东西,再把这封信扒拉出来,她便好心情地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可不得了,信里的记载的过去与她的记忆一一重叠,而预言的未来也一一实现。她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内心逐渐变得毫无波澜,甚至还想笑——   搞毛啊她都高考完了这东西寄错时间了吧喂!   讲真这封信的主题是想从成年人过来人的角度告诉十五岁的她,虽然你的高中生活过得不是很美好但请千万不要放弃希望因为十年后的你会很怀念这段宝贵的时光的balabalabala。可关键问题是她的高中生活已经彻底结束了,她该受的戏弄嘲讽都受过了,她的未来已经改变不了了,就算能有这种穿越时空的信的存在,也不该是寄给这个时间点的她吧。   ——小心她告时空管理人玩忽职守哦!   内心一阵暴走之后,卢维溪冷静地把信折了起来,心下作了某个决定。   大概,唯一可以改变的,就是后日的谢师宴了。   卢维溪原是不愿去的,虽然老师们都对她不错,可她真是不想再见到班上的某些人了。从最初的起绰号上升到后来的人身攻击,弄坏了她无数的课本、文具和计算器,就算她心再宽也断不想以“青春期不懂事”的由头原谅那群人。说真的,她能心理健康的熬到毕业没发疯,就是对那群人最大的宽恕了。   可信上的卢维溪说,她有些后悔,或许她该去看一看,因为自那之后的七八年里,她再没有见过那些人了,就好像他们从他生命中消失了一样。   消失到,连她自己都记不清曾经经历过什么了。   卢维溪寻么着,就算是弥补未来自己的一个遗憾,她还是去吧,至少这样,那封信就还是有意义的。   然后,她去了谢师宴,再然后一觉醒来就来到了这里。   一朝,穿到了十四岁的路为晞身上。   很好,这封信是寄给这丫头的吧!   所以这丫头人呢,这个叫路为晞的丫头跑哪儿去了?!她只是个送信的吧,信送到了就可以回家了吧?!身为游戏抽卡从来都抽不到SSR的非洲人,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接受这个来自“十年后”的信的设定!   ——非洲人的命就是这么苦啊!   成为路为晞之后的卢维溪非常想骂娘,但鉴于前身乃国公家大小姐,她选择了闭嘴。   路为晞多少还保留着前身的记忆,虽然她初来乍到记忆融合地还不稳定,但经过她近半个月来的摸索,多少也把该了解的设定了解了个大概。就比如她是当朝右丞相文国公路岿的小女儿,顶上三个兄长,祖父母老国公老夫人健在。因早产她这条小命险些不保,故自小体弱,又是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孩子,这路家上下都把她宝贝得不行。   说到她的娘亲,就不得不赘述一二了。这位夫人是将门出身,乃卫国平远侯梅家之女。坊间流传的消息是这梅氏貌若天仙武力逆天,鸡毛掸子一出手天下都得抖三抖,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既可作美娇娘又能当好儿郎。不然这与皇家结亲声名显赫享世袭的堂堂文国公,院里就不会只有她这么一个婆娘。   谢谢她亲娘哟!   亏得是她家娘亲,她可算省力了。什么大户人家腌臜事全不沾手,只要乖乖地当好这国公府的姑娘,就可以混吃等死了。反正现下锦衣玉食伺候着,睡到自然醒,这种猪一般的生活不正是她求学多年一直盼望的吗?就假装当考后休假好了。   ——这么形容自己也挺骄傲的哦!   于是,今天她也安定地睡到了四点多。   “哦,那就起吧。”路为晞眨了眨眼睛,放出了自己起床的信号。   一般到这种时候,路为晞离正式起床只有最后一步了,春萍同志的革命马上就要成功了!   春萍这心里是喜啊欢啊,说真的催醒这种工作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能干的都已经不是一般人了,她甚至在内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干大事的自豪感,可面上仍不能露出来,声音也不能有什么变化,便只得随口说些话打发时间:“说来,刚刚在您午休的时候,定国公府上递帖子来了。”   “哦?”路为晞不置可否地发出了个语气词。   定国公府是当今皇后的娘家,国舅老爷定国公在朝为左相,也是在这京都排得上号的世家里数一数二的。但路为晞发出的感叹显然意不在于此。   “是国公夫人递的,说是明日要带着那位孟大小姐登门致歉呢。”春萍悟了她的意思,解释道,“虽然我这做下人的这么说不好,不过孟小姐还真好意思给您道歉啊。别是听说您醒了,又眼瞅着昱王殿下不日归京,再来个明枪暗箭什么的,您这身子骨可折腾不起。”说到后面,那声音便不自由拔高了几个度。   “嗯?”回应春萍的是路为晞依然不怎么在意的腔调。   “其实这些话是夫人说的。夫人还说,帖子她收了,这事儿也先替您应下了。明儿等定国公夫人和孟小姐登了门儿,再说小姐身体抱恙,让她们吃个闭门羹!”春萍学着来传话的丫头燕儿的腔调,觉着就这么说一通都无比过瘾,“这都是燕姐儿传来的,燕姐儿还说......诶呀,小姐你怎么......”   春萍刚才只顾说得尽兴,待到面前帘子被撩了起来,才发觉路为晞已经穿戴整齐正准备下床了,她赶紧上前,把她的绣鞋捧了过来。   “当然是去娘那边,好告诉她,明天的戏——”   她穿上绣鞋,起身走了两步,而后对着还呆愣在身后的春萍回眸一笑:   “我也要凑个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阿晞宝宝的非典型性穿越。男主就挂了个名出场,活在对话中。 以及我家配角都是抢戏精~。 下节,搞事情前的准备工作一定要做足,敬请期待! ☆、第2章      碧雪园内。   “小姐,您当真是要去吗?”春萍捧着木盘立于一侧,那眉头皱得就跟蚯蚓似的。   原本她都已经撸起袖管,准备猛怼那定国公家的孟小姐的,这可好,她家小姐要出场,把她的戏给怼没了。   ——明明是你抢戏!   要她说,也真是倒了血霉了,那定国公家的泼皮小姐凭什么诬她家小姐和昱王有莫须有的关系,昱王都离京一年多了这脏水也能往她家小姐身上泼,可真行。这就罢了,还把她家小姐推水里了,若不是福大命大,这会儿府里上下就该挂满白布条子了。   至于那孟小姐也跟着掉水里了,那就是活该了。   “行了,就你话多。”冬兰拿着小木梳子一边细细梳着路为晞的鬓发,一边哂笑道,“以前觉得你手脚麻利,没想到居然是个婆婆嘴,怪不得秋葵那急性子受不住你呢。你要是再不闭嘴啊,可保不齐哪天小姐就不要你了。是吧,小姐?”   丫头们敢在小姐面前这么随意,也是有缘故的。   文国公府是知书达礼的人家,素来有宽仁忠厚的好名声。和京都里那些空有一副好皮相好门面的高门大户不同,文国公府的仁义之名倒是落在实处的,就拿府上下人的待遇来说,文国公府说第二,别家没人敢说第一。主家的体恤怜悯让下人们很是感动,做事儿便格外地真心实意。   据说自开府以来,这偌大的国公府竟未出过一个手脚不干净的杂碎,让皇帝也甚是称奇,便愈发器重用文国公了。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拥有齐家之才能,想必也是治国好助手,也难怪皇帝都会另眼相看了。   可某种意义上来说,倒也是件极其可怕的事情。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怕是在表面仁慈的背后,对那些非常之人,也用了非常之手段吧。听闻文国公府有如此名声之后,路为晞的第一反应便如是。   前身是个被父母兄长保护得严严实实的乖孩子,他们自不会让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污了她的眼,而她也真当这府中乃污浊人世的一片净地。故而,路为晞无法从她的记忆里在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得根据她这现代人放在古代就丝毫不占优势的、没卵用的智慧和脑洞揣测这么一番。   反正前身当她稚嫩无辜的小白莲也挺好,可她来了,就算明面上装着傻装着纯,这背后也得多一番思量。   要她说,就她这来自灵魂里的非酋气息,小白莲可当不成,怎么也就是朵老黑莲吧。   ——这是非洲人的尊严和骄傲!   免得到了像前身似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也正是因为那丫头不明不白就死了,她才会出现在这里啊。   至于导致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正是现在坐在她家堂屋里的,那位定国公家的孟大小姐。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路为晞昨日应了那拜帖,也是出于探究未知的目的。再来根据前身的回忆,她和那位孟小姐的恩怨远没到不可调和的地步,如今她初来乍到,怎么都觉得少个敌人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对这些和前身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们,生性本就随和的路为晞也没设什么防备。   于是,起先一直闭目养神任由丫鬟们摆弄的路为晞,语意不详地“嗯”了一声。   春萍听了这声回应,差点把手里盘子一摔,一屁股坐在地下“汪”地一声哭出来。可一想着手上这木盘子里都是比她小命还贵几百个城墙拐弯儿的饰物,便只能委屈地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路为晞。   可是,这—他—丫—的—根—本—没—有—用!   她家小姐那朦胧的睡眼打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朝她这边看一眯眯,倒是来拿发饰的冬兰施舍了她两个眼神,虽然那眼神里以白色居多。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是白眼哦!   ——从上一节我就觉得春萍你的戏真的很多。   ——↑兔子酱,你的戏也不少!   “够了够了,快别演了,也不害臊。”冬兰看厌了春萍耍宝,赶忙出声制止,“你也不想想,咱们小姐好歹是的太子太傅孙女、右丞相的闺女,就算他们定国公府背后有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和昱王殿下,咱们真能在面上怕了他们,那不是得落成全京都的笑话了?之前的事儿到底是他们理亏,要我说,咱们小姐,去得好!”   “沁园池子里白日横空出现两浮尸,已经成全京都的笑话了。”路为晞这会儿眼睛算是全睁开了,只是语气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仿佛那两浮尸之一不是自己,又仿佛这落了整个京都的笑话还没她正伸手寻摸着的口脂盒子重要。   “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冬兰心里一惊,忙道歉着。   “是啊,小姐,怎么着这事儿也不止您一人丢脸,孟家小姐不跟您一起浮着吗?”春萍也插了句嘴,本意好心安慰,却不想这话说出来立马串了味儿,不待冬兰用眼横她,她便有自知之明地闭了嘴。   “实话实说而已。”路为晞的注意力全在手里的小瓷盒上。那半个掌心大的小盒子圆润光洁,粹白的细瓷上用色泽纯净的颜料绘着漂亮的画儿,有的盒上是花卉,有的盒上是山水,还有的盒上是人物。拧开盖子,里面是成色或艳或沉或浓或淡的脂粉,涂上脂粉,便是再貌似无盐的姑娘脸上都有了颜色,心底都有了自信。古代少女的闺心就在这半大手掌的小瓷盒上,徐徐绽开。   “这口脂您今儿就别抹了,就让定国公夫人和孟家小姐瞧瞧您原模原样的脸色,怕是她们看着也理亏了。”冬兰以为路为晞嫌脸色不好要摸口脂,便顺手拿了去,“夫人还交代说要把您扮得柔弱些,越柔弱越好。”   合着她亲娘这是演戏演上瘾了!   路为晞不堪在意地朝镜里一瞥,那铜镜模糊不清,隐约能看个人形,只见冬兰非常尽职地给她梳了个垂鬟分肖髻,这发髻不用托拄发丝自然垂下,发上除白玉簪子外不见多余赘饰,再配上她那张我见犹怜的脸,别提整个人看着有多乖顺多小白莲了。   得亏这模样和她原先长得有几分相似,不然每天起床对着镜子想想就别扭得慌。不过,作为一只纯粹的颜狗,路为晞表示,这张脸确实对得起国公小姐的名头了。明明只是比卢维溪白了许多,五官细微处一变,该大的大该小的小该挺的挺该翘的翘,居然整个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果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白遮百丑。   嗯,这么一算,穿过来小了三四岁,又换了张漂亮的脸,非洲人这波稳赚不赔啊!   啊呸,都是些自欺欺人的话。   她宁愿还是有点小黑的有点小臭美的卢维溪。   “是啊,等明年开了春儿,咱们府上就要为小姐的及笄之礼忙了,那时小姐怕是要天天打扮着好相个好郎君了呢。”消停了一会儿的春萍又来了。   “爱打扮不打扮。”路为晞原话是想说“爱看看,不爱看滚”的,只是这话太不符合自己的身份了,便兀自憋了回去。   就她这懒样儿,先前黑萌黑萌的时候就没在脸上花过心思,如今换了这张面孔,便更不乐意费力气倒腾了。再者让她以色侍人,拜托她是二十一世纪的美少女战士好吗,大不了做个单身老姑娘抱着文国公府这棵大树孤老终生,也好过去嫁那些个三妻四妾外面还有一众桃花的古代渣男。   ——这样自黑真的好吗?   “小姐......”冬兰和春萍都对她这无所谓的态度有些着急。   “好了。”路为晞却是一挥手打断了她俩的话,伸手又从台子上拿起一个小盒子,“不是说要扮柔弱嘛,这效果还不够猛呢。”说着就拧开了盒盖,用帕子点着盒子里的粉,一点一点往脸上细细涂抹起来。   “你们都道是要画得素净,却不想此时上浓妆更有震撼力。”路为晞拿回冬兰刚刚顺去的口脂,现场教学道,“这叫以乐景衬哀情,倍显其哀。”   后排的春萍和冬兰都惊呆了。   她家小姐是大家闺秀,何时瞧得上眼这种妖艳贱货的打扮了?   一刻钟后,路为晞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一笑,而后起身,道:   “万事皆备齐,就差台上戏。”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福利加更啦!希望大家多多点击多多收藏哟! 非洲人阿晞的骄傲与尊严,怎么可能是小白莲呢! 然后你们以为按照基本套路下节是正式搞事情?怎么可能,都说了这个故事反套路! 下节,男主表示要领工资啦,今天晚八点,敬请期待! ☆、第3章      秦岭之南。   第一收到京里来的这封信的时候,是在五天以前。   信是皇后娘娘寄的,他本不该怠慢了,只送信的差役说,皇后娘娘亲嘱,这信里没什么要紧事儿,若是在赶路,缓几天也好。   第一自小从武,但对这贵人弯弯绕绕的话也摸得门儿清。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最好找个风平浪静的天气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再翻翻黄历看有没有什么不宜的事项,全都确认了个遍了,再好把这信给递上去。   这不是绕着弯子说他家爷脾气不好嘛。   这不是变着法儿说这封信里有河蟹的内容嘛。   得亏皇后娘娘是他亲娘,不然呀,这小命就休矣喽。   根据他这么些年跟在他家爷身边伏低做小当牛做马的经验,这封信里十有八九,不对,哼哼,是十成十的,和催婚有关。   毕竟他家爷的老娘除了婚事之外,是一概不问开明得很的。   其实不是皇后娘娘特意交代,他也打算把这信私扣几日,因为就算他尽忠职守地递上去了,他家爷估计也不屑一顾,倒不如寻个好光景,他家那位大爷兴许还能看个两眼。   这几日他们确实在赶路,已经连续赶了有七个昼夜。   如今时岁已至冬月,从去年六月至今,将士们在外征战已有一年零四个月,期间虽有短暂的修整和人员替换,可到底是长途作战人困马乏,如今好不容易大胜,又到了岁末年关,大家想赶在腊月前回家的心情可想而知。   主帅桓琭白虽是整日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可手底下士兵的心思他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重视。   行至此,如今距离京师不过小十天。翻山越岭过后,桓琭白终是下令原地小憩一日。   第一环顾四周,当真是个风也平浪也静前有青山后又秀水的好地方。   至于黄历,他倒是没翻。老黄历那种东西,又沉又重,除了能撕下来引火做饭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用处,能吃吗?   第一其实也直觉这是个烧手的东西,想把它扔给第七那个天然呆自然萌的吃货。可那猴小子自宣布休息后就不知道歇哪棵树上了,四下望去竟是连个影子都找不着。   至于一起跟来的第三第四几个,估计给他们也会打哈哈地说:“一统啊,可别打趣小的们了。您是一统啊,您老不去谁去?”   ——一筒啊一筒,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一统,是第一统领的简称。   一统一筒,啊呸,我是一筒你还九万呢!   当他长得一脸刚毅老实就好随便欺负啊!   一筒,啊不,第一,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昱王麾下亲卫队的大统领,缩着脖子夹着尾巴朝他家爷歇着的马车旁走去。   真不是他说的,他家爷这爱干净的毛病也是简直了。在外打仗是能不出来尽量不出来,宁愿窝在帐里也好过出去走一趟沾几个泥点子几片草叶子。这不,如此山清水秀的地方,也不下来兜个一圈,放放风什么的。也不怕把自己给憋坏了。   真真是跟绣楼的小姐似的,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不不不,秀楼小姐这比喻也太庸俗了,搁外人知道了,还不把他家爷光辉伟岸的形象全毁成渣渣了。请诸位看过便忘,看过便忘哈。   ——您那不是庸俗,是恶俗。   要怪就得怪先帝爷当年怎么让他名字里带了个“白”,名字里带个白也就算了,周岁的时候赐字还取了这个“白”。   如此得白,怎么也得是朵清丽脱俗的白莲花......啊不,雪莲花吧。   对,就他说,他家爷啊,是高岭之花。   “王爷,皇后娘娘来信了。”第一恭谨地把信举过头顶,低着头不敢看。   只一阵凉风拂面而过,再看,手里的信已经不见了。   第一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却也不敢走,生怕他家爷等会儿吩咐他做什么,于是只静静地立在一旁。   车内,一双白皙的手沿着封口慢悠悠地将信封撕开,而后用右手食指和中指探入信封内,将那纸页取了出来,再是一抖,那折叠起来的信纸便在纤长的手指中展了开来。   只一眼扫过,下一刻,那原在指间的纸便落入了一旁的炭火盆里,顷刻便被火舌吞没,再一看,已是连个渣都不剩。   与那烈烈火舌相对的,是男子寒如冰河的双眸。就好像他朝那火盆看去一眼,那燃得正盛的火便能瞬间凝结成冰似的。   车外,第一突得感到一股逼人的寒意袭来,赶紧缩了缩脖子。   得嘞,他就知道他送进去的准是包炸药。   只是在别的地方炸药一点就炸,在他家爷这儿再猛的炸药都能冻成冰。   这属性好啊,夏天嫌热了,气气他家爷就成,迅速降温马上止热,比宫里的老冰块儿都好使。   不服?憋着!   不过这寒冬腊月的,还是算了吧。   第一隔着衣服搓了搓自己可怜的小臂膀,和袖管里成斤的鸡皮疙瘩,却是什么也不敢说。   讲真,那封信里究竟写了什么啊,他家爷能气成这样,这都多长时间了,那冷风还直抽他大嘴巴子。   就在第一以为自己也要变成极品老冰块儿的时候,马车里的人终于开口了。只听那声音恍如冰山上流动的雪水,叮铃咚咙带着脆响,便是听了一声就能把耳中尘世的污浊瞬间濯得一干二净一般,顺着耳朵,一直荡涤到心灵的最深处。   ——雪莲净心,一白到底。看了不吃亏,买了不后悔!   ......只是这内容,可就不怎么好听了:   “以后这种信,直接烧了。”   诶呦喂,他的个亲娘二舅姥爷啊,这是爷您亲娘的信。您亲娘是谁,那可是凤临天下的皇后啊。您敢烧,他可不敢烧。   还有他真的好好奇里面的内容哦。他家爷脾气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可到底在自家老娘面前不还是一直忍着让着吗?到底是什么把他给逼疯了?   真—的—很—想—知—道!   ——想知道?憋着!   “......”只是比起好奇心,怎么把他家爷这明显是气话的话应了才是正经事儿,“是。那您还有别的什么吩咐吗?”   系统自动提示:此时适合用打哈哈转移注意力法。   “没了,下去吧。”那好听的声音再度激荡着第一的小灵魂,第一每次都觉得这声音听多了说不定可以延年益寿,“休息时守备也切莫松懈。”   “是!”第一抱拳,“属下告退!”   不过比起延年益寿,他只想把自己这条小命好好兜住就行,他真的一点也不贪心。经验告诉他,在爷身边呆得时间越长,死亡几率越高。   而这厢,觉察到周围没人了的桓琭白放下手里的书卷,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是真不懂了,他桓琭白自出生起就以兢兢业业地履行着身为卫国皇子的责任为己任,在私底下他是恭谨孝顺的好儿子,在朝堂上他是忠君爱国的好臣子,从未做过任何败坏祖宗名声败坏道德良心的恶事,怎就让他摊上了那么一个无知无畏还无耻的表妹!   不错,皇后修书一封,正是将这个月来“沁园浮尸事件”的始末和当事人现下的情况交代了一遍。   基本未添油加醋吧.......大概。也就绘声绘色栩栩如生地描述了路家小女昏迷的半个月里,路夫人是如何哭天喊地,路大人是如何精神靡靡。   末了,还补充一句,实在不行,就等路家小女把身子养好了给人收了呗,要不,就等着收了他那刺儿头表妹吧。   看过书信的桓琭白只觉着一阵牙疼。以前他只觉得孟婉琪那丫头是少不更事,长大了便好了,如今都闹出人命官司了,原因正为着他,而另一位当事人还是他敬重的路岿先生的独女。便是他是昱王又如何,如今这么一闹,只怕是回京之后,在先生面前要抬不起头了。   只是不知那个丫头啊,如今还好吗?   “白哥哥,别看爹爹那副古板的模样,其实罚你他也心疼着呢。”约么三四岁的小姑娘伸出小手,手上捧着的是个用帕子包成的布包,“这是我偷偷从厨房拿的糕点,你快趁热吃了吧。”   卫国皇室教育注重理论实践相结合,约莫十岁的时候,桓琭白已可以跟着先生在外学习,其中有部分课程就是在文国公府完成的。有一次,三皇子桓琭敏因着贪玩未及时完成课业,便软磨硬泡地来求他,禁不住三哥软话的桓琭白偷偷替他完成了作业。起先他还有些担惊受怕,谁想并未有人提起。   就在他以为事情已经过去的时候,桓琭敏的先生无意间大嘴巴了一下,惹得知道真相的路岿勃然大怒,罚得他面壁思过不得进食。他虽贵为皇子,可错在他,且他又不是那种软性子,便干干脆脆地受了罚。   这是桓琭白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受罚。   这次惩罚让他记住了两件事——   一是先生的教诲:“你的错不在替兄长完成作业,而在一时心软坏了自己的原则。你要看清你的原则是什么,然后不惜一切去捍卫它。”   一是路为晞纯然的笑容。   桓琭白一直自知自己给人带去的尽是冬天的凛冽,尽管他一直很想改变,可向来都无能为力。却不知这世上还有人能给人带来春天的温暖。   路为晞竟是可以的。   那一笑,便仿佛人间四月天。 作者有话要说:  白哥哥表示他只是想学习如何做一个温暖的男孩纸。 还有白哥哥这个高岭之花是真的。。。某种意义上肯定是真的! 下节,终于到了你们认为的搞事情环节,事情真的能搞起来吗?敬请期待! ☆、第4章      路家堂屋。   孟婉琪见到路为晞的时候,已经快到巳时末了。按理,再过片刻,是各家各户该开午饭的时辰了,断没有待客待到这种光景,主角才出来的道理。   定国公夫人成氏自然知道这是梅氏故意给她娘俩甩脸色呢,可她偏偏却说不出一个不字。这人是她家姑娘给推下的水,落了人家话柄也是她家姑娘害的,她也是当娘的人,家里也有姑娘,怎能不理解梅氏的心情。再加上这京都谁不知道悍妇梅氏把自家闺女当眼珠子一样宠,你敢动她一根头发丝儿,她不张口咬掉你一块儿肉都算是客气的。如今只是给她们冷脸,还能准了她们见见路为晞,倒是宽待她们了。   ——成氏你这心态要不得啊!   唯一让成氏意外的,是今日孟婉琪的态度。这姑娘打小就是个小疯子,是个坐不住的,倒是承袭了祖辈上武将的血脉,不然也不会闹出上次沁园那件事。可今天,她居然乖乖巧巧地跟着她来登门道歉,安安静静地坐着等了快一个时辰,也不闹腾也不抱怨,真真是奇了个怪的。   莫非是之前掉水里那次,脑袋进了水,改邪归正了?   ——您可真是亲妈。   路为晞一进着堂屋来,成氏瞧着那颜色,心里就一秃噜,见她走路的姿态,更是惊得不轻。   真是不得了了,这路家独女本就先天有缺身轻体薄,如今大病初愈,脸色白得骇人不说,还偏要打上一层艳红的腮红,涂上鲜红的口脂。估摸着是想让自己气色看着好点,却怎么都觉得两厢一对比那虚弱便突显得愈发明显。至于那身子骨更是孱弱了,她整个人被白裘这么裹着,根本看不出个人形来,倒只觉得是个脑袋带着块皮毛走动。   要不是因着定国公夫人的身份,又是路为晞的长辈,成氏就差没吓得悔得给这丫头跪下了。   ——......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了。   “为晞见过孟夫人、孟姐姐。”路为晞朝成氏和孟婉琪弯了弯膝盖,缓缓道,“近来身子一直没好利索,让孟夫人、孟姐姐久等,在这儿为晞先给二位赔个不是。”   “不妨不妨。”成氏起身,倾身上前把她扶起,待摸到她冰凉的手时心中又是一跳,这才哑哑开口,“是我们对不住你啊......”   “都已经过去了。”路为晞摇了摇头,面上一副已然不在意的模样,内心里却疯狂吐槽——   哎呦喂成大妈您可快松手吧,没瞧见她家母老虎瞪得跟铜铃似的眼睛吗?她一现代人都没见过比这更犀利的X光了。   而后两人又推让了几句,成氏这才松了手,路为晞朝她笑(呵)了(呵)笑,便向梅氏所坐那侧走去。   这整个厅里,路为晞一身白,孟婉琪一身黄,成氏一身蓝,看了一圈下来,当数梅氏穿得最艳。她上身着了件锦绣对襟大红袄,袄上用黄绒线缀绣了一枝枝簇簇盛开的腊梅,衣襟上则以白绒线作点缀,下身配了条缎面的红裙,金线随意在缎面上游走出几道水纹图案,与上身的腊梅遥相呼应。   看着梅氏这身衣服,路为晞才想起,这卫国的年下,快要到了。   “妈......”因着刚才与成氏打了几回太极,又那么一直被梅氏瞪着路为晞这一张口便差点问梅氏叫了“妈妈”,好在她声音不大,出口之后也立刻止了声,她便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道,“娘,我来了。”   见着女儿走了过来,梅氏一直绷着的脸这才松了下来,她把路为晞拉到身旁坐下,上下左右怎么瞧都不够似的。   ......不过,闺女咱家有钱这脂粉也不能成斤成斤往脸上涂不是,咱虽说要吓唬他们一下,可娘这都看着心疼了。   那一脸的慈爱让路为晞从肉体到灵魂都颤抖了!   而后相谈了片刻,路为晞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瞧着孟婉琪确实也一直安安分分,估摸着这位少女不会有进一步过激举动,便各自散了去。   这日下午,路为晞午休刚起,就听春萍念叨起来了:“诶呀,小姐,您睡了这会儿孟小姐又作妖啦!”   路为晞给她了个眼神:开始你的表演。   春萍得了令就分外起劲了:“好嘞,您听我慢慢说。却说下晌打北边儿来了辆定国公府的小马车,那是一路走一路吱吱呀呀响个不停——哎您说他老大一国公府就这破马车出去,也不嫌丢人得慌。”   “嗯。”路为晞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其实要她说吧,这车只要轱辘还在,能跑能拉人就行。别说是吱呀几声,那敞篷的她都见过,CP粉还觉得是个萌点呢。   ——你是说隔壁板车组咩?   “总之就是叫了一路,一直走到了咱们偏门儿这儿,车夫打马停了下来。只见不一会儿,马车上下来个丫鬟,抱着个长盒子,说是孟小姐差她给您送的赔罪礼。我们姐儿几个一瞅,这盒子楠木质地,估摸着里面的东西估计也不赖。结果一打开,您猜怎么着,里面它居然——”   春萍说到这儿又是一停,见路为晞示意她继续讲下去,便开始抖包袱:“是个席子!   路为晞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捧场意思一下,可是她觉得一都不好笑。好在春萍一粗神经,倒没在意。   “她是不是在搞笑啊,且不说大冬天要不要用席子,就说咱文国公府是缺她定国公府的席子了!那丫头还说她家小姐等您收了礼给她回信,她好把口信带给她家小姐。羊角豆儿那二愣子当场给那丫头回了一句嘹亮的‘呵呵’,可把我们给笑死了。”说着,这丫头还真毫无形象地笑了起来。   路为晞算是知道这丫头逢年过节休假人不见了的时候是跑哪儿了,八成是拿了赏银成晌成晌地抱着茶壶泡在北苑的说书先生那里去了吧。   以至于她差点就把这事儿当成是春萍编排的段子,不过倘若真是如此,其目的究竟是为了逗她乐,还是为了展示她那三脚猫才学就未可知了。   “那丫头还捎来别的什么没有?”路为晞显然捕捉到了事情的重点。   “有是有,不过......”春萍从袖里摸出一张纸,“就是这封信,我看了,上面就写了‘送您一张芦苇席,谨表歉意。礼轻情意重,望路家小妹莫怪。’还礼轻情意重呢,这东西也能叫礼?还有这手字儿也忒烂了,就不该指望这位为昱王殿下癫狂的小姐有脑子。”   路为晞将纸拿在手里看了一遍,上面写的确乎就是春萍说的那句话。   沉默了片刻,只听她道:“你去回吧,就说我看完了信,也收了礼,请她家小姐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戏精春萍:打南边来了一个喇嘛,手里提着五斤鳎蚂。打北边来了一个哑巴,腰里别着一个喇叭。提搂鳎蚂的喇嘛要拿鳎蚂去换别着喇叭的哑巴的喇叭,别着喇叭的哑巴不愿意拿喇叭去换提搂鳎蚂的喇嘛的鳎蚂...... 阿晞:请你圆润地走开。 下节,这个在古穿小说里明显要做女主初战告捷的垫脚石的孟小姐居然也反套路?!敬请期待! ☆、第5章      碧雪园内。   春萍听了路为晞的话后,是一脸大写的懵逼。   什么?她没听错吧?说不定那作妖的孟小姐正等着嘲笑她呢,她家小姐居然还真正儿八经要去回话,这不是上赶子找事儿嘛!而且她家小姐还说要请孟小姐进来,这脑子是怎么想的,那孟小姐可能在那从定国公府一路吱呀吱呀叫到文国公府的小破马车上?   别是上次当了回浮尸,脑子出现幻觉了吧?   她觉得自己有天大的义务提醒她家小姐一下。   只见春萍上前一步,朗声道:“小姐......”   ——每天一打开更新都看见春萍在演戏,兔子酱你实话说主角名字是不是写错了!   ——还有这样板戏的赶脚是个毛线!   “去吧。”路为晞只用了两个字就让她把一肚子的话憋了回去。   春萍垂着脑袋出了门,片刻又转身走了进来,此时已然换上一脸敬佩的表情,她看了看路为晞,而后往旁边站了站,让出身后的少女。那少女不消说,正是孟婉琪。   孟婉琪换了身不太显眼的粗麻布衣裳,又梳了个丫鬟头,显然不是一时兴起为了捉弄路为晞而来的。   “路家小妹,冒昧了。”孟婉琪一进来,便是自来熟一般地跟路为晞打了声招呼,而后抽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顺手又拿起了几案上的壶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喝了两杯下去,这才又开口道,“不好意思,在外面等得有点久,太渴了。”   “没事。”路为晞醒来之后便半靠着小几在看话本,此时依然留了大半心思在书上,也没有催孟婉琪说明来意的意思,“请自便。”   于是孟婉琪真就不客气地又喝了几杯水,直喝到小壶里再倒不出水来。   “没水了,嗝。”她拎着茶壶晃了晃,还愉快地打了个水嗝。   这回轮到春萍朝她翻白眼了。可真是她见识短了,还没见过这高门大户家小姐冬天送人家席子,被请进屋二话不说把人家水喝完的。今天是定国公府断水了吗,要他家嫡小姐千里迢迢跑别人家用席子换水喝?   只是她是丫鬟,自然不能把这不满发到明面上,于是她磨蹭了一下,还是接了孟婉琪手里的茶壶,话却是对着路为晞说的:“我这就去煮水。”   “嗯。”路为晞翻了页书,轻应了一声。   待春萍出去之后,自进了屋就在椅子上生了根的孟婉琪突得跳了起来,跑到门边合了门,而后一转身,便是一副严肃的表情:“我说,席子......”   “你谁?”路为晞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关闭了自穿越过来就一直开着的省电模式,扬起脸挑眉问道。   这人真是,一上来就叫她的绰号,知不知道这很不道德的!   不过面前这人,当是她高中同学不假,毕竟“芦苇席”这个梗,还是拜他们所赐呢。   “我是你前......”孟婉琪突得住了声,眼珠子转了一转,似乎在思考着怎么把话说下去。思索片刻,只见她走到路为晞身前,而后背过身去,半蹲着比划了一个看书的模样。   “前......?”路为晞心下飞快思索片刻,虽然那个答案让她难以置信,但似乎也就只有,“该不会是我前桌吧?”   孟婉琪转过身,艰难而郑重地,点了点头。疑似,还带那么点小娇羞。   OMG!   路为晞只觉得这是她人生中经历的,除了她本人穿越外,可以排得上第二号离奇的事情了。   前桌君本名赵广严,江湖人称严哥,是个不折不扣百分之百无添加不含糖的......汉子。   和面前这位丰乳肥臀......啊不,是有胸有屁股的少女,差得可不是一万八千里啊!   最起码也得三万六千里吧!   也难怪他刚刚话到嘴边不肯再说出来了,可不,任谁愿意自曝啊。   这么两厢一对比,她好像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非了。   说实话,路为晞在这个世界见到昔日同学,心里自然是激动的。曾经卢维溪和赵广严关系不错,每次她被班里几个男孩子欺负,都是赵广严出手相救,所以她是一直把赵广严当哥们的。而今再次相见,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以这种身份,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于是,心情好了辣么一丢丢的路为晞,觉着要安抚安抚可怜的前桌君,便准备和他唠唠家常:“前桌君,你弟弟呢?”   她发誓她只是非常纯洁地想起了前桌君的双胞胎弟弟,而已。   “......不见了。”本名赵广严现为孟婉琪的姑娘(?)低头看了看下身,而后更是悲从中来,“不见了啊,我醒的时候它变成两个馒头了!”   听听听听,连这哭声里都有股蛋蛋的悲伤。   “虽然做不成兄弟了,但是我们可以做姐妹嘛!”路为晞拍了拍前桌君的肩膀,不过这时候的语调就有点得意忘形了,“接受成为少女的设定吧,就像我一样入乡随俗。来,Give me five!”   前桌君瘪头瘪脑地拍了下路为晞的“five”。   “我的梦想明明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好吗,现在全破灭了!”别说自己开后宫了,现在能不成别人的后宫已经是万幸了。   “你可以纳三宫六院七十二男宠啊。”路为晞试着开导他,“以孟姑娘的这出身、这长相、这体格,你还是可以在上面的。”   “有个卵用啊,倒是真有个卵用就好了!”前桌君哭得片场一度停止拍摄活动了。   当春萍拿着小茶壶再进来的时候,就见孟婉琪正哭得跟遭遇了天大的不幸似的。   ——他是真的遭遇了天大的不幸!   “她这是在为之前她对我做过的事情忏悔。”路为晞好心情地朝春萍打趣道,“没事,我陪她说说话就好,你先出去吧。”   春萍原是不信孟婉琪的,只看现在这副模样摆在眼前,那扎心的哭声在耳边一阵一阵地回荡,仿佛在提醒她如此冷面心肠简直就不是人。   于是春萍咽下一腔自责的口水,乖乖地退了出去。   ——今天(女)春(主)萍(角)的戏到此结束,感谢大家观看!   “行了,别装了。”路为晞眼瞅着干打雷不下雨的孟婉琪,“以你的性格,你要真难过早半个月前醒来的时候就含恨自杀了。”   “比起死亡,我还是宁愿做马猴烧酒。再说这孟家小姐待遇其实特别好,要不是我本男儿,我差点都要发出‘做女生精彩不停’的感叹了。”已然接受了自己成为女孩子这个事实的孟婉琪抬起头,脸上果然不见动人的热泪,“还有,是一个月前。我跌到池子里第二天就醒了,是你这个弱质女流在床上挺尸了半个月。”   “嗯,真不愧是严哥,啊不对,现在应该叫你孟菇凉了。这你都能扛得住,可见是干大事的,我敬你是条汉子!”路为晞浮夸地朝孟婉琪表达了崇敬之情,顺便懒洋洋地竖了个大拇指,打算把这场扯皮快点结束,“所以呢,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名字和原来差不多,颠来倒去都是‘芦苇席’,我严重怀疑你祖上是不是做席子的。”   “......还有。”严哥你不够朋友啦,不知道‘芦苇席’是黑称吗。   “长得也和原来......呃,差不多,也就白了那么一丢丢。”   “......还有。”这还一丢丢啊,整个人蜕了层皮好吗。   “你叫了‘妈’,虽然声音特小,但我还是敏锐捕捉到了。以前跟你说过的,我打小儿就耳朵好。”   “......还有。”真委屈您没穿成个汪星人。还有又不是叫您妈,这么敏锐。   “没了,所以我就来送席子了,结果你果然秒懂。同学三年,眼瞎才看不出你是卢维溪呢。”   “好了,你可以滚了。”路为晞甩了甩袖子,打算把孟婉琪扫地出门。   “别别别,姑奶奶,我正经话儿一句没讲呢!”孟婉琪打算挽救一下他们俩的友谊。现在都成好姐妹了不是,可以互通有无了不是。   “您也知道您进来这会儿光讲俏皮话了。”一进门儿就贫嘴演戏,她看这人是没救了。   “其实我是来给你看这个的。”孟婉琪从衣襟里掏了本册子出来,“其实老早就想找你分享了,可惜你人不在,我遗憾了好久呢。谁想今儿碰巧赶上了,赶紧给你捎过来。”   本子?BL还是GL?全年龄还是18R? 作者有话要说:  严哥,感动禹洲年度人物! 还有严哥真的是好哥们儿啊!他会找到真爱的,请你们相信兔子酱! 下节,好好奇本子的内容哦,敬请期待! ☆、第6章   京都,长春街。   在京都,最有名的便是长春街,长春街呈南北走向,北边通皇城,南边临商行。长春街的名气不止是因为它一边直通宫门,乃文武百官平日上朝之必经之路;另一边又紧挨商行,为这京都乃至卫国最繁华的商业中心,还因为这长春街两旁的府邸。   就比如这挨宫门最近的太子府。   又比如这太子府斜对面的昱王府。   还比如这再往南边一点儿的昶王府。   昶王是今上之三子,丽贵妃之子,桓琭敏。   昶王府外。   “这昶王妃逝去也有一年多了吧,这正妃之位如今可还空着?”   “空着哩,说是昶王妃去得突然,王爷悲痛欲绝,毕竟当初是陛下赐的婚,少年夫妻,感情深嘛。而且啊,小郡主生下就没了娘,估摸着王爷也怕马上再立嫡母恐亏待小郡主,这小郡主怎么说也是王爷唯一的嫡子啊。”   “一年,也够了吧,到底是个王爷,怎么府里能没个女主人。”   “只怕是王爷用情至深,可不如我等凡夫俗子所想。再说,真就要选妃了,你家闺女又轮不上,你急什么。”   “你这老匹夫!王妃之位岂是我等平头百姓家闺女坐的?再说昶王殿下爱民如子胸怀博大,我不过无事替他老人家操个闲心,这么一说罢了。”   “那真若如此,您还是赶紧操操隔壁昱王的心吧,昶王好歹是有了家室,这位爷可好,及了冠就直接去北疆打了一年多仗,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呢。”   “昱王殿下便又不一样了,那是神是仙,我们这种凡人哪里操得上神仙的心思。”   “可不是操不上嘛,原是说那满城皆知的断袖乃一笑话,可这迟迟不娶,反倒让人不知真假了。”   “哎......嘚嘞嘚嘞,还是赶早儿去北苑占个座听说书吧!”   ——感谢两位八卦群众为我们带来的信息!   在两位吃瓜群众走后不久,昶王府后门儿处一个密不可见的暗巷里,出来一小轿。   时间回到三刻钟前。   昶王府一间房内,还散发着一股靡靡的气息。   这位被吃瓜群众赞誉为痴情至深的男子,正刚刚结束一场酣战,坐在床边穿衣服。   他身后的床上,一个少女软在棉花被里,脸色潮红,有些不满地埋怨道:“爷,咱们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快了快了。”桓琭敏披上外衣,随意地道。   “您每次都说快了快了,这都一年多啦!”少女的语气又重了一分,可因为刚做过剧烈运动的缘故,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桓琭敏的眉头蹙起,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烦,然则他转过头时却已经化为一脸无奈,他把手探进被中,对着少女纤细柔软地腰肢猛得一捏,“你呀——”   “啊——”少女被这突袭惊得叫了出来,只声音出了一半又被她咬着唇,硬憋回嗓子里,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道,“您这是在惩罚我吗?”   “你这么聪明,我哪舍得惩罚你呀。”桓琭敏伸手摸了摸少女圆润清丽的脸庞。这丫头倒说不上顶漂亮,至少论姿色是稍逊于她姐姐的,只她聪明懂事听话,却是比她姐姐一百个的好。闲来无事时,桓琭敏倒也容得她偶尔张牙舞爪闹一闹,而她向来也知道分寸,从不逾矩,这点让桓琭敏很是满意。   “......说来今日,那定国公夫人带着疯丫头去文国公府了,进去坐了有小一个时辰,倒是没被那母老虎扫地出门,真真是奇了怪了。”少女想起上午探子报的消息,不禁有些担心,“您说......”   只唯独这次,她在他立正妃的事儿上有些激进了。越到这种时候,就越看到出来一人到底是有大智慧,还是仅有一堆没用的小聪明。   “这件事儿急不得。”桓琭敏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收了手,止住还欲说话的少女,“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也不知道这丫头还能留在手下几日呢?   “是。”少女知道他是要办正事了,立马恭谨地起身行了个礼,目送桓琭敏踏了出去。   门外立着桓琭敏的侍卫,待二人绕过一个回廊,见桓琭敏扬了扬手,那侍卫才开口道:“禀王爷,那边儿传信来了,说是大军原地修整。他们准备今夜行动。”   “好,等了一路了!”桓琭敏扬起的手立马攥成了拳,“反正也是个机会,能伤着他一分就是一分。”   这边,穿戴好的少女由她贴身丫鬟扶着,上了事先备好的轿子上,直到从暗巷出来走到街上,她才长舒了口气。   “小姐,咱们现在回府吗?”那丫鬟问道。   “不,去文国公府。”   +++++   碧雪园内。   路为晞狐疑地盯着这本蓝皮册子,和掏出册子的孟婉琪。把东西藏胸口,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瞧你想哪儿去了。”孟婉琪一眼便识破路为晞纯洁眼神里的内涵,道,“这是孟婉琪......诶呀,现在我也是孟婉琪了,这么讲可真别扭......总而言之,是之前那个小丫头的。”   孟婉琪的......本子?古代闺阁少女的本子能有什么好看的,最多记记少女心事什么的呗。   路为晞这么想着,也就抱着无所谓的心态翻开了,这一看可了不得——   「桓琭白大事年表:   朝元二十三年五月生,随琭行,赐名琭白   朝元二十四年五月,周岁,时值北疆战事捷报频传,淳帝大悦,赐字少白   ......   瑞庆十三年五月,十五岁,封亲王,赐号昱,开昱王府   ......   瑞庆十八年五月,二十岁,行冠礼,时年六月北疆战况愈燃,封大将军,带兵出征   ......」   而后还有什么生日身高体重癖好,还有名台词名片段等等描述。   等等,这确定不是人物设定集吗?   还有,怎么感觉有一种被强行喂安利的赶脚?   “孟姑娘要是再画个人物立绘,就真可以当人设集卖了。”路为晞看了两页,一脸黑线。   “这你可就低估她了,你再往后翻两页儿。”孟婉琪道。   路为晞听了,真就快速往后翻了两页,待看到那不知道是什么鬼的人物画像的时候终是摒不住笑出了声:“孟姑娘真乃当世之奇才啊,可惜了可惜了。”可惜是个画伯,可惜和前身一起掉水里香消玉损了。   这要是放在现代啊,指不定能干出什么大事儿呢。   “她倒是真爱她的昱王表哥啊。”孟婉琪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慨叹起“自己”的故事,“据我脑子里的回忆,好像是定国公府的老太太跟孟丫头说,这昱王及了冠就在外打了一年多的仗,这归京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定是娶亲。如今放眼整个京城,门当户对又有适婚女儿的只有定国公和文国公两家。可孟丫头太疯,素来冷心冷情的昱王怕是不喜欢,八成啊这昱王妃的位置得落别人手里,至于这别人自不用说。因此劝诫她向路家小妹也就是你学学,收敛收敛性子。所以孟丫头就去了沁园诗会学做闺秀,只没想到最后变成找你寻仇咧。”   定国公府的孟老夫人乃是当今皇后的嫡亲母亲,皇后所出有二子,分别是排行老大的太子桓琭沅和排行第六昱王桓琭白。如今的定国公是皇后一母同胞的哥哥,故而按照辈分,桓琭白确是孟婉琪的亲表哥。   “就这模样一点也没看出来哪里值得这么喜欢的,命都不要了。”路为晞啧了一声,眼瞧着就十分嫌弃孟画伯手绘的立绘。   她的亲爹文国公是昱王的老师,而她的祖父则一直挂着太子太傅的名头,东宫和昱王两兄弟关系又十分不错,故而昱王和文国公走得也算近,这也是孟婉琪一直对路为晞防备颇重的原因。只可惜路为晞自小身体不好,各大宴会常常缺席,桓琭白又是个平时不必要场合一概不露脸的人,他究竟长个什么样子,对路为晞而言竟是一丁点都回忆不起来。   孟婉琪狂热的爱在她心中勾不起丝毫激荡。   “......个人审美问题啦。”孟婉琪朴实地笑了一笑,挠了挠头,而后忽得坐正,一脸严肃地道,“我自觉算是这世上对孟家小丫头最了解的人,她虽是个冲头冲脑的丫头,却断然不会有害人之心。再说以她的身手,就算不会凫水,也不至于推了人之后把自己也坑了进去。而且,孟丫头那天还听到两个姑娘说,这昱王归了京,最可能得了昱王妃位置的就是你,这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是有人故意挑事嘞。可孟丫头是个直肠子,再加上之前被老太太说教一通,她能不气嘛。所以......”   孟婉琪却是顿了一顿,给了路为晞一个眼色,路为晞当即了然:   “所以,这件事里还有第三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节涉及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环节,请未成年儿童在家长陪同下观看。 个鬼啦!你放到最后大家都看完了,这提示语还有个毛用处啊! 还有,前任孟姑娘这个人设集有点厉害啊,如果不是画伯的话可以印出来卖给白哥哥迷妹诶! 下节,喜闻乐见真凶出现,搞事情的人自己送上门来了,敬请期待! ☆、第7章      碧雪园内。   路为晞本就体弱,每年秋雨下过一两场,她那屋子里的各式供暖装备,比如什么壁炉啦火盆啦之类就一早点上了,就她那闺房的墙壁上也是特地用花椒和泥多涂了层的。而自她一月前跌下水后,这屋子里的火就未曾断过。   如今她房里烧着的炭火,是下晌她睡前加上的,一般加个她睡起来刚好烧完的量,如此就可让内室通个风。只是下午孟婉琪这么突然一造访,就没人再关心这个了,现在那炉里的火正有恹恹灭去的架势。   在还是卢维溪的时候,她打小就是个身强体壮一年也不咳嗽发烧一下的健康宝宝,从没这手脚发凉体虚畏寒的毛病,不仅如此还经常肝火过旺,烤不得火。如此大的反差让她一时有点适应不过来,倒也未曾在意这火快灭了,只一心沉浸在那假设的第三个人里。   “所以,这件事里还有第三个人。”   说完这句话,他二人就一齐沉默了。   反是孟婉琪眼睛尖瞧着了那炉里的火有罢工歇气的架势,指着那炉子,道了句:“火。”   他突然张口就来这么一句,让路为晞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禁讶异地“啊”了一声。   那第三人是“火”?河边哪来的火?   要她说能办到的只有火影吧喂!   说起来前桌君倒是个火影粉......   于是脑子这么转了一圈,路为晞不禁摇头道:“你是说火影忍者吗?拜托二次元怎么可能......”   “连我都变成妹子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其实吧,他还是对从单人旁的他变成女字旁的她,从蛋蛋变成馒头的事情有辣么点小介怀,“而且因为高考火影我攒着一直没看,考完之后又一阵疯玩,想着日久天长总归有时间,谁曾想......啊——我还没看最终话呢!”麻旦比起变成妹子,漫画没看到完结更让他郁卒。   路为晞是彻底无语,好好的正经气氛就被这家伙给破坏了。   “啊不对,怎么扯到火影了?”孟婉琪楞了一下,又看了看炉子,这才想起来刚刚在讲什么,“我是说,你炉子里的火快没了。”   瞧他,比真·妹子还细心,不当妹子都亏了。   ——您已经是真·妹子了,货真价实的!   “哦,你是说这个啊。”路为晞瞥了眼炉子,摆了摆手,“随它去吧。现代无烟无味的供暖设备我都没怎么乐意享受,这古代的就算了吧。”   “你要时刻牢记你有病。”孟婉琪说得一脸严肃。   “你才有病呢!”路为晞横了他一样,“不带你这样儿说话的啊!”   “我不是那意思,瞧你小心眼儿的。”孟婉琪辩白道。   “是不是那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路为晞倒是不乐意于他争了,“好了,快说正经话,不然真我扔你出去。那第三人你有头绪吗?”   “说起来孟丫头倒是没留给我什么有用的信息。”孟婉琪挠了挠头,道,“我只知道,这京都贵女界分成两派。所有的女汉子都跟着我混,剩下的就是你那边儿的,你那边儿的人头数多庞大啊,孟丫头才没闲情逸致记下来呢。原先倒是有几个世家女想惺惺作态和我搞好关系,毕竟我背景牛叉叉啊,可是最后都被我曾经的异于常人给折服了,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来了。”   “你现在也还是那么得异于常人啊,严哥。”路为晞打趣道,“所以你是想说,问题出在我这边儿。”   “可不,你这边儿准有每天都想干死你的心机婊。”孟婉琪点头,“你们女生爱看的什么宅斗宫斗各种斗小说不都这么写的吗?”   “严哥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偷偷看了什么‘霸道王爷爱上我’之类的小说,然后一早儿就梦想着穿成个妹子,压到一票男神了?”路为晞瞧着他的眼神里带着些奇妙的色彩。   “这还用看?哥那么一聪明的人,动动脚指头就想出来了,就你们小姑娘那点儿小心眼儿......”孟婉琪一度汉子上身开始耍大爷了。   “你这是人身攻击哦!”路为晞指摘道,“再说你现在也是妹子,你骂你自己吗?”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这个被中文系录取的高材生。”孟婉琪求饶了,“总而言之,我认为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某整天没事儿就想整死你的心机婊,知道我早就看你不顺眼,就大肆宣传‘路为晞威胁论’,没想到还真歪打正着了,于是顺带着就推波助澜了一把,一坑二,完成双杀,顺便嫁祸给我。假如真有这么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得不防备着。”   路为晞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而后抬起头,认真地道:“严哥,你这逻辑我忍不住给你一百分!”   “真哒?”孟婉琪面上浮出了一抹惊喜的神色,而后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假装一脸高冷地道,“不要迷恋哥,哥早八儿百年就已经成传说了。”   “满分一千分。”路为晞补刀。   “好你个席子,敢耍哥!”孟婉琪气闷。   “别整天哥来哥去的,省得一秃噜嘴给露馅儿了。有时间啊,还是多培养培养你身为女孩子的自觉,瞧你现在这糙汉样儿,整个儿跟抠脚大叔似的。”在女孩子身份上有十八年经验的路为晞提醒道,“不过说真的,严哥......”   “你别说话了,就你那张嘴啊,就没说过我几句好话,亏我一直掏心掏肺地对你......”孟婉琪小媳妇似的掩面而泣。   “虽然你不听,我还是要说,严哥,你不觉得你这套路走得很女主吗?”路为晞回顾了一下整件事情的脉络,分析道,“在网络小说里,你这男穿女就够主角的了,本尊之前又是皇后的亲侄女儿,还一女汉子,还被人陷害了说你差点害死一朵小白莲。你瞧瞧,这身份身份有了,性格性格有了,冤屈冤屈有了,一切都为你华丽大转身铺垫呢,这多王道的女主套路啊!反观我,小白莲一朵,京都才名头一号,身娇体软易推倒,还被各路路人立昱王妃flag,尼玛这不是恶毒女配的标配嘛。要不是我穿这身上了,我一准认为这陷害你的第三人没别人就我了!”   ——女主这高度自觉让兔子酱汗颜。   “您可住脑吧!”路为晞哪儿哪儿都好,就是这脑洞有时候一开就让人受不了,“您就算小白莲,那也是小白莲界的泥石流好吗。”   “说真的啊,现在我竟忍不住怀疑,我穿过来就是为了当严哥你崛起的垫脚石,不然就我这废柴体质能干什么大事。”然则路为晞的脑洞还准备往更深邃的地方发展,“等你哪天泡到了个王侯将相的,千万别忘了提携提携保护保护我啊,不然就我这人设可不得死得透透的。当然,要是能给我点小本子的素材就更好了。”   孟婉琪觉着自己要是不给她泡个汉子回来,他们迟早得绝交。开什么玩笑啊,他可是直得不能再直了,这根据异性恋法则怎么样也得找个......孟婉琪低头看了看自己高耸的小胸脯......   这身子在这封建社会也只能找汉子了吧!拜托他还是个处男呢,还没有过妹子呢,妹子什么滋味儿都不知道呢!   孟婉琪有点后知后觉地绝望了。   ——您老才绝望啊,反射弧好绕地球一圈再打个蝴蝶结了!   见孟婉琪沉默忧伤的45°的侧脸,路为晞直觉玩笑似乎是开过了头,只见她咬了咬嘴唇,期期艾艾地道:“对不起啊严哥,我就是这么一说,你......”   “我在想,按照古代世家小姐的level,是以父亲在朝之党派地位划分阵营的,阵营内结怨多半又都是为情。那个假设的第三个人,也是为了昱王?”孟婉琪扭过头来,问道,“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去想,这京里可还有昱王的狂热粉?”   想不到你居然是如此正经的严哥。见他这样路为晞便也正经了起来:“你不是头号昱王死忠吗?这种事你应该最清楚啦。我现在连昱王长得是个圆的扁的都想不起来了。”   “也是。大概是遮蔽在孟丫头的光芒之下,我一时也想不到有谁。不过这昱王是禹洲大陆男子里出了名的风姿绝卓,想来孟丫头情敌可以绕赤道跑个两圈儿。”孟婉琪摇了摇头,而后忽得又是想到了什么,“按照设定,你平常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吧。就算是这诗会是一年一度的文化盛会,盛大到孟丫头也出席了,但你可是连宫宴也能推就推的人,怎么那天就去了沁园诗会?”   “这......”路为晞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被她这么一提醒便沉思了片刻,“......我记得好像是有人邀请她的,是......是昶王,对,是他。”   “居然是他?”孟婉琪听后冷哼一声,“孟丫头可对这小子没什么好印象呢。”   “怎么讲?”路为晞问道。   “他害孟丫头的昱王表哥受过罚呢。”孟婉琪道。   孟婉琪少时跟着成氏去她皇后姑母那儿做客,曾听皇后讲过桓琭白替桓琭敏完成课业被罚这段。自此,那个在外人口中有“翩翩佳公子”之称的桓琭敏,就被她彻底拉黑了。   “居然还有这种事,还发生在这文国公府上。”路为晞有些诧异,不曾想这古代皇室之子年少时倒也和普通孩子一般模样,“想是路姑娘卧病在床,错过了,反正她的记忆里可没这事儿。而且不瞒你说,我怎么都觉着这丫头一到昶王片段,就自动开滤镜了呢。”   “啊?你该不会说路家小妹芳心暗许了昶王?”孟婉琪一脸黑人问号,“不会吧,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好鸟儿啊。”那种外面的传言,也就骗骗单纯的古代人,可骗不着他。   “且不说这个了,那天确实是昶王邀请了路姑娘,她到场的时候,昶王还特地前来寒暄了几句。倘若贵女中有人爱慕昶王的话,怕是......啊——”路为晞的脑中突然闪过一张脸。   “怎么?”孟婉琪呼吸一紧,“莫不是想起什么了?”   “那张脸,叫什么来着?好像姓曹......曹......”路为晞眯起了眼睛。   “小姐。”门外春萍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刚刚明远侯府递帖子来了,说是侯爷家的曹心婷小姐明日求见。”   “对,就叫曹心婷!”路为晞一拍手,轻哼了一声,“想不到,居然耐不住自己送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提示:您的好友【心疼姐姐】已上线。 下节,阿晞大战心疼姐姐?怎么可能嘛,怎么能把宝贵的字数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白哥哥可是要领工资的!敬请期待! ☆、第8章      秦岭之南。   三更天许。   自夕阳西去,这山里便一时冷过一时。尽管军队是翻过了山,歇在山南面的平地上,可到底是旷远之地,这夜里的风便是毫无阻挡地顷刻间呼啸而过,冻得人直打哆嗦。   好在这些兵士都是年轻大小伙子,先前在比这条件更艰苦环境更寒冷的北疆已作战一年有余,这种天气对他们而言都算不得什么。他们吃饱了饭烤了会儿火之后,就随便找个棉衣棉裤往身上一搭,横七竖八地躺在原地扎好的简易帐篷里。估摸着呀,那睡功好的,这会儿都做完第二个梦了。   帐篷外面,是轮岗守夜的士兵。尽管是寒意侵人,可他们却丝毫不敢懈怠,仍拿着长//枪站得笔直。与他们相伴的,是一个营帐隔着一个营帐的,燃得噼里啪啦作响的火苗。   离大部队稍远一些,隔着片树林的,是桓琭白的亲卫队。   这亲卫队共有十队,分归第一到第十依次统率。其中第一是大统领,负责总领包括他手下一队在内的全十队,第二第三第四第五为暗卫队,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第十为常卫队。这次出征,桓琭白留了第二和第十在京中,其余皆带在手下。   今夜轮到第六第七搭班守卫。   第六是个话唠,第七是个吃货。他俩搭班的时候,那气氛总是异常活跃的,就差没在前面搁个荧幕,后面放个投影仪,而后一帮汉子就可以搬着小板凳前排嗑瓜子喝汽水看电影顺便唠唠嗑了。   可惜了这古代没电影这种高科技,但就靠第六那张嘴,和第七各种随机出没的天然语,这夜晚也可以过得精彩非凡了。   六队七队的汉子们表示,他们是昱王手下幸福感最高的侍卫。自从入队以后,他们的口号就变成了“誓死抱住六大大/七大大的大腿不松手”,他们的工作就变成了“日常向‘一机’秀幸福”。   “一机”是“第一机动队”的简称,也就是一队。   一队虽是归大统领第一管辖,听起来风光,可其实就跟名字一样,机动队嘛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干得是最脏最累的活,拿得是和他们一样的工资。听说有年年下王府人手短缺,一队的汉子们都被管家压着撸袖管挑马粪洗被单刷盘子择菜去了。   再者,不知是不是因为常年离王爷最近的缘故,一队的头儿第一脸上也是一年四季挂着那副冰雪不融的表情。虽说第一是大统领,他们按理都得受着他管,可一队毕竟是他的直属下属,对他们的要求那是贼严。倘若王爷向他发脾气了,他就转脸发到一队身上。可一队向哪儿发呢?没处可发,就只能往肚子里憋了。   所以说,一队的孩纸们苦啊!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干得了挑粪夫,当得了受气包。   面对这样的一队,和他们那一张张苦逼的脸,六队七队的同僚只好——更加卖力地嘲笑他们啦。   ——喂喂喂,你们的友爱都喂狗了吗?!!   要他们说,估计比起王爷他老娘,一队的诸君大概是最急着想让他们爷早些抱个美人归的。根据不科学统计数据显示,男人在幸福的婚姻生活里脾气可能会变好。再者,娶个王妃回来的话,府里就会来很多姑娘了,那就轮不到一队去洗衣服洗盘子了。倘若真是如此的话,王爷的婚事怕是一队们唯一翻身农奴得解放的机会了。   至于一队之外的这些,估摸着也打着希望他们爷赶紧结婚的念头。因为有姑娘了,他们就好搞对象了呀!   ——哎哎哎,这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啊!   总而言之,今儿晚的六队七队依然洋溢着欢乐的氛围。   除了贴身轮守的几个之外,其余皆隔着桓琭白的车架有些距离,虽然不敢高声喧闹,但低头窃声窃语还是可以有的,主要是他们头儿相当宽容,更常常主动带头讲话。   这会儿,第六正吹到南澜过来的连环画这儿。   按他说啊,南澜虽是卫国南边的附属小国,可那里的连环画质量真真是精彩啊,无论是故事还是画面都是一流的,就那几个画家,足以让南澜在史册上留一笔了。   “所以,南澜的画儿是个什么样的啊,六哥?”   “可不,就您这嘴再神,也吹不出一本画儿啊——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您厉害,可我们脑子笨,想不出来啊。”   “就是就是,六哥,悄悄说,您带来一本两本的没?”   “那哪儿能带啊,都搁府里了,等回去找给你们看。”第六摆了摆手,道。   开玩笑,就算他怀里正揣着一本,也肯定得说没带啊,不然,一不小心抖搂出去,还好死不死让他家爷知道,那不论是他还是书还能活啊,那不得一尸两命了嘛!他那可都是珍藏本呢!   ——一尸两命是这么用的嘛!   “里面有什么?”第七眨着眼睛,好奇地问道,“有介绍南澜的好吃的吗?”   “有有有!”第六伸手拍了拍第七的肩膀,邪(猥)魅(琐)一笑,道,“小七啊,里面有南澜的漂亮小姐姐,可好吃了。”   “小姐姐有什么好吃的?”第七不是很明白小姐姐为什么和吃连上了,一哥明明说吃人是犯法的。   “哈哈哈哈哈哈——!!!”原本前一句话还在憋着笑的侍卫们,听了这句皆是笑出了声来。   他们笑得突然又奇怪,好像他们都懂就他不懂似的,这弄得第七很是莫名其妙。作为好奇宝宝的他想再问下去,可是空气中飘来的一丝气息却让他蓦地止住了这个念头。   “有味道。”他鼻头微动,说道。   第七一般在两种情况下说这句话,一种是在闻到食物气息的时候,而另一种是在闻到杀气的时候。   他的感觉异常灵敏,从未出过错。   “哎哟,你这小子真是,饿了就直说,哥给你拿吃的去。”第六面上笑着,朝左手边走去,眼睛却是朝黑暗中的某个位置瞥了一眼。   周围的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一边收摄心神,一边继续着插科打诨。   第一瞧着朝这边走来的第六,轻敲了下桓琭白的车壁,而后摸向腰间挂着的佩剑。   这夜云多风大,转瞬间月亮就躲到云里。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只听一阵风声呼啸而过,再一看,四周已经被一群黑压压的人围了起来。   “哟呵,是笔大买卖。”第六已走到第一身旁,调侃道,“王爷当真是料事如神呐。”   “你们倒是装得跟真的一样。”第一却不肯轻易放过他,“看来平时演练了不少次呢。”   “哪里哪里,一统过奖了。”第六缓缓抽出剑,朝第一拱了拱手,嬉笑道,“不入流的雕虫小技罢了。”   他们正说着,那群黑衣人已然冲了过来。   第七那边处在最前方,只见黑衣人来时他原是坐在地上,似是不愿意离开屁股好不容易暖热的草窝,再一眨眼,他已飞身跃到树上,而后脚勾着树枝,手挥着双刀,开始像割草一样地斩着人头。   “哎呦喂,真真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呢,七小子!”第六一边挥刀干掉几个扑过来的黑衣人,一边嫉妒地朝第七那边看过去。   第七是他们十个人里最小的,也是最灵巧的一个。其灵活敏捷度丝毫不逊色于身为暗卫老司机的第二。按理,第七该去暗卫那边的。   不料他却选了常卫,按他当时的话说是:“当常卫可以跟着爷蹭吃蹭喝胡吃海喝。”当真,每次赴宴首选组合就是第一第七。   瞧瞧,真是个爱吃的,什么机会都不肯放过。   “你快闭上你的嘴吧!”第一一手挥过,一把带走了前后两个夹击的黑衣人,“你要是把你嘴上浪费的力气用在手上,倒不逊于他。”   “那我恐怕就死了。”第六闪身又跳回了第七身旁,扔了他几包肉干,“来,小七,去王爷旁边吃肉去,人交给你六哥我。”   第七接了肉干,乐颠颠地跑到桓琭白的马车前,一屁股坐了下来,拆开纸包吃得欢快。只从背后看,倒像是个门神。偶有两个不长眼的往这边扑过来,都被进食中的第七扔石子砸死了,而且死相异常难看。   ——让你们惹吃货!   不过片刻功夫,原先黑压压的人群都已倒在了地上,等月亮再钻出来时,已是无一生还。   “禀王爷,全死了。”第一朝马车里的桓琭白一拱手,丝毫不想看背后正翻腾死人的那几只,和旁边这位一脸天真无邪吃肉的,“和您之前预料的一般,是北疆派来的。”   这群人自他们从北疆出来就跟着,苍蝇似的,烦死人了,一个一个杀也麻烦,还不够费擦刀的功夫呢。估摸着他家爷也是嫌烦,才想着在此地就地解决了事。于是便放出了个原地休整的信号。   “嗯。”桓琭白右手夹了一枚白棋,正思忖着在何处下子。   棋盘上,黑子来势汹汹,大有彻底将白子围死之势。   “看来咱们军里昶王的人确实和北疆那边接触过了。”第一朝远处的士兵营帐处看了一眼,道。   简直就没见过比这更糟心的兄弟了,不帮忙就算了,还联合外人扯后腿。要不是他是一王爷,第一老早把他一刀切了。就这还君子,就这还有脸扇动舆论说他家爷是冷面神。哼,他家爷这素来独来独往的模样,不就是因为心软不想伤及无辜嘛,反倒不知道他这个成天想干死亲兄弟的是什么心肠。   北疆之人,和,桓琭敏。   “不过雕虫小技。”桓琭白手中棋子落下。   霎时盘上局势大变。   黑子虽攻,却已显颓势,白子仍守,然已占上风。   “听听听听。”车外,刚刚走过来的第六拍了拍第七的脑袋,“怎么同样一句话,这爷说出来就那么有气势,我说出来就这么搞笑呢。”   “因为。”第七把最后一口肉吞了下去,道,“爷是爷啊!”   “是呀。”第六听后莞尔,“他是咱们的主子嘛。”   ——不不不,因为你俩画风不同所以逼格不同!   待到新一天的第一缕阳光洒下的时候,这片林子又已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就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而京都这边儿,天大亮后,前一日递了帖子的曹心婷如约抵达了文国公府。   她前脚刚进去,后脚一辆颇为豪华的马车也停在了文国公府门口。   “那不是曹心婷嘛!”马车里的少女撩开布帘,看着曹心婷的背影急得直跺脚,“不行,我得赶紧进去给晞妹妹讲!”说着她就要起身下车。   “等等阿妹!”坐在她身旁的少年拉住她的胳膊,道,“你说这事儿你怎么跟晞妹妹讲?难道说,你终于想起推她落水的人是曹心婷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白哥哥真的是亚萨西啊!还有第七炒鸡萌的说!准确说是白哥哥身边的侍卫都很会耍宝的! 不过,白哥哥和阿晞一样身边都有成天想干死他俩却干不死的人,哎,也不知道该心疼谁了。 下节,又有新角色解锁啦,看样子和阿晞关系不错?敬请期待! ☆、第9章      文国公府外。   文国公府的门房这段时间是忙疯了。   自打他们家小姐落了水,这门口每天收到的礼就没断过,什么今儿个尚书家的千金送了几盒子人参,明个儿侍郎家的千金递来几株灵芝,一整个京都大半儿有姑娘的官老爷家的礼都到了。便是那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昶王殿下,也说是因为自己的邀约害得他们家小姐落的水,心里愧疚,拿来了不少珍贵的药材;至于那罪魁祸首孟小姐家的定国公府,则是送得最为热络的。   路为晞当真有如此好的人缘儿?   鬼才信呢!   就算她确实是脾性温和的好姑娘,可她成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哪能和这么多姑娘交好?连门房小厮都知道,这是拼爹拼出来的“好人缘”、“好才名”。这位成日家里蹲的宅女小姐究竟蹲在家里的时候饱读了多少诗书,没人愿意知道也没人需要知道,只她偶尔在大型宴会上一露脸,还真就吟出个子丑寅卯来,人们也就乐得送她个“京都第一才女”了。   再者这第一给谁家都烧手,给谁家别家都不服,却又不能空了,落空了大家都得生气。反正他文国公家家学就是专门钻研这些文化典籍的嘛,文国公的三个公子又都学富五车,那他家小姐能差到哪儿去,而且还是个病美人,一年到头儿不出来刷个存在感,也不会碍人眼。推给她,各位小姐服气,各位小姐的爹们更服气。   自然,这次送礼的事儿也同理,各位爹们,啊不对,各位官老爷们,借机向丞相爷表表忠心嘛。   多好一机会啊,赶巧儿丞相爷的门生、太子昱王派的另一头领昱王爷要回来了,这一年被昶王派压得那些个胸闷气喘的太子昱王派老头子们终于可以舒口气了,中立派也觉着该赶紧站队了。老爷子们正愁着不知道拿什么借口表态呢,又一赶巧儿,丞相爷闺女被踹水里了......呃,官方说法是失足落水,管他是什么呢,总归落得好落得妙落得呱呱叫。她这么一落啊,装忠的机会不就来了嘛。   只不过踹她下去的是太子昱王派的另一座山头,定国公府家的闺女,这头头还在外面,一不小心就开始己方内斗了,这礼是送还是不送是送还是不送。官儿们的手来来回回伸伸缩缩,最后还是一咬牙送了出去。   反正横竖人都掉水里又捞出来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得尽量把眼前的局玩到最好啊。再说定国公府也来得勤,这同盟多半不会玩崩,就是这种时候更得让隔岸观火的昶王派看看他们团结的斗志。这事儿从始至终,有谁关心她路为晞是死是活吃什么药呢,拉帮结派才是赶紧的。那谁谁之心门房小厮皆知。   ——这门房小哥的政治智慧有点高。   到了他家小姐醒了之后,门房小厮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前半个月来的是礼,后半个月的他喵的来的就是人了!   看动物吗这里是动物园吗?没见过他家小姐长啥样啊?两只眼睛两个耳朵一个鼻子一张嘴,哦鼻子上还有俩洞,知道长啥样了吗!   好在他家夫人意志坚强,谢绝一切闲杂人等,可赶人跟赶苍蝇一样他也很烦呐,工作量是平常的好几倍,给涨个工资咩?   这不,昨天定国公府的大佛来了,今天明远侯家的二小姐又来了。只是这前脚人刚送进去,怎么后脚又有马车来了?   门房小厮一个头两个大,可按照文国公府的规矩偏又要时刻“微笑服务”,于是他强装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抬头准备迎接不知道哪边儿来的祖宗。   只是抬眼这么一看,他脸上笑里的哭就瞬间剔了个一干二净。别误会,这回他是不用“含泪的微笑”了,该真哭了。   诶哟喂,瞧他这臭嘴,得嘞,这回还真是个祖宗。   这马车,分明就是瑞王府的嘛。   这瑞王桓珩慷是当今圣上桓珩怿的胞弟,二十几年前先帝爷还在的时候,将当时文国公府的大小姐、路岿的亲姐赐给桓珩慷为妃,从此两家便结下了亲缘。瑞王妃路氏在瑞王府二十多年所出有三,分别是长女桓云宓、长子桓云寔和次女桓云宁,长女桓云宓早些年嫁给祖上历代在西边镇守的镇西王梁淮为妃,鲜少回京,十七岁的桓云寔又多和路家兄弟在太学钻研学问,如今伴在她膝下的只有刚及笄的小女儿桓云宁。   若是路氏归省,自会老早便安排得周到。如今这半路突然杀出来的,不消说肯定是那个做事儿没定性没章法的小郡主。   门卫小厮忍着头疼牙疼浑身疼,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马车前,朝瑞王府的车夫拱了拱手,道:“可用小的通传?”   这里说的自然是通传管家。   瑞王府和文国公府关系向来亲厚,王爷王妃每回来都不摆谱摆架子,有时不等管家出门来迎便当进去了,这些小主子们来得更勤,简直是当自家门儿一样进。不过出于礼貌,小厮还是得例行问问。   “不必了。”回他的却是一个温润的男声,“我和云宁一会儿直接去见舅母。舅母可在?”   诶哟喂,瞧他这臭嘴,得嘞,这回祖宗一来来了俩。   只是,世子爷,今儿个他们家那三位小爷可都去太学了,您该不会是......逃学了吧?   “夫人在呢。”小厮点头,与车夫一起撩着车帘子,恭敬地道,“世子爷和小郡主里边儿请。”   +++++   碧雪园内。   曹心婷面色平静地喝下第三杯茶,心里却跟手里被绞成麻花的帕子一样翻江倒海。   自打路为晞醒了后,曹心婷就怕她记起她的所作所为,整日心神不宁。像是为了试探路为晞,也为了解开自己的心结,她昨日下晌递了帖子,帖子被收了后她终于心情平静了一晚上。可现下这局面,她又是看不明白了。   按理说,路为晞收下了帖子,今日又约她在她院内会面,这事儿应该是没暴露才对啊,可这晾着她干等着算是怎么回事?   捉弄她?   不会不会。这念头一冒出来便被曹心婷给否决了。不是她小看路为晞,只是依着她对文国公府和梅氏的了解,这宅子里干净地连个宅斗的对象都没有,那母老虎又断不会教路为晞花心思在她不屑的小肚鸡肠上。这国公家的大小姐,倒是真纯得跟白纸一样。   也是蠢得可以。   曹心婷不住在心里冷哼一声。桓琭敏不过对路为晞温温和和客客气气地讲过几次话,当真就以为是与她有意了,连她自己这个小女子都知道桓琭敏是盯上她背后的路家和文国公府。   就是这种拎不清的人瞧着最可恨。   推路为晞下水确实是曹心婷的私心,本来依着桓琭敏的暗示,她只要把事情挑起来,再顺手在火燃得最旺的时候吹阵风就可以了。可看见路为晞与孟婉琪争执得起劲,她便一时忍耐不住绊了一跤推了一把,想让她干脆死了了事。   在看到路为晞在水里挣扎的时候,曹心婷这才猛得想起自己这是破坏了桓琭敏迎娶路为晞的计划。不过,她又转念一想,如果路为晞死了的话,文国公府和定国公府之间可就不是嫌隙了,那怕得是直接裂出一个山谷来。如此,说不定反倒帮了桓琭敏。   如今京都的舆论全都指向定国公府和孟婉琪,她这个背后推手则隐匿在谁都看不到的角落里。虽然途中生变,但一切事情都在朝着他们事先的预期发展着。曹心婷一边又喝下了一杯水,一边如此安慰自己。   ——不不不,路为晞和孟婉琪芯儿都换了,你已经玩脱了。   这杯水刚下肚,曹心婷便觉出了尿意。她心里暗自一算,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又喝下去两杯水。这可不行,得赶紧趁路为晞来之前把内急给解决了。   她刚一起身,旁边候着的丫鬟就探过身问道:“曹小姐,您怎么了?”   “我去如厕。”曹心婷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跟过来。   这明面上,她曹心婷是路为晞的闺蜜,至于这“蜜度”,也是她凑准机会勤往文国公府刷出来的。所以这院里的结构她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只是这正门还没出去,曹心婷就被迎面而来的路为晞给堵住了。   “哟,让心婷姐姐久等了,害得姐姐都出门来迎我了,真是折煞我了。”路为晞先是提着裙子屈膝朝曹心婷赔了一礼,而后向前一步伸手握住她的双手,笑道,“心婷姐姐可切莫怪我啊。”   “不怪,不怪。”曹心婷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为晞妹妹身子不爽,我等片刻又有何妨?”   “既如此我们就快些进去吧,在这门口说话多不是事儿啊。”路为晞笑着便拉着曹心婷把她往屋里带。   “......”曹心婷寻思着她是该说自己要去上厕所呢还是说要去上厕所呢。   “小姐。”不等曹心婷说话,那先前候着的丫头便道,“曹小姐刚刚好像说是要去如厕。”   作为文国公府一枚优秀的员工,该丫鬟谨遵“以客为本”的府训,决心让客人不带一个遗憾离开,开心而来乘兴而归。按理,这种优秀员工是要大大的有赏的。   不过这种不配合主子计划的,只配吃春萍两个大白眼,和秋葵两大拳。   “哦,是嘛。”路为晞状似了解地点了点头,而后一脸心痛地道,“哎,你这丫头真不懂事,瞧瞧瞧瞧,心婷姐姐这是为了不让我难堪,才想出来这种借口。姐姐若是急着想催我,直接说就可以嘛,我们谁跟谁啊,你说是不是?”   “......是。”是你丫的头!谁急着想催你啊,老娘是急着上厕所!   “好啦,姐姐切莫恼我。”路为晞脸上又挂起了盈盈的笑意,只是手下的力道暗中加重了几分,好似生怕她一生气就跑了一样。   恼的就是你!这回曹心婷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被她半拖半拽地拉了进去。若不是路为晞笑得那么真挚,她真的怀疑这丫头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的,专等你想上厕所时候堵你!路为晞笑得一脸真(奸)诚(诈)。   待落了座,寒暄了两句,路为晞这才引出了正题:“我听说外面都在传孟家姐姐的话吧,说起来,这事儿可真错怪她了呢。我近几日才忽得想起,其实那天孟姐姐是想伸手拉我上去的,反倒是我害她落了水。”   “是吗?”曹心婷眉头微皱。怪不得昨日母老虎没把孟家母女扫地出门,原来是这个由头。   还有她好想上厕所啊,憋尿憋得只能皱眉了。   “嗯。而且,我还想起来啊——”路为晞虚张声势地拖长音,神神秘秘地对曹心婷道,“那天背后有人在推我。”   曹心婷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直觉浑身的血(尿)液(意)不住往头上涌。 作者有话要说:  路走肾的反击开始! 我家妹子不走心只走肾,怎么走肾怎么来! 下节,心疼姐姐三急解决了吗?敬请期待! ☆、第10章      昶王府内。   “你是说,昨晚的人一个都没剩?”桓琭敏听了有些讶异地瞪大眼睛,“不可能啊,昨儿个明明是......”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   这是他手里握着的,对付桓琭白最大王牌,他一直没有动过。北疆那边儿的人自然不知道,估计是赶巧赶上了,只是......   没效果?   “确实一个不剩。”那侍卫道。   “哼,那北疆的摄政王八成是派出些了个什么三教九流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探路去了。说是要帮本王,实际上不过是想借机捞个好处。”桓琭敏起身在房内踱步,道,“他倒是想得美,已经不损兵折将就窃了一个北疆,还想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桓琭白?”   桓琭白他探了这么多年,依然觉得应付已是极其吃力的了,不然他还寻求外援作什么?这倒好,居然来了个妄图坐享其成的。   “与昱王作战的确系没有那摄政王一派的。”侍卫道。   “所以,本王就知道他是没吃到过桓琭白的苦头!”桓琭敏在案台前站定,负手而立,“北疆他还是得来的太容易了,这些年他所谓的忍辱负重,如今看来倒像是个笑话。除非,他是在试探本王。”   “不过......”桓琭敏说着顿了顿,而后悠悠地道,“本王也没傻到把鸡蛋全放他北疆一个篮子里。且不说他了,还有别的事吗?”   “......”那侍卫拱手,道,“还有一事,刚刚曹小姐去文国公府了。”   “......”桓琭敏轻哼一声,冷声道,“女人啊,果然......”   “也就如此罢了。”   +++++   碧雪园内。   “那天背后有人在推我。”路为晞神神秘秘地说道。   她知道曹心婷今日来找她的目的,知道她想问对孟婉琪什么想法,还记不记得那天发生别的事情,于是来来回回几回合后,就切入主题。   曹心婷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一瞬间竟忘记了自己尿急的事情。   “那人......”曹心婷一开口,就被自己有些哑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赶紧清了清嗓子,道,“那人是谁啊,居然对你做如此过分的事情!”   “是啊,真是太过分了!”呵呵那人不就是你吗?   路为晞心里对曹心婷一阵冷嘲热讽,手上却不闲着,她探手取过水壶,将二人面前的茶杯满上,道:“瞧把心婷姐姐担心的,嗓子都哑了。如今我大病初愈,以茶代酒,多谢姐姐关心了。”说着便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路为晞都这样说了,曹心婷自然不能拒绝,便也端着杯子喝了下去。   曹心婷喝完后自然不忘正题,她生怕路为晞又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赶紧问:“那......那人......?”   “那人啊......”路为晞顺手又把杯子满上了,而后叹了口气,道,“在背后我怎么看得见啊。”   “也是。”曹心婷点了点头,心里松了口气,但是面上却又要装出一副遗憾的模样。前面路为晞为她满上了一杯水,她便习惯性拿起杯子想掩饰表情,于是顺带着就喝了几口。这一喝下去,才想起来刚刚因为过度紧张,而被遗忘的尿急的事实。再一看,杯子已经空了。   “啊,冬天多喝水好,对嗓子好。”路为晞笑着又替曹心婷满上了杯子,待放下水壶后,她有凝神屏气地来了个,“不过——”   “怎么?”曹心婷刚顺下的那口气又被给提了起来,这一提起来她就不自觉握住了面前的杯子。   话说这一边尿急一边口渴是怎么回事?!   “说不定是哪位想拉架,结果因为人多不小心使错了力。”路为晞天真地假设道,“咱们可不能把别人想那么坏,你说是吧,心婷姐姐。”   “为晞妹妹可真是心地善良啊。”曹心婷只想想都觉得自己这笑不露齿的表情有多僵硬了。   如是一来二去,半个时辰过去,给她灌下去五杯水,见曹心婷的脸由白变红,由红变青,由青又变白,见再不放人这人怕是要两脚一蹬死在这儿了,路为晞这才极其“不舍”地和曹心婷道了别。   出了门的曹心婷右转狂奔厕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探头围观事件后续的路为晞憋着笑,到回了屋里才放声大笑出来,“不愧是心疼姐姐啊,我都有点心疼她了!!”   “小姐......”春萍无语地扯了扯嘴角,“您这么做也......忒损了。”   喂喂喂这人谁啊,绝逼不是她家小姐哦。虽然当事人解释说,这是因为她掉水里之后就顿悟了人生,可这顿悟的方向也太奇怪了吧。   “损吗?”路为晞瞬间收了刚才放浪的笑,瞪大眼睛,眼神里写满了懵懂无知。   这张还没长开的小脸带有少女特有的娇憨和稚嫩,又是标准乖孩子的模样,若是原主倒是极其配套。可惜现在里面住了个粗犷的黑非洲灵魂,于是好孩子脸便被拿去做坏事了。   “损——!!!”春萍、夏荷、秋葵、冬兰齐声道。   路为晞秒变死鱼眼。这些丫头是不是亲生的啊!   ——丫鬟还有亲生的吗?!   “......但是——”大喘气四人组又道,“爽!!!!”   自打昨天下午她们四个知道这罪魁祸首是曹心婷之后,就气得牙根儿直痒痒,秋葵那个暴脾气更是扬言要直接把她丢回沁园的池子里喂鱼。   顺便,终于被洗清冤屈的孟婉琪获得了八只珍贵的同情的眼神。   孟婉琪:哥不需要,谢谢。   “这还差不多。”路为晞得意地鼻子翘得老高,“害得我喝够了池子里的水,我倒要让她也尝尝被灌水的滋味。”   +++++   路家堂屋。   梅氏直觉桓云寔和桓云宁有事瞒着她。   这俩孩子是说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来看看她和路为晞,可是面上却时不时露出一副焦急的模样,但问他们怎么了又都不说。真是急死她了!   ——这两个演员演技差评!   “真没什么要紧事,云寔怎么能课都不上跑这儿来了?”梅氏是个急性子,她尽量耐着脾气,让自己语气平和一些,“来跟舅母说实话,舅母保证不告诉你们父王母妃。如果不说的话,那你们舅父那儿......”   路岿生得便是一副严肃刚毅的模样,性子偏又跟他名字一般强硬,孩子们打小儿就最怕他,便是连瑞王府和平远侯府家的孩子,见了这个舅父、姑父也是要绕道走的。唯一能耐得住他性子的,便是他的学生桓琭白,只是这位爷天生就是骨骼清奇的冰山体质,远近闻名的不近人情,这方面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至于能治得住路岿的,便只有他的夫人梅氏和小女儿路为晞了。   一听“舅父”两个字,桓云宁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张嘴便想说出来了。她今天来本就为了说曹心婷的事情,偏生她哥哥拦着不让说。   见状,桓云寔赶紧给她使了个眼色,于是桓云宁使劲把那股子冲动憋回去,只道:“对哥哥来说,什么事儿能比得上晞妹妹啊。”   路为晞小桓云寔三岁,这小丫头刚出生的时候,桓云寔就扬言长大了要娶她当自己的世子妃。虽然当时只是句孩子的无心之言,可十四年过去,桓云寔对路为晞的感情却是与日俱增的。   瑞王府那边对此事一直是赞同的。路为晞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学有才学,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身子骨虽然有些薄弱,可绝非外面传言地那样弱不禁风。如此亲上加亲倒是很好。   至于文国公府这边则是不置可否的态度。毕竟自家这边是姑娘,要矜持些,省得自掉身价。桓云寔算来也是年轻公子里的翘楚,与路为晞很是般配,又是个谦逊真诚的好孩子。老国公他们打算,若路为晞及笄之后没有遇上心上人,便顺水推舟,将她许给桓云寔。   说来这么多年文国公府敢任着外面传路为晞体弱多病的谣言,甚至不住煽风点火,其一方面是因她生性单纯想要保护她,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有桓云寔这么个优秀的后备在,不怕姑娘错了佳缘。   桓云寔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去头,倒是不否认。   梅氏听了这话就笑了,她向来满意这个小外甥的:“云寔想着阿晞是好的,只是不能因阿晞耽误了学业,不然我们阿晞罪过可就大了。”   “舅母,我......”桓云寔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外面传路为晞来了。   昨天是孟家母女,今天是曹心婷和瑞王府的两兄妹,路为晞觉着她就跟动物园的猴儿似的,这个看完那个看,还真没完了。   不过好在她刚刚斗完曹心婷出完一口气,心情倒也好,朝那两兄妹笑得也算真心实意。   因为之前在她院里笑得有些过了,路为晞脸上现在还带着浅浅的红晕,配着她如雪的肌肤,倒是比施了脂粉还俏丽。而且,以往路为晞有多是腼腆地笑笑便不敢看人了,如今那灵动的眸子却是直视着桓云寔,他这一眼就不禁看得有些呆。   “哟,云寔是真想着你呢。”梅氏不禁开起了桓云寔的玩笑。   因为路为晞来了,气氛便很快活跃了起来,先前的话题也都不再提了,随便扯了两句,梅氏便回了房,让孩子们自个儿呆着了。   桓云宁可算是逮着机会,赶紧跑到路为晞身边,贴着她耳朵说:“晞妹妹,那个曹心婷可接近不得,沁园那天就是她......”   “云宁姐看见了?”路为晞听她这话一出,便是把这其间的来龙去脉猜了个大概。   “看得不真切,不过她的可能性最大。前些天光急着你的事儿,昨天才想起来,然后连猜带蒙了个曹心婷......”桓云宁解释道,待她话说一半,才悟了路为晞的意思,“难道晞妹妹你......?”   “我知道,我也是昨天才回忆起来的。”因为被推下去后路为晞侧了个身,刚巧看见曹心婷半伸出来的手,根据她脚下身后受力的位置,应该就是曹心婷。尽管在那个场合看来,倒是拉人一般,“你们没给娘亲说起此事吧?”   “没有,哥哥他让我直接告诉你。”桓云宁看了看一旁的桓云寔,“可是告诉舅母以后......”   “依娘的脾气这不得闹得天翻地覆?那局面到时候我都控制不住了。”路为晞拍了拍桓云宁的手,道,“你放心,如今知道了就好,我会防着她的,我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就让它成为我们三个人的秘密吧,好吗?”   桓云宁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路为晞又看向桓云寔,少年有些耐不得那双漂亮的眼睛,只说了句:“你若保护得好自己,我便只当不知道。”   “保护不好不是还有表哥你嘛!”路为晞心情颇好,就开始调戏起这个便宜表哥。   而后室内一片笑声。   一晃十天过去,一切相安无事。   自打路为晞和梅氏解释说孟婉琪是为了拉她一起落入水的,梅氏这儿就松了口,孟婉琪自此就成了文国公府的又一常客——从正门走的,其作用是给在家休养生息的路为晞传递各种小道消息。   这天,这位身强力壮活泼好动的小姐带来了这么一条炸了全京都的消息:“明天,那位害我们俩大打出手的罪孽深重的男人,据说是哥芳心暗许十五年的禹洲大陆男神就要回来了,从城门进来沿着长春街一路游//行到宫门口儿呢,你看是不看?”   这段时间一直被当动物园的猴儿一样,这个看完那个看的某小姐,终于逮着个看别人的机会,怎么能错过。于是她一拍桌子,用如买BL小黄本一般坚毅的眼神果决的语气,道:   “看看看,看猴儿谁不去啊!”   风水轮流转啊,这回终于轮到她看猴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云寔哥注定要悲剧了,提前为他默哀。 白哥哥被阿晞当成猴儿了,我觉着你萌也别太期待下面的会面【不】 下节,两人终于要见面啦!不记得白哥哥的阿晞和记得阿晞的白哥哥会肿么样呢?当然还是走搞笑路子啦!敬请期待! ☆、第11章      广言楼内。   路为晞一早儿便托了某人的后门,占据了这楼最好的位置。   三层,靠长春街一面,不高不低,不远不近,是看猴儿的绝佳位置。   “诶——,打住打住啊。”孟婉琪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一脸要不得的表情,“你还真当看猴戏了,那可是你们女孩子看了都要‘喔——~~~~~~~~~~’半天的男神呐。”说着还做了个特别嗲的表情。   “是嘛,那是不是还要一手甩手巾,一手挥荧光笔,然后再打call啊。”路为晞百无聊赖地随手晃了几下,而后又懒洋洋地把手收了回去,“你当看con啊,他又不是我爱豆,那么卖力干什么啦。说到底,若不是因为这个冤家前身掉到水里淹死了,我趁机认认脸以后好避着他绕道走,才懒得过来呢。”   而且,因为孟婉琪说吃不准大军具体几点进城,又怕来晚了路上堵,一早儿就把她从被窝里给挖了出来,现在她对这位传说中的昱王怨念可不小呢。   现下已经时至午时,估摸着进城也得等下晌了。这些天在她那小院里整天除了早晚运动锻炼身体之外,除了吃就是睡,如今一到这个时辰她就要犯困了。   眼见路为晞眼皮子都快粘到一起了,孟婉琪便道:“那我先出去一会儿,外间有秋葵在守着,你就先在塌上休息着吧。等会儿人来了外面定是锣鼓喧天,我估摸着不叫你啊,你自己都会醒来的。”   路为晞点了点头,见孟婉琪转身出了门,便关了窗户,又从橱里拿了个薄毯,而后窝到塌上开始补眠。   这广言楼地处长春街靠南面那边儿,放眼整个长春街,算是中下的地段,于是酒楼原先也是定位为面向中档消费群体的。   广言楼原是不叫这名字的,原先的名字路为晞也没打探,反正它就是一临长春街经营的酒楼,与周围比邻的别家无异,估摸着原先那名字也没什么人会记得。大概正是因为这份毫不显眼的平凡,让广言楼换了买主改了门庭,也依然惊不起丝毫浪花。   据说,广言楼的原先的东家是个厚道实在的老实人,从祖上接了这楼,就一直踏踏实实的经营,料多价美口味好,可不知怎么的就是生意不景气。恰逢这个多事之秋,家中老母和发妻接连生了病,急需用钱,无奈之下就只得把楼给卖了。   买下广言楼的是孟婉琪的二哥孟宛理。要说这孟家可真是奇人辈出,祖上是武将出身,传着传着就开始半文半武了,到孟婉琪父亲孟明这辈就彻彻底底成了文官,至少孟明是从来没带过兵打过仗的,倒是孟明的胞弟还在军中效力。可奇就奇在孟明的子女身上,老大孟宛琛自小爱武,连带着女儿孟婉琪也偶尔舞个刀弄个棒,没有一点儿女孩子的模样;倒是老二孟宛理从小爱读书,孟明以为看到了人生的希望,谁知这小子长大来了句要弃文从商,气得孟明差点没呕出口血来。至于那些个庶子庶女便不提了。   如您所见,孟婉琪原是跟着哥哥们从“宛”字辈的,只是因为她太皮,算命先生说得在名里加个“女”字降住她,于是便成了“婉”。可是,并没有什么卵用,她依旧上蹿下跳,一直跳到水里,成了个真正的女汉子。   咳咳,话题跑得有点远,说回广言楼来。孟宛理立志从商,便想趁机买下这楼来,可周转资金不够,便找打小和他关系好的妹妹孟婉琪借了一笔,于是孟婉琪也成了这楼的东家。这本是原主的无心之举,如今却是帮了现在的孟婉琪。   孟宛理买下这楼之后没多久,赵广严就穿到了孟婉琪身上。赵广严家本就是经营连锁餐厅的,他高考时专业全填了商科,就是想着今后毕业了好继承家业。如今那边的家业暂时是指望不上了,不过这边却来了个现成的。于是,成为孟婉琪的赵广严,立志要在古代把自家的连锁餐厅发扬光大。   在如何经营酒楼上,孟婉琪从人员聘用、进货渠道、菜样设置、店内装修提出的意见,无不让孟宛理刮目相看,于是他便任由孟婉琪全权主导,自己则在背后一边处理具体事项一边学习经验。母亲成氏见孟婉琪不整天胡闹了,也就任由着她去了。   于是经过一个月的努力,意为“广开言路”的广言楼已焕然一新,时刻准备重新营业。   在开张这件事上,孟婉琪还是找了路为晞来商量。这丫头无论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实打实的文化人,点子多。   “你看吧,自古以来这酒楼客栈就是消息集散地,咱们初入古代,最需要的就是保证咱们的消息渠道畅通。而且,你来了,我来了,我弟却没来,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次穿越可能是以班级为单位的,说不定还有同学也到这个时代来了,不管怎么样我们要化被动为主动,要不......”孟婉琪是用尽各种方法想安利路为晞入股。   “事先说好,我没有钱。”路为晞对孟婉琪的意图一目了然,“我的智慧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   实则路为晞有些怀疑,是自己那纸来自未来的信坑的孟婉琪,既如此说不定也会坑同班的其他人。自然她没跟孟婉琪讲起过这封信,关于如何穿过来的细节,两个人都说是一觉醒来无知无觉就来了,其余便没有再提。于是在找同学的事情上,路为晞是愿意助力一把的。   “我知道我知道,不让你出钱,要赚了还分你钱。”孟婉琪知道,路为晞说这话,多半就是同意的意思,“我就寻思着像找你一样,还拿席子做暗号,看看能不能找来人,你看怎么样?”   “席子这个梗你要玩多久啊!”一听黑称路为晞就止不住的嫌弃,然而,一时半刻她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暗号,便只能摇头道,“用这个梗可以,但你得包装包装,为你的广言楼服务。”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个故事:江城一个来京做生意的人,曾在夏天中暑的时候,被同路的人悉心照顾。那人还把自己随身带着的凉席施给了他,最终帮他渡过难关。如今多年过去,他手捧当年的凉席,依然未曾放弃寻找那个叫一忠的好心人。   广言楼的东家在听闻这个故事后,备受感动,于是决定以自己的酒楼为据点,向来往歇脚的商客讲述这个故事,希望借助他们的力量找到当年那个一忠。同时,作为昱王的亲族,为庆祝昱王凯旋而归,也为了身体力行将一忠这样的善行善心传递出去,昱王回京当天,广言楼开业,免费提供茶水点心。   “你......”孟婉琪目瞪口呆地看着路为晞吹牛皮不打草稿刷刷刷一气呵成的两大张纸,“简直了!”哪有这么吹自己的,他们有这么善良吗,看着他都害臊了。   “得亏广言楼这块儿更接近市井百姓,用这种招数事半功倍。另外还有配套的戏本子和说书段子,我会随后写好。在这个时代要想宣传,口语传播是最便捷的途径,朝廷虽然掌握着政治的话语权和方向,然而民间的传播倒是还要靠行走天南海北的商人们,以及和他们一道儿的戏班子。”路为晞搁下毛笔,伸了个懒腰,而后起身道,“至于怎么交给他们,怎么传播出去,我想应该难不倒孟家的嫡小姐吧。”   “你......你......你还真是个人才啊!”孟婉琪被路为晞惊得眼睛眨了半天,最后吐出了这么一句。这丫头不犯懒的时候,行动力是惊人的,脑回路是骇人的。   “那我就坐等着数钱啦,孟老板。”路为晞笑得眼睛里都闪出金子了。   “咚咚咚咚咚咚——”   “锵锵锵锵锵锵——”   街上的敲锣打鼓声把路为晞从梦中惊醒,她半眯着眼,靠在墙上呆了半天,才恹恹地理了理头发,把窗户推开个缝,从缝里朝外望去。此时街上已站满了围观群众,所有人都朝着城门方向望去,不时有人喊着“进城啦——”之类的话。   这才刚进个城你们激动什么!   路为晞赏了楼下路人一对三白眼,拉上窗户把自己拾掇了一番,而后又把刚刚拿出的薄毯塞回橱里,一切收拾停当,这才又把窗户推了个大开。   今天因为免费供应茶水点心的缘故,刚开张的广言楼宾客盈门,这里头自然还有孟家开的店这一由头在。起先孟宛理还对打着表兄昱王这一招牌有些犹疑,但最终在孟婉琪“这是在为昱王表哥积人望”的歪理劝说下点了头。   依照路为晞的意思是,这么个好名头不用白不用。先把人用情怀诓住,而后再用“免费”和“昱王”这两重招牌吸引过来,让他们对“广言楼”这一招牌积攒好感,然后通过试吃免费的点心,认可这里的菜品。这一天的时间里,人们面对好吃又不贵的菜,又心怀英雄归来的喜悦与豪情,自然而然心甘情愿掏银子吃了。   正如路为晞所预料的那样,经过一上午的积累,下午这会儿,每桌多半都开始消费了。   “来啦——来啦——!!”   路为晞这才依声探头朝外望去,因为人缩在室内,她索性也懒得戴面纱了。再说,这种情形下,谁会注意她啊。   只见果然打远处走来一队仪仗,所到之处尘土飞扬,可夹道的百姓却依然热情高涨地欢呼着奔跑着。   欢呼着他们的英雄。   这是个王权至上的时代,也是个英雄倍出的时代。或许不像现代人已经接受了自由主义和人权宣言,这个时代的百姓根本就无所谓自己过着的是不是“自由人”的生活,只要国泰民安便足矣。对他们而言,碰上一个开明的君主,自家的小日子和美,倘若再能如现在这般近距离瞻仰保家卫国的英雄,人生已无遗憾。   鼎沸的人声,崇敬的眼神,飘扬的军旗,飒爽的英姿。   这样的盛况,让本欲置身事外的路为晞也为之动容,有那么一瞬,她竟觉得能处在这一隅,目睹这一盛事,是她的荣幸,以至于她竟忍不住禁不住沁出两滴......   “啪嗒。”   ......鼻水来。   次奥天太冷了!吹这么久的冷风能不流鼻水吗?!   路为晞赶紧回身去找刚被她放在几案上的绣帕,轻轻擦了擦。   待她才来到窗前时,军队已行至附近。   打头那个骑着一匹银白骏马,一身戎装的,想必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昱王。   路为晞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真是太天真了,人头戴盔甲目视前方,她倒是有几个能耐也看不清人的脸啊,最多能从被盔甲半遮半掩的轮廓大抵感知一下,这个人——   肤白√   貌美√   大长腿√   而且气场很强大!   路为晞正欲就如何才能更清晰看清这位传说的脸思考着,蹑手蹑脚走进来孟婉琪就朝路为晞背后猛地一拍:“嘿!”。   路为晞手一抖,脖一抻,“啊——!!”地叫出了声。   也不知是这声的缘故,还是她先前的目光传达的怨念太强烈,总而言之,那张脸就这样不期然地抬了起来。   下晌未时,正是冬日太阳最盛的时候,也是一天最暖和的时候。   然而那张世无其二的脸,却是盖过了暖阳的光芒和辉煌;那双澄澈如雪的眼睛,则是褪去了周遭的浮躁和喧嚣。   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那一骑白影,白影身后皑皑的雪山,和雪山深处盛开的那朵艳红如血的花......   红色......   路为晞只觉得一道红色划过眼前,再一看空空如也的手,便知道那是什么了。   她——的——绣——帕!   被孟婉琪拍了之后一松手落下去的绣帕!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   她沾了鼻水的帕子,就这样落在了......   ......那张绝代风华的脸上。   “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可能也许是最尴尬的男女主相逢。 下节,被盖红盖头的白哥哥会?敬请期待! ☆、第12章      长春街上。   第一今天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   按理,这马上就要回府了,晚上就好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觉了,怎么着都应该高兴才对吧。   一定都是因为那个臭小子!   在第一后方不远处的第九不禁打了个哆嗦。他抬头仰望天空,瞧着这天儿阳光明媚日头正盛,心里直犯嘀咕:这不应该啊,我今天运气不错啊。   第九,人称“神算九”,爱好卜卦。有事儿没事儿的时候,喜欢拿着他那套据说是已故父母留下来的、一般人看不出是个什么奇形怪状的“遗产”算卦。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就那么随便一算居然每次都八//九不离十,堪称是昱王府里和第七的鼻子一样神奇的存在。   有时候也因为这出奇的准头,被人戏称为“乌鸦九”。   今天早晨,在进城前,第九又把他的卜卦神器拿了出来。   “嘚嘞,咱们九先生又开始算了!”第六吃罢早饭,见第九坐在树荫底下,对着他那烂木头神叨叨地念着,便不禁想戏弄戏弄他,“怎么样,九先生算出什么没?”   第九却不理他,兀自又念了一会儿,而后眼睛突地一睁,目光直直地看向前面。他目光所及之处,正是桓琭白的车驾。   “我的天,九先生了不得啊,居然算到爷头上了!”第六神态夸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而后拍着他肩膀,一副迫不及待的口气道,“快说说,怎么样?”   第九微微开口,缓缓吐出四个字:“血光之灾。”   “你脑子没病吧乌鸦九!”围在一旁的第八一掌拍他脑袋上,怒道,“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第九斜眼瞪了第八一下:“那种毁声誉的事情我可不干。”   “得了吧你!就咱们,那得一辈子跟在王爷身边。难道你还存着心思准备另立山头,开启你的卜卦第二春呐。”第六嗤笑出了声。   “我还没说完呐。”第九一边慢悠悠把自己的神器塞进小布袋里,又起身把袋子挂回腰间,“关键是,这居然是罕见的吉兆!”   “噗——!!”第六听后直接喷了出来,“搞什么啊,我没听错吧,都血光之灾了,还吉兆呢!”   “我的意思是,对于这段时间来讲,可能是血光之灾,但对长期来讲——”第九竖起手指,神叨叨地道,“是吉兆。”   “拉倒吧,真要是血光之灾,能躲过去就是万幸了,还管它劳什子的长期影响呢。”第八显然对第九的一套理论嗤之以鼻。   “好了,都别讲了,赶紧准备出发。”一直在旁边听着的第一,这时候开口了。   他虽然是不相信他家爷身上会发生什么血光之灾的,毕竟他家爷从来都是圣光护体战无不胜的。可第九这邪门小子那张嘴又向来是出奇得准的,准到第一也不敢轻视,他这么一说,让第一难保不会往什么人要趁机暗害他家爷的地方想。至于什么吉兆不吉兆,他就没心思考虑了。   所以究竟是他家爷的圣光能抗住第九的卜卦呢,还是第九扎心的乌鸦嘴更厉害呢?   ——怎么跟两大邪教对决一样!   就因为第九的那句话,第一担心了一路。   如今已经走了一段,路两旁都是热烈欢迎的百姓。在这种地方动手不仅隐蔽,更是对桓琭白的形象造成致命打击。   想想看,北疆凯旋回来的大将军,在京都长春街上出了什么事儿,保不齐别人怎么编排了呢!   第一如炸毛的猫一般,时刻警惕着周围。却是不想,在走到一个挂满红绸的酒楼下,听到“啊——”的一声。   那声音倒是不大,而且是个女声,可处于高度警惕中的第一整个人跟过电一般,不自由地抖了抖。而后他便看到骑马行在他前方的桓琭白微微仰了仰头,于是第一也顺着自家主子的目光仰起了头。   桓琭白自走到这附近便感受到一道十分复杂的目光。当然,这两旁的百姓都在看着他们,他们聚焦在各种各样的目光之下,但那些目光几乎都饱含着崇拜、敬仰、激动的情感,而且是自下而上仰望的姿态。与这些相比,那道自上而下且意味不明的目光,实在就太过突兀了。   桓琭白的直觉向来敏锐,但他一时也分析不出这个来自他头顶上的目光究竟意欲何为,但唯一肯定的是,那目光里不带丝毫敌意和威胁,倒像是探究什么,似乎还有些不太高兴。   想至此就已经可以了,桓琭白本是不愿再费心思理会的,反正一旦走出那个视线范围,那种奇怪的被人盯着的感觉就会消失,可他却不曾想,待走近那目光,头顶上居然传来“啊——”的叫声。   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下意识地,他就稍微往上面看了看。他倒是想知道,自己怎么就讨人嫌了。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稍显稚嫩,约么十三四,面上的神色如声音一般,是被结结实实吓到的模样。   他真的有这么吓人吗?桓琭白在那一刻,内心中很认真地闪过这么一丝疑惑。   这么个年纪的小姑娘他不曾接触过,不对,应该说哪个年纪的女性都和他的生活绝缘,弄懂她们的想法对他而言,比去北疆打上几场仗还要麻烦,所以对于女性这种生物,他向来是能避着就避着的。   只是因为这张小脸给他一种异常强烈的熟悉感,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而那小姑娘似乎是发现他在看她,竟然也如此回看了过来。她的脸上眨眼之间便不见了刚才的惊吓,看他的眼神又回复到之前那般,带着好奇与探究,大大的眼睛眨巴了两下,表情严肃地像是在观察艺术品。   从没人会这样看着他,也从没人敢这样看着他。   这世间的人看他,或赞赏或崇敬或怨恨或嫉妒等等等等,大凡哪种都包含着某种情感,但唯独这双眼睛,在看他的时候,让他读不出丝毫情感,就是一种纯粹的好奇,一个陌生人对另一个陌生人的好奇。   顺带着,这一眼也在那小姑娘身旁,看到了那个他一听名字就牙疼的表妹。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今日没像往常一样对他欢呼雀跃,还是因着这个小姑娘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反正今天他倒没觉得牙疼。   还不待他收回目光,也还不待他想起那张脸究竟是谁,那张小脸上的的表情又变了,她的樱唇微张,像是在惊讶又像是在后悔还像是在懊恼,而后他只觉得眼前有一道红色闪过,接着一块布便落在了他的脸上。   鼻间,隐隐传来淡淡的香气。   眼见闯祸的路为晞第一反应便是转身、贴墙、就地蹲下。   孟婉琪也跟着蹲下来,笑道:“不是我说,你这也忒怂了吧。”   “有本事下次他去你家,你当面盖他一手帕试试!”路为晞忿忿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而且还不是怪你嘛!”   那双眼睛,干净、纯粹,却不糅杂丝毫情感,就好像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神明一般,明明他仰着头,她低着头,她却觉得自己是再被他俯视着。   只一眼,便是把她看透了一般。   那眼神一扫而过,末尾带着些生人勿近的冷意。   他似是在警告她,她那过分探究的目光已经扰到了他。   倘若不是她的绣帕盖在他的脸上,她不知自己会不会被他直接来一个眼神杀,只是她不等他递眼神杀过来,就赶紧先缩起来了。   总觉得如果不赶快躲起来的话,那个男人就要扔刀片上来了!   等等,他这是去宫里吧!她家爹爹今天好像是要去宫里参加欢迎宴会的吧,他不会削不成她就去削她爹吧!虽然是便宜爹那也好歹是亲爹啊!   ——他哪有那么可怕啦!   爹爹啊,你死得好惨啊!   ——路大人他还活蹦乱跳着呢!   桓琭白用手取下这凭空飞来的帕子,这才明白那张小脸后来那副表情是怎么回事。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当是那个小姑娘的。   取下的一瞬间,桓琭白瞥到用黄丝线绣在角落里的,那个小小的“晞”字。   和十年前那个帕子上的倒很是相似,只是比那上面那个笨拙的大大的字,绣得更精巧更漂亮了。   原来是她啊,他走了这一年多,那个小丫头长成这般模样了啊。   起先母后信来的时候,他还担心她的身体,如今看来倒是很健康,还和他那个闹事精表妹在一起,看来应是没事了。他在心里不由地舒口气,又用眼角余光再瞥了眼那窗口处,此时窗口没了人,那小人儿已经躲得无影无踪了。   不过,总归会再见的吧。   待第一几个反应过来时,惨案已经发生了,他家浑身发着纯洁的圣光、穿着白衣套着银白铠甲骑着银白战马、整个人如雪山之巅的莹莹雪莲的爷,被当街盖了块手帕。   还是红色的!   纯红的,比血都红!   那个画面简直不忍直视,直视的都不是人!   大家都忍不住拿手挡眼然后从指缝里偷偷看了!   ——喂!   到此时,第一等人算是明白神算九的血光之灾是怎么回事了。   这真是劈头盖脸的血光之灾啊!   自此之后,每每吹第九神算的时候,“血光之灾”便成了一个无法绕过去的梗,只是第九不可验证的后半句都被大家自动忽略了。   直到路为晞嫁给了桓琭白,成为他们家王妃之后,这群人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合着这血光之灾给他家爷盖出了个媳妇来,而且还是他家王妃先给他家爷盖了个红盖头。怪不得是收了他家爷的人,王妃真乃世外高人呐!   不过,这群不会未卜先知的二愣子现如今只是一眨眼,那帕子已经不知所踪了,不在他家爷脸上,也不在附近的任何一个角落里,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见鬼了,他们居然在大白天出现幻觉了!   就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桓琭白一行继续朝着宫门前进。 作者有话要说:  白哥哥手底下这群活宝真的超可爱! 下节,白哥哥的断袖疑云竟然是...?敬请期待! ☆、第13章      广言楼内。   悔到不能自已的路为晞顺墙抱膝,一直躲到楼下的喧闹声偃息下去,她才把头臂膀里小心翼翼地抬起来,犹犹豫豫地道:“走......走了吗?”   “早走得无影无踪了!”孟婉琪顺着窗口向外望去,街两边的围观百姓早就各回各家各吃各瓜了,“说不定都去宫里和他皇帝老爹喝上两杯了!”   “哦。”路为晞点了点头,这才意识到自己也该回家了。可因为久蹲不动的缘故,这两腿竟跟没了知觉似的使不上丝毫力气,于是她一手扶着墙,一手伸到孟婉琪面前,“扶我一把呗。”   终极哲学问题来了:扶还是不扶?!   “得了吧,我才不会讹你钱财呢。”路为晞一眼便看出了孟婉琪心中的小九九,回以一记鄙视的眼神,“你快够了吧。”   “嘿嘿嘿,也就演着玩玩嘛!”孟婉琪傻笑了一下,而后伸手一用力,把路为晞拉了起来。   “啊......嘶......”路为晞一起身两脚一用力,便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朝旁边平移了两步就一屁股坐到塌上,“麻了麻了,腿麻了,我先休息一会儿缓过劲儿再说。”   “你慢慢歇着呗,我又没赶你走。”孟婉琪嬉笑道,“刚才我进来之后,让秋葵那丫头去后厨搭把手了,应该没人催你。”   “你可真行,我家丫头这么使的啊。”路为晞自然知道是孟婉琪让秋葵去后厨多学几个手艺而后自我升级一下,好以后来她院子里开小灶,嘴上却不饶他她。   “那丫头不是厨艺技能点特别高嘛,不用白不用,再说学会了那也是造福于你,不吃亏。”孟婉琪嬉皮笑脸地解释道,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为了为刚才我的错误行为向你表示最诚挚的歉意,我决定——”   “给你讲个桓琭白的笑话逗你开心,你看怎么样。”说完还挺得意的模样。   “不怎么样。”搞得好像她很想听他的事儿一样,“而且那人有什么好笑的。”   “你知道桓琭白有‘断袖桓六郎’的称号吗?”孟婉琪眼珠子转啊转的,表情特别贼特别贱,“如果我说这是真的呢?”说完还吐舌头,特别像不二家。   “真的......啊......”那么好看的一个人,居然......居然......!   “可惜了......”路为晞摇了摇头。   “确实可惜了。”孟婉琪也摇了摇头。   “可惜人家是王爷,看不到。”不能像小本子那样想翻就翻。   她才不管那桓琭白芝兰玉树玉树临风临风对月对月击缶什么的呢,照她路为晞的实用主义哲学来看,不能看的通通都是扯淡!   “喂喂喂,你是在意这个啊!”孟婉琪要捶床了,“不过不要放弃希望,说不定你可以看到的!”   “怎么看?”路为晞两眼放光。   “让他成为你的男人!”孟婉琪简单粗暴。   “我看让他成为你的男人更靠谱,然后我就可以跟着后头看戏写戏本子了!”路为晞撇了撇嘴,而后又是疑惑了,“可是你不是说他是真断袖吗?作为他表妹,你这小道消息难道是假的?”   “真,千真万确,比珍珠还真!”孟婉琪生怕路为晞真就把他当活体研究对象了,表情倏地严肃起来,就差指天发誓了,“因为这事儿就是我做的!孟丫头小时候去宫里参加宫宴,非缠着桓琭白不放,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只听‘哧啦——’一声,袖子就......”   “断......了......”   “这个断袖是假的!”路为晞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这个断袖是真的!”孟婉琪急忙解释道,“全京都都认可了呢,因为自那之后就流传起一句戏言,说啊——”   “桓家六郎尽风流,可惜一朝断了袖。”   +++++   御书房内。   这殿内四边立柱以红色为底,每个柱子上又雕以金龙为饰。那雕工想必是出自名家之手,远看写意,近看传神,乍一看似金龙抱柱而立,再一看又似群龙游戏其间。靠内靠左的立柱旁边放了个香炉,那香悠然沉郁,那烟气息绵长。偏巧那柱上的龙是盘卧其间的,随着烟雾升起,倒好像是那金龙吞云吐雾腾云驾雾一般,似是真的活了。   “这回大败北疆的功劳,有一大半都要记在你的头上啊。”坐于塌上里端的中年男子虽面色严肃,然而他的声音里却透着些许喜悦和骄傲。   “儿臣不敢,保家卫国本就是儿臣分内之事,何谈‘功劳’二字。”坐于外端的桓琭白抱手,微微低头,道,“便是要算功劳,那也是此番出征数万将士,和他们背后支持他们的父母妻子的。”   这北疆一战,且不谈条件如何艰苦,环境如何恶劣,单就是这一年多的时间,数万男儿在边疆流血挥汗,家中父母妻儿亦在家中担惊受怕,这就已经耗尽了人的心性了磨平人的意志了。倘若平安归来尚且还好,假如回来的是那薄薄一纸战亡通知,支撑一个家庭走下去的一切希望瞬间便支离破碎,这又该是何等的人间悲剧。   桓琭白既为将帅,本不该如此多愁善感。然则即便他在北疆战场上,可以如何从容不迫地下达命令,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坦然地与街上欢迎队伍里的每一双眼睛一一对视,尤其,他们的眼神还向他传递着崇敬与希望。   那种对他无条件的信任,才最为让他感到心痛。   “如此,朕和你母后也是有功劳的?”说出这话时,临帝眸中已隐隐染上了笑意。   “......”桓琭白抬头,定定地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而后愧道,“儿臣让父皇母后担心了。”   “你这孩子,为父倒是好不容易找你讨要个功劳,你倒好,开始埋怨起自己来了。”临帝把手里的棋子搁回棋罐里,叹了口气,道,“好啦,不下了,朕知道下不过你。你呀,从小就不知道要功劳,倒喜欢揽责任,打小儿啊就不像个孩子。”   “父皇何须要向儿臣讨功劳?”桓琭白也将手里的棋子放了回去,而后开始整理棋盘。   “那你说,朕这功劳向谁讨?”临帝探身问道。   “父皇不用讨。”桓琭白把棋罐的盖子合上,而后将两个罐子码齐,这才重新坐正,道,“父皇以仁德治天下,百姓以仁德奉父皇。”   “哈哈哈哈哈哈哈。”临帝终是笑出了声,笑了好一会儿,才道,“如此,便是朕的整个皇宫都放不下了?”   “父皇大可任它存在于天地之间,天地有多大,它就有多大。”桓琭白回道。   “天地那么大啊,那可真不得了啊。”临帝轻笑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话锋一转,道,“再说回这将士们的父母妻子,人家倒是有父母妻子分享功劳,你这儿怎么就只我和你母后啊?”   得了,这下一句就是何时娶妻何时有子了。   “......父皇。”先前那个一直谈吐自若的年轻人,这会儿虽然神情未变,可眉宇间却似乎露了怯,“儿臣等会儿怕是去母后那儿还得如此临训呢。”   “倒是不亏说你!”临帝眼睛一眯,悠悠地道,“你可知这一年多里为父吃了你母后多少数落,如今即便是战事再起,也不敢派你去了,免得那断袖的戏言成了真!”   “父皇!”一听不再派自己上前线,还是这么个由头,桓琭白有些急了,“儿臣......”   临帝却是摆了摆手,语重心长地道:“你当真知道你母后的意思?你若是成了家,有了妻有了子,心里也有了牵挂,何故会像现在这般玩命?她这是在担心你啊。当初沅儿那样,你母后就恼了朕许久,如今你若是再有个好歹,你让你母后怎么办,你又让朕怎么办?”   “......儿臣知错。”沉默了片刻,桓琭白轻轻答了这么一句。   “既然知错,便赶紧去你母后那儿吧,赶在晚上开宴之前,多陪陪她。”那模样哪像是认错啊,这小子在婚姻大事的问题上屡教不改的黑历史,他可是历历在目呢,得了,这事儿他母亲比他专业,他便不费口舌了,“哦对了,今儿沅儿也一早儿就来了,你便一道儿去见见吧。”   “是,儿臣告退。”桓琭白从榻上起身,朝临帝行了礼,朝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这白衣黑发的俊朗背影,临帝好不容易翘起的嘴角又慢慢垂了下来。   这个孩子,外冷内热,喜怒不形于色,内心百炼成钢,在帝王之家,看惯悲欢离合,却依然在坚持着自己的坚持,执着着自己的执着,保持着最本真的纯朴与善良。该说他是太过单纯参不透这其中的玄机呢,还是看得太透所以不屑于此呢。   那双毫无波动的双眸,倒是让临帝也有看不透的时候。   太子桓琭沅八年前的那个意外之后,已是去了半条命,自那之后便是过着有今日没明日的日子。如今,作为嫡次子的桓琭白,是皇后孟氏唯一的希望。   也是他桓珩怿最大的希望......   与骄傲。 作者有话要说:  这话其实是吐槽桓琭白有这么个糟心表妹的,多风流多人才都得被坑。 还有,白哥哥的爹是亲的亲的亲的,木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下节,白哥哥的麻麻花式催婚,白哥哥的太子哥哥犀利吐槽?敬请期待! ☆、第14章      坤德宫内。   “你若再不会来,本宫还以为你心里没本宫这个母后呢。”   金丝楠木凤头榻上的女子虽已至中年,但姣好的模样和苗条的身材使她看着并不显老。她两手抱着鎏金手炉,人半倚在榻边的引枕上,整个人瞧着神情放松,可那凤眸一瞥,菱唇微勾,那雍容而威严的气势却是自然而然地释放了出来。   坐在下首椅上的桓琭白闻言,低头不语。   “哼,说来本宫也是有两个儿子,可时不时能赔本宫说说话解解乏的却只有子君,要不寻常百姓怎么常说‘闺女是娘的小棉袄’呢。”皇后一面抱怨着两个儿子,一边伸手把坐在她身旁的莫子君的手拍了拍,叹道,“哎,当初本宫要是生个小闺女就好了呀。”   孟氏自桓珩怿为太子时便嫁他为妃,三十年来二人风雨相扶同舟共济,待他一朝登帝她便凤临天下,又有两个儿子傍身,可以说是享遍了人间的荣华富贵,如今到了这个年纪,已没有什么固宠求爱的心思,只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夫君康健子孙满堂。   这前三个里,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在人为更在天成,是她想操心也操心不上的;至于夫君康健嘛她倒是可以隔三差五地关心一下,可身体不是她的,决定权到底不在她手里;倒是子孙满堂......   说来她这年纪,放在哪儿都该是含饴弄孙了,可她这两个儿子啊......   长子桓琭沅身为太子,倒是早早与东岳的公主莫子君完了婚,夫妻两人也算情投意合,可谁料成婚一年后桓琭沅便在秋猎中出了意外,别说有孩子了,如今能保着命已实属不易。桓琭沅出了事后,孟氏就把希望寄托在她这个小儿子桓琭白身上。可这小子倒好,老大不小也不结婚,冠礼后更是直接在外面打了一年多的仗,眼瞅着隔壁别人家的儿子,老三桓琭敏和老四桓琭敬孩子都生一窝,而自家这个却成了大龄剩男过气男神,孟氏这个皇后就当得不是个滋味了。   ——不不不您儿子还没过气!   “承蒙母后喜爱,臣媳往后多来宫里走动走动便是。”莫子君赶忙接过这话题,笑道,“再说六弟是咱们卫国乃至整个禹洲最出色的男子了,不愁帮母后找个好儿媳好闺女。”   “要不还是咱们子君好呢。”听莫子君这么一说,皇后脸上便有了几分笑意。这个媳妇不远千里来卫国和亲,嫁了她的儿子之后又出了那样的意外,这八年里她却一直不离不弃地照顾着桓琭沅,又尽心竭力地侍奉着她,打从心底,皇后对莫子君在感激之外,更多的是亏欠。   她这辈子注定是当不了母亲,注定是要耗在这个毫无希望和未来的男人身上,而倘若他有朝一日身死,她又不得不与青灯苦佛相伴,在时光中消磨掉自己的青春与岁月。   这样的人生该是何等凄苦无望啊,便是如是一想,也忍不住要为这个青春尚在的女子落泪了。   可莫子君脸上的笑容、眼中的神采,又让人觉得,倘若以此妄自揣度她的生活,便是对这个坚强的女子最大的不敬。   “不过就白儿那性子,倒是白瞎了他这张脸。”到底是自己生出来的儿子,皇后数落起来毫不留情,而后,她又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道,“说起来啊,本宫瞧着路家的丫头就很好,路家和咱们这边关系近,老国公和路大人的为人又是出了名的正直,我相信他们的家教门风。白儿,你可还记得那孩子?”   记得,那小丫头刚刚还扔他一手帕呢!   这话,桓琭白自是不会说的。他惯来以沉默应对他的母亲,于是他依然微微颔首,沉默不答。   倒是一直在一旁含笑听他们对话的桓琭沅开了口:“可是因为少白,被祸害下水的那个?”   ——喂喂喂,哥哥你一开口就扔大炸弹啊!   “......”有时候,桓琭白真觉得这个大他七岁的兄长,生来就是坑他的,“那时我在北疆。”所以这帐算在孟婉琪头上之后就可以了了,别再引申了。   “谁让咱们少白魅力无穷呢,隔着万水千山都能震了个京都底朝天。”说罢,还摆了摆手,做了个无可奈何地姿势。   如果这个人不是他兄长不是残疾人的话,桓琭白一定当场就抡起椅子砸过去了。   “好啦,殿下您就少说两句,六弟都要被您气走啦。”眼看桓琭白身边又开始飘起小雪花,即将有成暴风雪的趋势,莫子君赶忙出声来调和气氛,“臣媳倒是没怎么见过文国公家这位小姐,说是一直身子不太好?”   “倒没人们说得那样,你们婶母说,是那国公夫人心疼闺女便顺水推舟的计策罢了。”皇后口中的“婶母”,指的是瑞王妃路氏。她这位弟媳进宫和她闲话的时候,曾说起过这段,说是她家那儿子把她这侄女儿看得跟宝贝一样。皇后一听便寻思着,这若是让瑞王府那小世子也赶在自家儿子前成了婚,那可不太好,既然他们瑞王家都满意的姑娘,配自家儿子应该也差不多。反正啊,她现在觉得,只要能把她家这个大龄青年赶紧的送入洞房,只要对方是女的,这其他条件稍微放宽点倒也没差。   ——喂,您是皇后啊,居然想撬墙角!   ——↑皇后:只要能把儿子嫁出去,撬墙角算什么!   “如此便好。只是那孩子我记得还没及笄呢,配少白......”桓琭沅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这弟弟,笑出了一口白牙,“老牛吃嫩草啊。”   桓琭白:别拦着他,这回残疾人也照打不误!   +++++   碧雪园内。   自打孟婉琪的广言楼开了业,路为晞这边的食品研发工作也紧锣密鼓地进行了起来。除了古代常见的吃食外,两人还决心要用现代人的点心俘获古代人。   在现代,她就是个好吃嘴,平日休息的时候便喜欢宅在家里,捣鼓点吃的慰劳自己。她的厨艺不好不差,创新精神勇气可嘉,偶尔能制造出极其惊艳的口味,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得不打上马赛克的黑暗料理。   古代比不上现代,一来材料不全都得自调,二来路为晞就是一对着食谱的入门级,好些东西只记得味道,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出来了。   路为晞:可是我的嘴是美食家级的!   ↑那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因此,这项还原工作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比如她费尽了口舌去描述,身为原生古代人的丫鬟们还是没有明白曲奇和烧饼、面包和馒头究竟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去了好吧!”看着即便打了马赛克都遮不住丑的“食物”,路为晞觉得自己要哭了。   这种黑暗料理她才不吃呢!正好文国公府人头多,就留着祸害祸害下人吧。   于是,这几日,文国公府不分男女老少,凡是碧雪园内丫头们伸手可见的,走过路过都不忘被塞了几块比粪便更像粪便、比呕吐物更像呕吐物的,“食物”。   更惨无人道的是,还要当场说食用感言,要具体到口感味道酸甜苦辣程度。次奥,这不跟吃//屎还要评价屎的味道一样脑子有病吗!   好在这个阶段并没有持续多久,由于秋葵手艺出神入化,夏莲的舌头又灵敏,她俩一个做一个品,又在路为晞和孟婉琪的指挥下七改八改,倒算是做出了点模样。   大概属于古代人吃了这口感新奇,现代人吃了只能说马马虎虎的程度。   “这种味道新鲜劲一过就留不住客人了。”路为晞吃了一片曲奇饼,评价道,“脆倒是脆了,可是有点脆过头了,不够酥。”古代没有黄油,也没有烤箱,单纯靠牛奶和食用油以及普通灶台,一下子无法达到那种程度。   “那我再多加点鸡蛋试试。”秋葵是个厨艺痴,说着立马就动起手来。   “好,我先出去跑一会儿,等会儿回来尝尝。”说罢,路为晞便把头发高高束起,又换了身利亮的装束,往袖子里塞了两块帕子,便转身出门去了。   前身虽只是先天有点不足,但因为长期被父母护着不怎么外出,又被周围的人这么暗示着,倒真的朝着体虚的方向发展了。路为晞虽然有些懒有些宅,但好歹还是要命的,为了把这身体一点点补回来,她开始了每日的运动计划。从最初只能慢慢绕着文国公府走上两圈,到现在小跑也不喘气,已算是一个进步。   关于这如此大的变化,路为晞的解释是:“若是再被人一推就掉进池里,可又要让大家担心了。”   梅氏将门出身,本身就对女子的一些个拘束看不过眼,路为晞主动想要强身健体她自然支持。起先府里的人还有些惊异,后来见得多了,又知晓了路为晞的心思,便都自然而然接受了。   绕着府里跑了两圈,和各路大爷大妈打完招呼聊完天之后,路为晞上午的运动计划差不多也就完成,准备慢慢走回去了。   待绕到堂屋附近的小花园旁,就听见春萍的声音了:“还有吗,还有什么感想请尽管说出来,哪怕只是很微小的也会对我们有所启发。”   这话是她教给丫鬟们的,是在现代做调查问卷时的必用金句。在路为晞看来,自己只是比古代人稍微多那么一点他们不知道的知识,而且这种不知道的知识是否有用还带另说。如何运用出来,并最终为他们所接受,才是真正的成功。   说到底,服务对象还是自己身边这些没有任何现代基础的古代人呐。   路为晞便顺着声音走了过去,就看见春萍跨个小食盒面对个瘦高个的少年说着,而旁边冬兰手里拿支笔拿本本子在费力的记着。   “嗯,我觉得好脆。有点像是烤馍片,但是和烤馍片的口感不一样,似乎是要更脆一点......烤馍片是咸的,从没吃到过甜的,这个居然是甜的,而且......”   倒是能说出个一二,像是个吃货。不过这脸看着倒生,路为晞一时想不出是哪个院的了。   “还有呢?”那滔滔不绝的少年正说着,耳畔突然响起这么个声音,于是他吓得一愣,而后眨巴着眼睛看这个从旁跳出来的小姑娘几秒,这才道,“......而且不油,平时烤馍片的时候,我们都刷很多油,生怕不香,没想到不油的也这么好吃!”   人才,对她们的研究可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路为晞的眼睛噌得亮了起来,她一边盯着少年上下打量,一边慢慢朝旁边一步一步走着,却不想,这么一下子撞在从后面来的人身上。   碰瓷儿,这个人绝对是碰瓷儿!   路为晞一边心想决不能饶了这人,一边愤然回过头去,丝毫不管不顾地把自己长长的头发糊对方一脸。   可待她的目光触到那人时,她的一切胆气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青丝,白袍,墨眸,朱唇。   还有眸间仿佛千年不化的皑皑雪山。 作者有话要说:  沅哥哥只是个有毒舌属性的弟控,请你们怜爱他,哈哈哈哈哈。 阿晞又犯事儿了,这回是碰瓷儿! 下节,白哥哥强行碰瓷儿抢来的戏份是...?敬请期待! ☆、第15章      文国公府内。   桓琭白这日下了朝,便随着路岿一起到了文国公府。   他回京都也有几日了,待各项事宜都处置妥当,便是时候该去登门拜访他的先生了。更何况之前路为晞和孟婉琪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虽然那时他人在北疆,他知晓处事公道的先生如何都不会把事情算到他头上,但越是这样,他便觉得自己愈发得有所表示才行。   好在那个极宠女儿的师母也没有任何责怪之意,只道:“这事儿我们对庄子上的舅姑还未曾提及,麻烦王爷也......”   路为晞生在九月,她十四岁生日一过,天气也转凉了,老夫人便陪着身有抱恙的老国公到路家的庄子上修养去了。老人家本就身体不适,又向来心疼小孙女,他这前脚刚走,后脚路为晞就落了水,没哪个不长眼的敢跟他提。尤其如今路为晞又跟没事儿人一样,文国公府上下便只当没发生过罢了。   “这是应该的。”桓琭白回京这几天,已然将这一年来京都的变故摸了大概,文国公府的事情他自然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两位老人家如今身体怎么样?”   “多谢王爷关心,家父那是老毛病,冬天一过便好,家母身子也算硬朗,请王爷无须记挂。”路岿回道。   “如此便好。”桓琭白闻言,点了点头。   又客套了几句之后,桓琭白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提出要告辞了。   眼见桓琭白要走,梅氏在左思右想之后,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请原谅臣妇僭越之言,王爷就莫要为小女的事情烦心了。”   桓琭白打小便跟在路岿身边学习了。自他可以出宫学习起,每回他来府上,端茶送饭都是梅氏亲力亲为的。就像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一般,对于这个被民间奉为“战神”的王爷,对于这个被传言冷心冷清的王爷,梅氏知道他的心地是何等善良而柔软的。   不然,堂堂一个王爷,何必要一进门来便小心观察着她一个妇人的脸色。   因为这件事和他扯上了关系,因为路为晞是他先生的独女,他便也要为此歉疚,这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又有什么理由好气恼的呢。   “你......”因为夫人突然说了句不合适的话,路岿不由地有些无奈,而后赶紧拱手,要给桓琭白赔不是,“王爷莫怪拙荆.....”   桓琭白却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路夫人既言如此,想来路小姐当是没事了。”而后又说了句不必相送,便转身离去。   “王爷这是没生气吧。”梅氏小心抬起头,张望道。   “这会儿你怕了,刚刚怎么那般说话?”路岿倒是神态自然。   “王爷的脾气别人不晓得,我还能不清楚啊,我要是不说明白他可是会钻牛角尖的。”梅氏轻哼了一声,而后用手肘顶了顶她身旁飞路岿,“要不,怎么会是你的得意门生,先生教得好啊!”   “那是王爷天资聪慧!”路岿抚须晃了晃脑袋,而后才缓过来这是夫人拐着弯骂他呢,“.......哎,你呀!”   这边,桓琭白出了堂屋的门,又在廊下绕了一圈,还没走到花园口守着的第七第八旁边,就听见第七那一番对美食滔滔不绝的评论,也不知这文国公府又给他投喂了什么食物。   有时候,桓琭白很怀疑,要是敌方丢给第七一包吃的,他可能......毫不犹豫就丢下自己这个主子给跑了。   这主子就没他做得这么憋屈的!   接着,就见一个穿着劲装的少女晃悠悠走了过来,待听到第七的声音也跟着凑了过去,开始仔细地盘问了起来。因为有段距离,又被花园里的树丛挡着,直到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中间的过道里,桓琭白才看清那人是谁。   还是那张微微有点婴儿肥的小脸,只是因为穿着利落的衣服,长长的乌发也被一根红绳高高束起,所以比起那天临窗一望,倒看着精神不少。尤其是那双大眼睛,虽然因为角度关系,他只能看到一个侧面,但现今的她,比起那天或好奇或惊讶的模样,看着都要神采奕奕。   像是发现了极为有趣的东西一般,连脸颊上都不知不觉浮上了一个漂亮的小梨涡。   今日和第七搭班的第八,与第七完全相反,是个对食物完全不挑剔且没有任何兴趣、为人耿直豪爽的汉子。比起见到食物就眼睛发直的第七,第八可是尽职得多了,他在两个长相标致的丫鬟和喷香的食物面前,没有任何地屈服与退让,只一脸鄙夷地看着闻到味道骨头就酥了的第七。   所以桓琭白走过来的时候,第八很早就看到了。他原是想打个招呼来着,可困于周围的人都沉浸在和他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氛围里,又被突然出现的少女正是前几天他们回京扔手帕的那位这一惊人的发现所震撼,于是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于是他目睹了他家爷继那天被路家小姐盖了一脸红手帕之后,又被她的长头发糊了一脸的整个过程。   真见鬼啦,他家爷明明是高敏捷,怎么着也会避开那头长发的骚扰吧。不对,应该说是这么宽的路哪儿都能走,怎么他家洁身自好的爷就偏偏往路家小姐身边儿走啊。   难道......?   ......是他家爷想报复那天的“绣帕之辱”,所以故意想找事情好教训那个冒冒失失的路家小姐一番?没看出来他家爷这么小心眼诶!   糟糕,他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实耶!会不会被灭口啦!   ——你脑洞点得有点歪!   总而言之,他家爷被绣帕盖脸的那段儿已经是过时资讯了,他已经更新到了最近的进度,可以好好在那群小子们面前卖弄一番了!   ——这下你真的要被灭口了!   被撞着的路为晞一回头便看到了那张神情冷漠的脸。   如果说那天在三楼之上与他对视却仍有种被俯看的感觉的话,那么如今当真被他这么低头看着,路为晞只觉得膝盖一软就要直接给这位大爷跪了。   搞毛啊!还能不能愉快地在这个古代混了!   三天两头在这位太岁爷头上动土,她这不是要死就在要死的路上了!   可问题的关键是她不想死啊,她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还没钻研出回现代的方法呢!   嘿嘿,这位肤白貌美的爷,咱们打个商量呗,看在宝宝还没成年的份上,您能高抬贵眼忘了这事儿不?哎,别生气别生气,生气对皮肤不好,您长得这般俊俏,老是绷着脸可就不好看了嘛!   路为晞也只是在心中动了动这么个念头,可当她眼皮往上一翻,目光触到那张冰雕般的脸上之后,便只觉得跟这样的人,不管是伏低做小还是插科打诨,统统没用!   行吧,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么想着,她便做了个大义凛然的表情。   这边春萍和冬兰在见到路为晞与桓琭白撞在一起时,已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终于“咯吱咯吱”地把手里不知名的干脆食物吞咽完毕的第七,也总算抬起头来,发现了自家主子。   一片安静。   “本王如此冒昧叨扰,国公大人不会见怪吧。”   “老爷怕是欢迎昶王您还来不及呢,自王爷您多日前托人来问候小姐,老爷便时刻恭候着呢。”   路为晞等人所在的前院花园,隔着大门口还有个连廊并一堵墙,几人只听那声音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昶王?桓琭敏?   这个人这时候来做什么?   难道是来......搞事情的?   原本已是往后退了半步,打算给桓琭白赔不是的路为晞,眼珠子一转,便是揣测了个大概。   她朝桓琭白看了一眼,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你勾引来的?   桓琭白:......   桓琭白此时倒也觉得好笑了,只是因为他一惯不会有什么情绪的波动在脸上表露,所以面上看来一如平常。   他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个小丫头脸上的颜色会是如此千变万化。一会儿是欣喜一会儿是害怕一会儿是求饶一会儿是不惧,只这么弹指之间,那张小小的脸孔上,居然就如变脸一般呈现出了数种表情。   倒是与他完全相反。他从来不知道,人们脸上丰富的表情是如何得来的。   而这会儿,在脸上个中表情粉墨登场之后,她一勾唇,原准备别在腰间的小手一松,转而便拽上了他的袖子,娇声道:   “白哥哥,你过来,阿晞给你看个好东西嘛!”   说罢,那张粉嫩的小脸蛋一鼓小鼻子一皱小嘴一撅,而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还朝他闪了闪。   桓琭白的眼睛从路为晞头顶那仿佛朝天冲的马尾辫往下看,一直顺着她抓着他袖子的小手看到自己身上。那五官还未长开,那个子才到他胸口,那小手约莫就比他的掌心大上些许,那性子还飘忽不定......   不论怎么看都还是个小孩子。   “只是那孩子我记得还没及笄呢,配少白......老牛吃嫩草啊。”不知为何,桓琭白突然想起来前几日桓琭沅这句话来。   那时他还觉得兄长恶意满满,只如今与她这么面对面一看,却......   老牛→桓琭白,21岁。   嫩草→路为晞,14岁。   霎时,桓琭白只觉得万箭穿心。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很纯洁,内容很和谐。 白哥哥真的超超超在意“老牛吃嫩草”哒,不过14与21的萌点亲爱的你萌一定懂哒! 下节,阿晞这么做的想法是什么,白哥哥配合了吗?敬请期待! ☆、第16章      文国公府内。   第八觉得自己再在文国公府这个邪性的花园里站一会儿,怕是要闪着腰了。   这个世界变化地太快,别说分分钟,秒秒钟都能把你甩到九霄云外去。只又是这么一眨眼,这故事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前边儿还是相撞甩头发糊脸,后边儿就成了扯袖子相邀,以后谁敢再单拿绣帕盖脸这么一段儿埋汰他家爷,他可不干啊,怎么着也得加上这后面两段儿吧!   直觉告诉他,要是他家爷真去看了那传说中的“好东西”,指不定还能更新点什么新桥段呢!   话说“好东西”是什么啊,炒鸡想知道!   ——您还是呆旁边儿叉着腰吧!   第八的心声得到了第七行动上的强烈支持,这个小子终于不再分心盯着春萍手里的食盒,改专心瞅着桓琭白和路为晞了。   直觉告诉他走这么一趟不亏,后面肯定还有大波好吃的劈头盖脸朝他砸来。   不过这路家小姐也忒有胆识了吧,他家爷什么人啊,重度洁癖症患者,一般人不敢随便乱碰,随便乱碰的都被变得不是人了,她......她居然,抓—着—不—放!不愧是家里有新奇食物的小姐,那胆子也不是一般哒!   而春萍和冬兰继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之后,又贡献出了新一波目瞪口呆的表情包。等等,她家小姐在干嘛,她家小姐说了啥,她家小姐手里拽着什么?!天哪,她家小姐怎么自从落了水之后,就开始无限制抽风了?!   那昱王殿下的袖子是随便谁能扯的吗,连她们俩都知道不能啊。小姐你快松手啦,再不松手我们就跑路不当你丫鬟了,早点摆脱干系就多点生还希望!   这边路为晞背对着她那两个急得眼泪都要出来的“忠心耿耿”的丫鬟,自然看不到她们俩脸上的表情,她的眼前,只有这个从始至终表情如一的男人。   自桓琭敏和管家的声音从大门那边传过来,路为晞就知道大事不好了。桓琭白这日是怎么来的她可不知道,不过按照他出来的时间,估摸着就是下朝之后跟她家爹爹一同来的。至于来的名头,大抵就是回京之后拜访先生,顺便问候一下她这个麻烦。   可桓琭敏这时候出现就耐人寻味了。按理,他们是一同下了朝的,既如此依照他对桓琭白的关注度,他应该知道桓琭白的去向,可明知如此还偏要挑这时候来,听着对话也像是没正式下拜帖的样子。如此说来,便是看似随意而为实则故意为之了。   有什么是故意要赶在桓琭白面前让他看的?   路为晞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她自己了。   不是她太抬举自己,只是依着前身的回忆,这个单纯的小姑娘,似乎对这个温文尔雅的“痴情”王爷很是仰慕,桓琭敏又好巧不巧在某次宫宴的路上顺手帮了前身一把带了她一程,自此两人便若有似无地有了些交集。   不过好在这到底是个乖巧听话的小姑娘,至多就是看到桓琭敏时脸红心跳一把,还从未做出过逾矩的事情,不然路为晞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骗局,都是骗局,怎么听都像是下了套儿让路丫头往里钻的!”之前,孟婉琪在听了路为晞的回忆后这样道,“那家伙,取了妻纳了妾生了子,男人该干的事儿一样没缺。这倒也算了,毕竟是古代嘛。你可知最让我恶心的是什么,他那位正妃一年前难产而死,然后他一年没续娶,也没从侧妃里扶正一个,这卫国人都赞昶王痴情至真。我呸,这年头年尾各生了俩儿子他们瞎啊,古代人就是好糊弄,我一男人都看不下去了。”   “说实话,我也觉得他为亡妻‘守孝’一年,本就有作秀成分,想来是为了与在北疆作战的桓琭白一争高低吧。这一年里桓琭白护国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别说桓琭白节节大胜。桓琭敏夹在太子昱王兄弟之间,难免被拿来作比较,可他又是贵妃之子,先天便差了一截儿。说真的,他家王妃怎么就好巧不巧在一年前难产死了呢?我都怀疑是不是他故意做的了。”路为晞也摸着下巴分析道。   “说到他死去的王妃啊,那可是那位曹心婷的亲姐姐呢。”孟婉琪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曹心婷推你下水,真的只是她个人的嫉妒心作祟?可别忘了那天邀你去的是他桓琭敏!”   不是他俩疑心太重,实在是这个男人太可疑了,一年多前,莫名其妙就接近一个几乎淡出人们视线的小姑娘,究竟意欲何为?   更何况又有孟婉琪的补充,说了少时桓琭敏让桓琭白替他完成作业的事情。因为桓琭敏的先生是逢迎之人,知道了自然不会惩罚他,他也仗着如此设了一计。   “其实先生自然看得出来,只是装作看不出来罢了。但即便如此,他那种怕事儿的人,也没有必要去得罪另一个主子。除非啊......是他的主子授意他这么做的,授意先生故意向性格刚直爹爹说,让爹爹惩罚桓琭白。只是......”路为晞一蹙眉,问道,“他这么做自己怎么脱身?难道把锅都扣桓琭白头上?”   “可不是嘛!肯定是知道桓琭白是信守承诺之人,即便是错事,也绝不会主动把他供出去。于是抢先说,自己左思右想之后觉得这么做实在不该,于是主动承认错误。这么两厢一对比,桓琭白不就成明知故犯还知错不改的人了。”孟婉琪撇着嘴,揭露着故事的后续,“可惜了,外面的人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都被蒙骗在他营造的虚假面具之下。”   再说回桓琭敏今日前来的这件事,恐怕就是想当着桓琭白的面和她眉目传情,就算打击不到桓琭白,也好让他早日对文国公府这条线失去希望。   关键假如今日在这里的是前身,那还真保不准了,她肯定头脑一热,想前几日桓琭敏就派人问候,今日更是不顾没递帖子的失仪也要来看她,那不得激动地两眼一热两腿一软,就趴他怀里感激涕零地哭死过去了。   开什么玩笑!   就算他是五好青年,那已经有小老婆有孩子了,路为晞都嫌弃得慌,更何况还从小就心术不正,就算他不瞄准她不瞄准文国公府,她也巴不得早些和这种人划清界限。   比起这种伪君子,面前这个清风朗月的男子虽是面相严肃了些,倒是个堂堂正正的人。这两相比较,她倒宁愿招惹这个活阎王了。   这么些个心思只在路为晞的转眸之间便应运而生,于是,她慧睫一眨,便想出了这么个计谋。   “白哥哥,你过来,阿晞给你看个好东西嘛!”   翻译成人话就是:老娘不中意你了,老娘现在看上桓琭白了,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吧。   那声音不高不低,恰是门口刚进来的桓琭敏能听到的程度。   待到路为晞把爪子抓在桓琭白衣袖上,把话说出口,表情做全套,才猛得想起一个被她严重忽略的事实——   万一面前这人不陪她演怎么办?   万一这人不仅不陪她演,还把她一手丢到桓琭敏面前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经过她盯着他的这么一会儿,她发现——   这人大冬天居然就穿了两层衣服,万一一不小心把人家内衣扯出来可就真的玩—脱—了!   ——真·脱了!   一阵风过,男子的长发随风轻轻扬起,那胸前的几缕更是一下一下挠着路为晞的脸,惹得她只想——   打喷嚏!   对不起,她就是这么没有情调的人!   比起在这个男人面前流眼泪流口水,她觉得自己更可能流鼻涕打喷嚏。   啊,不行,外面太冷了,她在室外活动的时间过长了些,这会儿又一直处在这座移动雪山旁边,不被冻成冰块儿已经实属万幸了。   话说,这人吃什么长的啊,液态氮和漂//白//粉吗,怎么又冷又白啊!   桓琭白看着这张在他面前从千娇百媚到皱成一团的小脸,倒是有心想把自己的头发撩开替她解围,可见她使劲扯着自己的右边衣袖,忽又觉得让她这么受着一会儿也不错。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眼见刚进门的某人就要走过来了,桓琭白倒是突然好心情地跟她磨起了时间。   就在路为晞觉得大概自己的运气真的点儿背到黑非洲,恨不得剪了桓琭白胸前的两把头发解气的时候,面前那如画的眉眼微微一动,紧接着,他的唇间便倾吐了一个字: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三哥就是个逗逼,目的是充当类似别的文里的搞事女二戏份。问我为啥是女二,因为他不是男二嘛! 下节,白哥哥配合演戏完之后总得讨价还价不是,他究竟“讨”了什么?敬请期待! ☆、第17章      文国公府内。   待桓琭敏与王管家走到花园这边,看见的只是桓琭白那两个侍卫的背影。   就像他今日前来是故意做给桓琭白的一般,路为晞刚刚的话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似的。   按她那腼腆害羞的性格,她若是听闻他来了,怕是会悄无生息留下来与他交换个眼神,然后在偷偷跑走吧。   为何会如此?这不应该啊?   那个小丫头眼看着便要钓上手了,怎么如今会突然......   难道是那日曹心婷前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不,曹心婷虽然在这件事上急了些,不过到底是知道分寸的。   那是在哪里出了什么错误?   说起来,自她落水之后,二人便再未见过,莫不是这其中出了什么变故?   ——变故大了去了!   桓琭敏如此寻思着,脚步便不由地慢了下来,旁边的王管家见状,也不催促也不说话,只当没看见一般。待桓琭敏反应过来尴尬一笑,他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引路。   而这边,两个没骨气的丫鬟一路小跑把桓琭白一行引到碧雪园门口,便杵在门前不动了。   这人是带进去呢还是带进去呢?   按理,她家小姐是未出阁的姑娘,这即便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也不好把人这么引进院子里来吧。不过,这人是她家小姐要带进来的,被带进来的又是当朝万岁爷颇为器重的昱王殿下,而且这院里还有他们这么多人呢,只进个院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春萍、冬兰,你们二人把这两位侍卫小哥带下去,夏莲和秋葵这会儿做什么吃的出来都让他俩尝尝,记得把意见记录下来。”路为晞倒也没让二人为难,便直接分配了两人任务,而后朝第七第八笑道,“麻烦二位了。”   “不麻烦不麻烦!”听说有吃的,第七笑得很开心。   至于第八明显对什么吃什没兴趣,他还全心挂在路为晞说的“好东西”上,就被第七连拉带拽地给拖走了。   喂喂喂,他要更新他家爷的一手资料,回去好和兄弟们分(炫)享(耀)呢,七小子你这么拖走他可不厚道啊!还有爷,您怎么也不阻止一下,就任这小子把他拖走喂!   眼见闲杂人等都散了个干净,路为晞便引着桓琭白到了园内的正厅里,待他人一进去,路为晞便立刻面对着他,而后朝后退一步,微微颔首,福了福身,道,“臣女先前冒犯了,还请王爷恕罪。”   不同于在外面撒娇时那甜腻的嗓音,也不同于她与丫鬟们对话平淡的腔调,这句话里的语气是谨慎的,谨慎到不似是之前作出那种种行为的路为晞会发出来的一般。   桓琭白倒是一路在想路为晞把他拉到某处要讲些什么,却没想到是这么一句。   只是......   ......王爷。   “既知有罪,还求宽恕,想是知道得不够彻底。”   低着脑袋的路为晞听了这话,眉头微微一皱。怎么这人给她玩起文字游戏来了,说好的高冷男神呢,应该是惜字如金吧。   路为晞在心里揣摩了一番,觉得说出这种话的人,应是不会和她这个小女子计较的,于是倒也松了口气,直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眼,却发现他也正在看她。   那双如墨般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眸间清澈地不见丝毫杂质。明明是一片漆黑的瞳仁,却仿佛能看见纯净的簇簇白雪。   于是她心下一紧,头又赶紧低了下来。   待她低下头去,才觉得自己这动作也忒猛了,一看就像是干了什么亏心是的人,于是她心里暗自嘲笑了自己一番,又是缓缓把头抬了起来。   这回没抬太满,大抵是微微一抬眼刚好能看见他的脸,而后眼皮一敛,又能将他的一切略去的程度。   说来她这一抬头一低头又一抬头之间,倒是品味了一番他先前的表情。之前她虽觉得那话像是逗趣,可刚刚瞧着他的神色,都是认真得紧。   面对这种万年一副表情的人,路为晞很迷茫。   他这是在开玩笑呢还是在真生气呢,怎么一个大男人的心思比小姑娘还难懂?   路为晞眼皮一抬瞧了瞧他,发觉他还是刚才那般模样,眼睛看着她,面上看不出悲喜,甚至当自己与他对视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好像他对面的她不是一个活物。   漆黑如墨,冰冷如霜。   那她算什么,尸体?   ——这么脑补自己也是挺骄傲的哦!   路为晞突然想起现代诗人顾城那句烂大街的经典诗歌:“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桓琭白那双黑色的眼睛,大抵是去寻找千年寒冰的。   路为晞抿了抿嘴唇,决定还是把这问题抛回给他:“王爷觉得,如何才算知道得够彻底?”   桓琭白先前那句话,不过是故意想为难一下路为晞,却不想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又把皮球给踢了回来,他自然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就随口道:“便说说你错在何处。”   那语气听着轻巧,可落在路为晞耳朵里,却跟炸雷一样轰轰直响。   嘚嘞,搞半天这人是想新账旧账一起算呐!   真没看出来,这位器宇轩昂昂首挺胸胸有沟壑的王爷竟是个小心眼儿!   ——他胸中的沟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行吧行吧,她可真倒霉,为了甩掉伪君子,抱了个小心眼的大腿!   这可好,刚从一个大坑里爬出来,一不小心又掉到另一个大坑里去了!   “王爷,当真要听?”路为晞的眼睛又朝他眨巴了两下,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嗯。”然而桓琭白并不想给她一丁点儿生还的希望。   行吧,这人都不怕丢脸,她怕个甚!   于是,路为晞这回便彻底直起了身子昂起了头,心中飞速默念了一遍“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的“壮胆咒”,而后朗声道:“臣女之错有三——”   ——小心孟子哭给你看哦!   ——还有打住打住,你怎么也样板戏腔调啦!   编排自己的错误出来,还有三?桓琭白倒是想听她如何说道了。   “其一,臣女不该当街乱扔异物,对环境造成污染,也对百姓进行了错误示范。”这锅真的不是她的,得扣孟婉琪头上!   当街?那明明是当着他的脸!   “其二,臣女不该在花园中练习退步走,虽然民间俗话‘饭后退步走,活到九十九’,不过万一一不小心撞到不该撞的,别说活到九十九了,指不定得当场毙命。”虽然违规超车错在他,但要的却是她的命!   不该撞的?这不是拐着弯说他嘛!   “其三,臣女不该乱扯男子衣袖,实在是有违女子闺范。可那花纹着实好看,于是忍不住便近前细看个究竟,以后一定谨防同类事件发生。”这事儿倒是真怪她,她就不该招惹这个小心眼儿,以后打死也不再招惹这个小心眼儿了!   看花纹?她那力道只怕是差点就把他袖子给扯掉了吧!   怎么,莫非是近日和孟婉琪走得近了,那个刺儿头教了她扯袖子的绝学?   她的表情看着倒是一脸虔诚,怎么这话听着却是把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一切全怪他倒霉喽?   “......”这下连桓琭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啦!不含歧义不含糖!   前面纯属她针尖对麦芒有一挡一的戏言,她随便说说,他也随便听听,她根本不指望他会回答什么,也不值当他去回答什么。   而下面,才是她想要把他请过来的本意。   “臣女与孟姐姐一事也纯属误会,相必王爷也听到外面国公府的澄清了。”   文国公府与定国公府的关系,不会因为她们两个女儿产生丝毫变化。   “总之,无论如何,请王爷相信爹爹!”   至于桓琭敏前来更是偶然,文国公府会永远站在他和桓琭沅这边。   或者说,站在临帝这边。   面前小姑娘说话的语气又回到了刚进这厅里一般,但比之那时又更多了几分坚定,尤其她此时还定定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而不过一分钟前,她还在半做姿态半演戏地七扯八扯。   桓琭白微微一愣。   此番回来,这个小姑娘已是给他太多的意外,而最大的意外却不过目下。   他本以为她比普通小姑娘多一分机灵多一分胆魄,甚至为了躲桓琭敏都算计到了他头上。却不想,她这是借着躲避桓琭敏顺带向他表忠心呢,还一表就是他们一家子的忠心。   先生连这些朝堂之事也交代给她了?   不,就依着路家对她的保护怎么可能......   如此看来,倒像是她自己悟的。   “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本王......当像先生那般罚你。”桓琭白的眸间闪过一丝促狭,只不过因为稍纵即逝,让因为他的话而愣神的路为晞完全没有捕捉到。   他这话什么意思,怎么绕到她爹罚人上面来了?她明明是表立场表决心的,怎么这人还钻在惩罚她的圈子里出不来?   啧,这个小心眼儿!   还有她从小辣么可爱,她爹宝贝她还来不及呢,哪里惩罚过她,倒是罚过眼前这位心比针尖儿还小的王爷。   “......面壁思过不吃饭?”路为晞试探着问道。   “还得禁止下人偷偷给你送饭。”桓琭白补充道。   “说得好像谁给你送过饭一样!”路为晞一听就有些恼了,这人真是的,忒小心眼儿了,估摸着比她爹惩罚他那时还狠。   可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不对了,怎么着自己面前也是个王爷,而且是心眼儿特小那种,在他面前得夹着尾巴做人:“......是臣女失言。”   说罢,还小心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这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   面前这个男人,从先前干刮冷风,倏地变成漫天大雪。   那硬硬的雪子,劈头盖脸地就朝她打了过来。   其实......这人,是雪男吧? 作者有话要说:  原先有看一个关于雪男的漫画,对于这种不开心冒冷气吹雪花的设定萌得不要不要的,于是我家白哥哥也一不高兴就冒冷气吹雪花啦。 不过白哥哥的怒点。。。你们懂的。 下节,白哥哥的逗逼三哥回家歇了两天,决定继续搞事情啦。敬请期待! ☆、第18章      昶王府内。   桓琭敏寻思了几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是从来不屑于在女人身上花心思的,路为晞这边算是破了个例。不过好在这小丫头纯情得很,他之前也没花多大力气。   可自她落了水,这事情便大不相同了。他明里暗里的示意似乎都不奏效了,不仅如此,前几日还在明知他前来的情况下,拉走了桓琭白。   他本意是想挫挫桓琭白的锐气,结果到了却被他看了笑话。   他二人那日虽未曾打照面,可正因如此,反倒更让桓琭敏在胸中郁结了一口气,那感觉就好像他还没出场,便宣布落败了一样。   越想越生气的桓琭敏一掌拍在了案上,那力道很大,震得本搁在砚台上的笔晃了晃,最终骨碌骨碌滚了下来,一直滚到桌边,啪得一声摔到地上。笔尖墨还没干,一下子便全洇在了地毯上。   桓琭敏见状,眉头一皱,朝外道:“来人!”   “殿下。”那人低着头探着腰声音恭顺,一进门便发现了那地上的笔,便冲着庭中候着的两个小厮道,“快过来把这毯子换了。”   小厮动作麻利手脚轻快,卷走了脏了的摊子之后,不一会儿就拿了个新地毯过来铺好。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功夫。   等两小厮退了出去把门带上,房内又重归一片平静之时,之前进来的那人已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一支新的笔,沾好了墨,搁在了砚台上。   桓琭敏斜了一眼那人:“你怎么过来了?”   “老奴是向殿下来禀告那西羌蛊师的下落的,现在他人已经到城外的庄上了。”来人是昶王府的周管家,他人有些虚胖,刚才指挥着下人干点儿活,这时候额头已是一层汗珠,他拿绢帕点了点,继续道,“他说那儿风水好,老奴也寻思着在那儿比较隐蔽,就......把他安置在那儿了。”   “本王找他过来,他还挑三拣四起来了。”桓琭敏看了看周管家低下去的圆脑袋,嗤道,“脸还真大。”   这西羌蛊师有脾气,他家王爷更有脾气,可难死他这个跑腿办事儿的人了!   “是是是,所以让他离得远点儿,也省得碍了您的眼。”周管家虽然低着头,却感觉桓琭敏的目光一直不轻不重地落在他的头上,他只觉得头脑一热,气血全往上涌,于是他赶忙道,“最近那路小姐倒是常去孟家新开的广言楼,您看......”   “本王看啊......”桓琭敏抬手拿起茶碗,晃了一晃,道,“你见机行事,把事儿给办好喽。”   “是!”周管家的头又是一低,那脑门儿就差没贴到地上了。   这不是明白地跟他说要,要是这路小姐不就此一举拿下,他就......   这么一想,周管家脑门儿的汗又出来了。   +++++   广言楼内。   “这是新做的桂花糕,你尝尝。”孟婉琪把一个小瓷盘放在路为晞面前,“今年秋天新渍的桂花酱做的。”   这桂花糕看着和外面普通的桂花糕没什么没什么两样,约么3公分X3公分的大小,1公分的厚度,正面用模具印上各种纹样。倒是桂花香极为浓郁,孟婉琪端着盘子进来时,路为晞就闻见了。   于是她信手捡了一个,而后咬了一小口,只觉那刚才还在鼻尖萦绕的桂花香气瞬间溢满了整个口腔,再一细品,那皮子酥软粉糯口感干净,芯子甜香不腻且不粘牙。因为不腻口,三下两下路为晞便将盘子里的几块桂花糕吃下了肚。   她缓了缓,准备开口。   “行了,你已经用实际行动做出了对它的最好评价。”孟婉琪说着,递了碗茶水,“我寻思着呀,还是中式糕点好开发。西式的和这完全不是一套体系,你就算知道怎么做知道什么个味道,也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嗯。”路为晞喝了口水,点了点头,“不过前几天秋葵她们无心做的烤面包片已经获得好评了,那种简单的师傅们还是能上手的,可以推广一下。”   那好评来自主动食用的第七和被动食用的第八。   一想起两人的主子,路为晞又郁卒了。   事后路为晞回忆起来,觉得她那天无心之失其实挺多的,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句话说得不对了,那位大爷当天就带着北风吹雪花飘的脸走了,这俩小白鼠一见他们爷浑身下着大暴雪,也都跟着屁滚尿流地跑走了。   自打那位爷走后,路为晞又过了几天毫无波澜的生活,以至于她觉得那天自己和桓琭白斗法的事儿跟做梦一样。   文国公府地大主子少。老夫人膝下就三个孩子,长女路氏嫁到瑞王府去,长子路岿继承了爵位,次子路巍早些年在外做官,于是便也把家安在那里,也就逢年过节他的妻子儿女过来看看。这如今老夫人又陪着老国公去庄上养病,这府里算下来也就只有路岿梅氏夫妇带着路为暟、路为昀、路为晫、路为晞四兄妹。   比起旁里个高门大户,这文国公府干净得简直像是人间仙境。以至于路为晞享受了几天消闲的日子,就开始无聊地脑补起穿越小说里常见的、可以消磨时间的“姐姐妹妹”们。   “可别啊!哥可烦死了那些个莺莺燕燕的姐姐妹妹们了!”孟婉琪一提这个就头疼。她那位爹的小老婆就不少,庶子庶女更是多,再算上那些个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堂姐堂妹,凑够一本子“京都十二钗”不成问题。   “严哥你的女主特质可越来越出类拔群啊。”路为晞整体闲着没事儿,浑身攒着的劲儿全用来打趣孟婉琪了,“来给我分享分享,你怎么斗她们的?”   “怎么斗?可劲儿斗!”孟婉琪一听,站起身,撸起袖子就比划了个铲地的姿势,“哥把高二学农时候学到的本领都拿出来了,直接顺手就抄了园丁的松土铲,先是铲了铲地,她们那群没眼力见儿的就嘲笑我,说我惹了你之后就跟怂包一样,待笑得最欢的时候,我二话不说把铲子当飞镖一样扔出去......”   “然后......”孟婉琪一摊手,一撇嘴,“她们就滚得比皮球还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路为晞觉得自己那天没在现场简直是亏大发了,待笑得肚子都疼了,这才道,“严哥,你怎么不抡一大铁铲呢,那才拉风呢!”   “哥也想啊!可是——”孟婉琪秀了秀没有肌肉的细胳膊,“哥抡不动!到底是小姑娘,连个装饰性肌肉都木有!”   孟婉琪一想起自己吹上天的八块腹肌和肱二头肌就这么永远离自己远去了,立刻就委屈地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秋葵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她一脸懵逼地看了看哭得伤心的孟婉琪和笑出眼泪的路为晞,左右寻思了一下,还是违心地选择站在了自家小姐这边:“孟小姐,你怎么又欺负我家小姐了,看看,我家小姐都哭了呢。”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她啦,再说,我的眼泪不真吗不真吗!”孟婉琪指着自己干打雷不下雨的脸,觉得毫无说服力,便恹恹收了场,道,“你怎么上来了?”   秋葵这段时间一来广言楼就往厨房凑。府里大厨的招式都被她学了个遍,这回逮着个新奇的,当然要埋头学。   “啊,我是上来通知二位小姐,下面戏班子马上开演了。”秋葵瞅了瞅门外,见下面还没太大的动静,道,“你们赶紧准备着吧。”   是了。这江南有名的戏班子“声声慢”来京巡演,孟宛理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把人抢先请了过来,在广言楼唱上三天。这一举为广言楼拉来了不少生意,也积攒了不少人气,如今这三天的包房早就被订满了。   路为晞自然跟着孟婉琪沾了光,依旧是这三楼临长春街的包间。只走到外间,拉来门,一楼的戏台便可一览无余。   在现代的时候,卢维溪家祖上几辈都从事着古代各个领域文化的研究,她自小跟在大人后面熏陶着,琴棋书画虽不敢说样样俱全,也算是混了个入门。至于这戏曲,也在涉猎范围之内。好在她本就对此颇感兴趣,学着也不费力。   她不禁想起原先班上一个同学,也是赵广严的好基友。那小子家是昆曲世家,他本人也能有板有眼地比划几下,只是年纪轻玩心大,不乐意继承祖业。想来他要是到了这古代,怕是要头疼了。   秋葵说着,取了路为晞的面纱为她戴上。至于孟婉琪,原就是个野性子,自诩是武将后人不戴这些个繁琐东西,倒是为现在的孟婉琪省了不少麻烦。   待戏听完出去,天都已经黑了,二人道了别,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回了家。   不知是听了一下晌的戏没午睡还是怎么的,路为晞坐在马车上,晃晃悠悠地就直发困。   而再到她惊醒时,却蓦地发现她还在车上,而旁边的秋葵则睡得死死的。   她赶忙侧过身,低下头,借着马车行驶时窗帘晃动的空隙朝外面看去。此时已到腊月初三,天上悬挂着一轮新月,弯弯细细的好似娥眉一般,外面乌漆麻黑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都看不见......?   难道,这是出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套路来了,女主角粗事情了。 下节,女主出事男主救?不对,我们不玩这种套路,我们要靠自己救自己!敬请期待! ☆、第19章      文国公府内。   此时已过亥时,整个文国公府灯火通明。   孟婉琪看了眼捂着额头心力交瘁的梅氏,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一个时辰前,吃罢饭的孟婉琪刚翻开前两日拿回家的账本,就听身边的丫鬟说文国公府的春萍来了。   自打沁园落水的事儿被澄清以后,孟婉琪便常往路为晞那边跑,路为晞身边的丫头要有什么消息也会直接递过来,大家都彼此混了个脸熟。于是门房见是文国公府的丫鬟,也没疑心便直接放了进来。   孟婉琪闻言却是皱了皱眉。   路为晞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这丫头的时间概念分明得很,凡是能在工作时间解决的事坚决不拖到休息时间。现下他们是没什么工作时间休息时间可言了,但凡是能在白天解决的坚决不会拖到晚上这点,她还是能做到的。   按照她的脾气,就算有事儿也不会在晚上打扰他的,更何况刚刚分别的时候,她并没什么要紧事儿啊。   于是他赶紧让春萍进来了。   春萍走进来的时候看起来神色不宁,还在一直朝两边看,于是孟婉琪等进来倒水的丫鬟关上门出去,才开口道:“怎么了?”   “我家小姐......”说着春萍又朝四周看了看,像是带着某种希冀般问道,“在您这儿吗?”   此刻春萍多么希望,她家小姐只是恶作剧般地躲在孟婉琪这儿,正等着吓她一跳呢。   “不在啊,酉时一刻左右戏唱完了,我们俩就各回各家了啊。”孟婉琪解释道,说着说着他突得心下一惊,“你这么说的意思,难道是......她现在还没回去?”   春萍心中最后的希望也死了,她整个人便好像塌下去一样,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嗯,到现在还不知道人在哪儿呢。”   “不可能啊,是我看着她和秋葵上的车......”孟婉琪听说路为晞不见了,心里一下子慌了,连手都开始有些抖了,“那秋葵呢?”   “她也没回。”春萍眼中的泪终是憋不住了,一颗一颗滚了下来,她一边抽泣一边道,“整个......整个马车......都......都不见了。”   整个马车都不见了?!   这也太离奇了吧!   就算是要穿越,那也得是他俩手拉这手穿回去啊!这如今他还在这儿呢,她却连人带马车还带着丫鬟车夫一块儿不见了,有这么穿越的吗?!   要么,就是有人对她动手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恐怕......   揣测到这种可能性的孟婉琪觉得一刻也不能耽误,直接随手扯了件棉衣披上,而后便带着春萍一道儿往外走。   “小姐,你这是去哪儿啊!”守在旁边耳房里的丫鬟眼见孟婉琪要出去,立马冲了出来。   “没见到春萍来了吗,说路家小妹身体不舒服,我过去看看!”因为急着赶出去,所以孟婉琪说话的语气就有些冲。   “......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夫人那边......”孟婉琪说一不二的脾气丫鬟是知道她,于是她明面上也不敢硬来,只搬出夫人来压她。   再说,她家小姐又不是大夫,那路小姐生了病她去凑什么热闹啊!   “娘要问起来,也跟她这么说。”孟婉琪眼睛一转,补充道,“另外,正因为时辰晚了路上不安全,所以今晚我就住在文国公府上不回来了。”   一听说这不仅大晚上要出去,还要直接夜不归宿,那丫鬟就更急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她几个脑袋都不够顶:“小姐,这要是让别的院的那些小姐们听到,还不知道怎么说您呢!”说着一咬牙,斗胆上去拽住了孟婉琪的衣袖。   而孟婉琪此时却是一心只想着下落不明的路为晞,一听到又扯出那些个乌七八糟的姐姐妹妹,他登时就恼了,一抬手便猛地把丫鬟的手给甩开,冷声道:“她们舌头长,若是想嚼舌根,大可大半夜搬着板凳到文国公府门口嚼去!”   说着,对还在发愣的春萍喊了句:“走了!”便起先转身离去。   目睹这主仆一场嘴仗的春萍缓了缓神,想到自家小姐,便连忙跟了上去。   话说,她只是来定国公府问个话儿的,如今回去回话儿还把人也带过去了,这......这可咋整啊!   孟婉琪跟着春萍来了文国公府,让梅氏也不由地诧异了一番。只是她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女儿身上,也没闲心管孟婉琪,听了她的描述之后,就让她坐一旁休息了。   府外,路岿带着三个儿子并一众家丁一块儿去寻了。只是这未出阁的姑娘凭空不见了,到底是不能大肆宣扬的事情,为了路为晞的名声着想,这次带出去的都是路岿的心腹,人手有限,又到了晚上,寻起来格外困难。   孟婉琪就这么跟着干坐了一个时辰。   “报,老爷和少爷回来了!”   一直低头闭目的梅氏霍得站了起来,朝正往堂屋走的路岿等人迎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还看看他的身后,待看到他身后只跟着三个儿子时已是有些泄气,但仍不死心地问道:“怎么样了,阿晞......”   路岿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怎么会!”梅氏脚下一踉跄,坐在旁边的孟婉琪赶紧上前扶了她一把,路岿也上前一步,在另一边扶着她,梅氏朝孟婉琪轻轻点了点头,继续问,“那秋葵呢,还有跟着的车夫和家丁呢?”   “都没有找到。”回话的是长子路为暟,他咬了咬唇,踌躇地看了父亲一眼,见他点头了,便道,“而且,问了沿路的商贩,说是看见马车朝......”   “出城的方向去了。”   “什么!!”梅氏一听,整个人又是一软,好在两旁路岿和孟婉琪扶得紧,她没一下子倒下来。于是二人赶紧把她扶到旁边的椅子上,让她坐了下来。   站在厅里的三个儿子也凑了过来,唤着她。   “我没事。”她说话的声音虽有些虚,但还有气力,她看了看一直握着她手的路岿,道,“我知道这么做可能失礼,但能不能托王爷......托昱王帮帮咱们?”   “其实......”路为暟左右两边站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小伙子,这对孪生兄弟是梅氏的次子和三子,唯一不同的是三子路为晫右眼角下有一颗痣,此时开口的正是他,“刚才孩儿已经偷偷去过昱王府了......”   “什么?!”路为昀瞪大眼睛。他俩平日做什么事儿都一个节奏,怎么找妹妹的事情上这小子就偷跑了一步。   虽然这偷跑的一步有点棒!   路为晫这么做虽然失仪,但是这会儿找女儿最重要,路岿也未开口责怪他,只道:“如何?”   “第一侍卫长说......”路为晫挠了挠头,叹了口气,道,“他说王爷今天一早儿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怎么......”梅氏只觉得两眼一黑,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不过他说帮咱们递了消息过去,说是只要王爷看见消息准了,就立马调人去寻。”路为晫眼见母亲落泪,赶紧补充的。   “是嘛。”梅氏听了这话,像是回来了一些精力,坐起身来,“总算是有点盼头的。”   孟婉琪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底一阵没来由的冷意侵袭而来。   如果路为晞这次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了。   明明,他们连时空转换都挺过来了啊......   千万,不可以有事啊,席子!   +++++   马车上。   秋葵醒来的时候,就见她家小姐拿着个茶壶,正准备把水往炭火盆上浇。   “......小姐,您......”   秋葵刚一张口,便立刻被路为晞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点了点头,而后看了眼周围,压低嗓门,用气声问道:“咱们怎么还在马车上?”   “我们应该是被劫持了。”路为晞很平静,就像是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自然,只见她举着那茶壶,问道,“你没喝过这里面的水吧?”   “没有。”秋葵摇了摇头。   “那应该就是这炭火盆了。”路为晞掀开壶盖,一把把壶里的水都倒进了炭火盆里,那燃烧着的炭火嗞了一声,而后应声而灭,“里面估计有迷药。”   路为晞这么说,秋葵便明白她是怎么睡着的了:“那这车里面......”   “前面至少一个车夫,后面的马蹄声听起来,至少有两个人。”路为晞凑到窗边,演示道,“别伸出手,会被后面的人看见的,就这么顺着帘子摆动呼吸空气,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秋葵点了点头,把头凑到右边的窗口。   话说,从刚才她就想吐槽了,她家小姐这也太淡定了吧!   正在秋葵就自己这个姿势与猪的相似度有多少思考的时候,路为晞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了过来:“秋葵,你身上有钱吗?”   钱?要钱干嘛?难道是要贿赂这前后的人把他们给放了?   秋葵觉得自己总算跟上了她家小姐的思路,于是赶紧摸了摸身上的口袋,而后把口袋里摸到的东西伸到路为晞面前,尴尬地笑了笑,道:   “小姐,我没钱,只有俩花生豆儿,成吗?”   大不了,她上去把前面的车夫给咔嚓了,而后贿赂后面俩人一人一花生豆儿!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说是非常爆笑啦,秋葵这个逗逼,愣是把罪案片演成喜剧片了。 下节,阿晞自救的方法是?敬请期待! ☆、第20章      马车上。   路为晞觉得自己头顶上黑非洲酋长的光环开始熠熠生辉了。   一定是老天爷听见她嫌这段时间太无趣,所以立马给她找点刺激。   我谢谢你哦老天爷,这会儿倒是给我开绿色快捷通道了,抽卡拜你的时候怎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啦!   因为在马车上看不到天空,所以路为晞毫不吝啬地朝马车顶翻了两个特大号的白眼,反正作为非洲人通体上下唯二雪白得耀眼的眼球,那犀利的目光一定具有十万伏特的能量,可以突破车顶横冲天际直捣老天爷的菊花......啊不,老家。   ——呸呸呸,快闭嘴啦,还嫌你不够霉吗?!   开玩笑的,她不过是啊......骂骂老天压压惊,罢了。   路为晞一觉醒来时,就发现载她的马车已经出城了。   车窗外那一片黑黢黢的世界,让她心中没来由地感觉到慌张。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人们有了光,可上帝太过吝惜,人们能得到的仅是白日太阳的光辉和晚上月亮的清辉。聪明的人类绞尽脑汁,经过一代一代的努力,终于把制造光的能力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并传送到每一个人的手中。   和很多享受到现代科技便利的人们一样,卢维溪觉得电可谓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电带给人们光,电带给人们热,电带给人们温暖和希望。   卢维溪曾觉得,自己可以离开手机离开电脑,却决不能离开电。   可当她成为路为晞之后,这样的想法已成为无稽之谈。她开始要学会,在一个没有电的时代生存。   之前的一切虽感觉多有不便,但好在她身为国公府小姐,锦衣玉食的日子多少弥补了这方面的缺憾。可现在,当她褪去这身保护,当她莫名其妙地坐在自家马车上,被人拉去了一个她所不知的方向,而外面黢黑的一切她都无法探知的时候,她心中的恐惧与绝望一瞬间达到顶峰。   比她自路为晞那张床上醒来时还要恐惧、还要绝望。   那时的她虽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一个奇妙的世界,她会本能地对突然而至的未知而发憷,可是,她大抵能判断出那个环境于她无害。可现下这番光景却完全相反,如果稍有不慎,很可能就有性命之忧。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衣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右手边的秋葵还在沉沉地睡着,看着她胸口一呼一吸地起伏,路为晞的心终是定了一点。   目前的局面还没有糟糕到极点,至少,她还活着,至少,她不是一个人。   路为晞赶紧借着车内灯笼的火光,观察了一下车内的环境。虽然她来这里的时间并不长,但毫无疑问,这车确实是文国公府自己常坐的那辆没错。   既然不是她上错了车,那肯定就是有人在有意针对她。   文国公府对她这个女儿看得很重。虽然她每次出行,去的都不过是离府没几步路的地方,但梅氏还是让管家给她配上好马好车,除了她的贴身丫鬟和一个车夫外,还会跟着两个家丁。这些人都是身手不错的,也是颇受梅氏信任的。倘若他们是被人一早儿就收买了,那就太可怕了;又倘若他们是在她看戏的途中被袭击而后掉了包,那对方的武力也不容小觑。   无论现实是哪种情况,都不容乐观。   路为晞又趴在车厢后壁上听了听,这夜晚安静,风吹草动都听得极为清楚。她的耳中,次第传来车轱辘“嘎啦嘎啦”的声音,和“嘚嘚嘚”的马蹄声。这马蹄声有前有后,靠前面的是车夫那个位置的声音,听着比较集中,应该是一匹马;靠后面的是跟着马车的人的坐骑,听着有点散乱,估摸至少有两匹马。而跟她出行的家丁一贯都是步行,现在后面的骑马人应是劫走她的人派的。   如此算来,这前后至少有三个人。   听完戏后路为晞就直接上了车,上车的时候还和孟婉琪道别,倒是未曾在意车夫和家丁的事情。她现在更愿意相信是有人把车夫他们掉了包,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从她下车进广言楼开始,动手的时间可太多了。   路为晞又环顾了一圈车内。因为马上就到饭点了,广言楼离文国公府又不算远,所以这几案上的茶水就没动过,这样的话,让她和秋葵昏睡过去的就应该是......   路为晞的眼睛,盯在了前方不远处的炭火盆上。   她车上原就有个取暖的炭火盆,和眼前这个一模一样,至于里面熊熊燃烧的炭火......   想是应该被人动了手脚。   路为晞从马车座椅下的抽屉里取了个小锦囊出来,而后对着窗帘缝隙深深吸了口气,而后憋着气,凑到炭火盆前,用火钳夹了一块没燃的炭木,塞到锦囊里,而后把绳子一抽打了个结,系在腰间。   做完这些之后,她才顺手抄起几案上的茶壶,打算把这火给浇灭。   这时候,她的身旁,传来了秋葵的声音:“......小姐,您......”   路为晞竖起手指比在唇边,让她压低声音。   秋葵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赶忙转换了气声,问道:“咱们怎么还在马车上?”   路为晞语调平静地跟她解释了大概,然后浇灭了火,让她把头凑到右边窗户口呼吸。   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在她和秋葵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打抖,可她偏生能假装出一副掌控一切的模样。   她知道,秋葵那丫头虽然脾气爆身手好,但本质上还是个普通单纯的姑娘。这个时候如果她有丝毫慌乱,都可能影响到她,而她性子又直又急,难免就容易出错。   现如今,只能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寻找突破口。   而在此之前,无论是谁都不能发现她们已经醒了。   路为晞也把头凑在了左边的窗口旁。跟着车身晃动而晃动的窗帘引进在的气流非常有限,这个姿势也非常难受,要伏着身子仰着头,可能一不小心就要扭着脖子抻着腰,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忍着。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她开始捋起了这件事的脉络来分神。   这些人显然不是临时起意,更非为了钱财,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直指她本人。如果是徇私报复的话,根本没必要把她拉到这么远的地方,直接就地解决的效果可能好,也免了后顾之忧;如果是打着别的主意的话,路为晞从来不清楚自己这几斤几两肉值多上钱,但她却知道她背后文国公府价值几何。   打文国公府算盘的这京都有多少家多少号,受限于原主的记忆,路为晞无法获得更多有利的资源支持,但目前就她所知道的,昶王桓琭敏算是头一号。当然也可能是别家,这个先搁在一边。但是,可以肯定,他们的手,怕是早已伸向了她的身边,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甚至......   制造这个机会!   如果说,连孟宛理邀到“声声慢”都是他们计划好的话......   一阵凉风吹入,直扑路为晞的脸颊,让她不由地颤栗。如今,她已分不清这是因为冷的,还是因为怕的了。   如此倒也难怪一个新开张的广言楼可以包下“声声慢”宝贵的头三天演出,起先她还以为是孟家的名头,可如今仔细一想,定国公可是从来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势力借给儿子在商场上出力,即便是想巴结孟家,这马屁也是拍到了马蹄子上啊。   总而言之依照目前的情况,这群人至少暂时是不会要她的命的,因为比起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去死,通过某种手段拉拢操控她、进而控制整个文国公府,要更有挑战性也更有意义。   想到此,路为晞心中的不安稍稍褪去了一些,转而涌起一缕对前身的同情。   她作为文国公府独女的身份,使她享受了常人难及的宠爱与呵护,让她过着如云上之人的生活,却也同时成为了她与生俱来的价值和筹码,为她引来意料之外的灾祸。偏又因为她父母长辈过分的宠溺,让她有了个好坏不分的单纯性格,以至于在灾难面前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即便她侥幸从水中活过来,她也依然防不了这群人的暗算呐。   “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予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茨威格在传记中评论玛丽皇后的那句话,当初她只读了一遍就牢牢记在心中,以至于她从小就克己复礼,拒绝成为那待价而沽的商品。   可当这事情落到了她本人的头上,她忽然又有了新的发现。无论是玛丽皇后,还是前身,造成她们悲剧的原因固然和她们自己本身密不可分,但她们周围纵容乃至放任的亲人难道真的能推得干净?   倘若前身活到能因为一己之私而毁了文国公府的地步,那么这苦果也得文国公府自己吞下去。毕竟,这可是互相毁灭的结果啊。   说到底,这种以爱之名的毁灭,当真是可怕啊。   而她呢,代替前身来到这里,其实是来拯救文国公府的?   路为晞不禁嗤笑了自己一声。   说实话,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品评前身和文国公府的所作所为,就算她代替了前身,不是也没防住这群人的暗算,至多也就是多了个小聪明,死的时候是个明白鬼罢了。   如此,倒还不如稀里糊涂地死了,到了阴间做鬼也还能快乐一点。   正这么想着,路为晞的耳畔由远及近地传来马车驶来的声音。   这个时候,向他们来时的方向驶去的马车?   按时辰算,就算驶到城门口,城门也早就关了。   除非,他们能有进城的权限......   腊月腓日,亥时七刻,夜黑如墨。   在这条通往京都的路上,两辆马车一南一北行驶着,待两车短暂的相遇即将擦肩而过之时,往京城方向驶去的马被突然一勒,马之长鸣,响彻了这寂静的夜空。   “嘶————!!” 作者有话要说:  阿晞其实也是个孩子,也会怕的啦,不过还好有秋葵。 下节,阿晞的计划如何继续进行?敬请期待! ☆、第21章      马车上。   在发现对面的马车之后,路为晞心中飞快冒出了一个计划,她把座上的小几塞到抽屉里,又扯了把像猪一样在一旁呼吸空气的秋葵,道:“秋葵,你身上有钱吗?”   铜板碎银什么都好,只要能惊了对方的马,顺道绊住他们这边的人,她说不定趁机就可以出去!   对面之人怕是有着不一般的身份,哪怕不施以援手也无所谓,她只想创造出一个跑出去的机会。   即使可能会因此徒增风险,她也不能就此坐以待毙!   却只见秋葵摸遍了全身,而后还故作悬念一般,把摸到的东西攥在掌心里,待伸到路为晞面前,才摊开,尴尬一笑道:“小姐,我没钱,只有俩花生豆儿,成吗?”   路为晞:......   她觉得自己的宏图大计瞬间就萎了!   你说成吗?!   行吧,她是小姐,出门不带钱也就罢了,怎么这丫鬟也不带钱,难道等着主子吃了霸王餐被扣店里洗盘子刷碗吗!   简直太糟心了!   “孟小姐家的店不是不要钱免费吃嘛,所以......”秋葵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自己这么说好像有点忒不客气了。   合着她们俩是冲着广言楼白吃白喝才去的啊!家里是没钱还是怎的,传出去不要笑死人了!   再说,就算是广言楼免费吃喝,还不兴她这个做主子的来回路上看见点新奇玩意儿买点儿啊!   最重要的是,这俩花生豆儿是搞毛啊!它们不是时候地出现在这里,搞得她都......   饿——了——......   “嘿嘿嘿,刚刚去后厨的时候顺手抓的,可好吃了,现在还嘎嘣脆呢!”见路为晞盯着她手上的花生,秋葵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要不是为了保命,我都不舍得给后面那俩混球!”   可拉倒吧!谁尼玛想要你搁不知道哪个口袋里摸出来的破花生豆儿啊!   再说,你扔后面俩混球一人一花生,他们回你一顿爆栗都是好的了!   路为晞突然想放声大笑,如果不是顾忌着前后的人,她觉得自己的笑声真的可以响彻方圆十里之内。   她觉得自己简直有深井冰,刚刚还吓得跟狗似的,现在又笑得跟狗似的。   路为晞一边憋笑,一边朝秋葵竖了个大拇指,秋葵的脑回路她大概是摸得清的,虽然完全不可行,不过托这丫头的福她总算一笑解千愁了。   至少不会等会儿因为腿软来个平地摔了。   路为晞一边摘下两耳的珍珠耳坠,一边塞到秋葵的手里,而后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对她道:“对面马上要驶过来一辆马车,拿着我的耳坠,给我瞄准了对方的马,狠狠地打!他们的马若是惊了,我们这边势必也会条件反射地勒马,这时候,你冲出去,干掉前面的车夫,然后我跟着跳出去。有问题吗?”   “有......”秋葵弱弱地举手,“那我的花生豆儿呢?”   路为晞:......   “我的意思是只有两个耳坠不太保险。”秋葵赶紧进一步解释,证明她不是在搞笑,“这手又没办法伸到外面,天又黑,准头保证不了。”   “那就一起扔!”反正在某漫画里空气都能替身攻击,这花生豆儿说不定也能成武器呢,“还有吗?”   “还有......”秋葵极少见地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了起来,她一抿嘴,思考了一下,审慎地道,“小姐,您这样太危险了,就算我杀了前面一个,后面至少还有两个人。再说,我也不敢保证我能不能对付得了......”   路为晞一把拉住她的手,淡淡地道:“我相信你。”   秋葵只觉得浑身一震。   那双小小的手湿润而冰凉,却似乎向她传递着无穷大的能量。   秋葵马上就要十六岁了,活到这个年纪的她却不记得自己的爹娘是怎么死的。从有记忆起,她的眼睛看到的就是文国公府的一砖一瓦,她的生活就围着文国公府打转了。   她和春萍、夏莲、冬兰一样,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自小便被文国公府买去了死契。她那时还太小,不知道死契是什么,只后来到府上,听教她们规矩的嬷嬷说,就是一辈子都要忠于文国公府、一辈子都不能离开这府里的意思。   后来秋葵长大了才知道,假如主家开了恩,消了奴籍,这死契也是可以“活”的。不过,在那时的小秋葵心里,这府里这么好,有那么大的地那么漂亮的园子,还有好多好多心地善良的哥哥姐姐与和她年纪一般大的小姑娘,最主要的是能吃饱饭,她正巴不得一辈子呆在这里呢。   只是,有件事她却一直都没想明白,像她这样一个小孩子,什么也干不了,主家买她的一辈子用来做什么呢。难道是主家的饭太多了,吃不完吗?   在她学完规矩没多久之后,便被送去学功夫。在那儿,她碰到了春萍、夏莲、冬兰三人,包括她在内,她们四人那时候都还不叫这个名字。她们三人比她来得早,已经学了一阵儿了,可依照教习功夫的师傅说,她自小根骨清奇,于是学得最快也学得最好。   不过她们四人各自擅长的事情不同,因此师傅也没有强逼四人要做到一样好。   夏莲是她们中年纪最大的,比她还要大上两岁,听她说她爹是个郎中,所以她自小嗅觉味觉灵敏,最擅医药;冬兰第二,大她一岁,据说她娘是当地有名的绣娘,他爹则是个出色的裁缝,冬兰随他们二人,手巧;春萍比她小一岁,对自己的爹娘没有任何记忆,不过是个嘴巴厉害的姑娘,和什么人都能聊得来,她总寻思着自己的爹是不是个说书先生。   她则隐约想起,在她爹娘活着的时候,好像是靠江湖卖艺为生的。   再然后,她们四个便被带到据说是这府里唯一的小姐面前。   那是个极漂亮的小姑娘,乌黑的长发粉嫩的脸蛋,一瞧便是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甲都被精心呵护的孩子。她们去的时候,她正被她们那位端庄美丽的夫人抱在怀里,逗得咯咯笑,那双大眼睛笑得就跟天上的弯月亮一样。秋葵没来由地有些羡慕她,羡慕她能在娘亲怀里撒娇,羡慕她能笑得那样欢畅。   而她,连爹娘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这种想法一出来,她就不免有些懊恼了。嬷嬷说,做下人的要有做下人的本分,不能存不该有的心思。她这,不就是不该有的心思嘛。   “娘亲,我能给她们取名字吗?”   “可以啊,阿晞要给她们取什么名字呢?”   那小姑娘走到她们四人面前,对着每个人细细地看了几遍,而后取了四个名字。   看着春萍、夏莲、冬兰因为各自新的名字露出的笑容,秋葵只能羡慕地叹了口气。她寻思着,是不是正因为自己之前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被小姐看穿了,所以才取这么个名字惩罚她。   不然,怎么人家都是花,就她是蔬菜呢?   一看就画风不同嘛!   直到有一天,春萍拿她的名字吐槽的时候,坐在一旁看书的小姐赶紧跑了过来,一脸严肃地道:“春萍,你这样说不对哦!”然后又笑着转向她,道:   “秋葵,是秋天的葵花啊!”   她才知道,原来,她是......   葵花啊......   原来小姐,并没有不喜欢她啊。   明明她比小姐大了两岁,明明她一身功夫,却要让小姐来安慰她。   她的小姐,自从落了水之后,就变得更坚强了啊。   但其实,她一直都是在强装镇定吧。   “因为,秋葵是秋天的葵花啊。”秋葵只觉得那双小手握得更紧了些,“比谁都要勇敢的葵花嘛。”   比谁都要勇敢......   “我一定会让小姐平平安安回去的!”   哪怕,以她的生命为代价!   “秋葵也要平平安安地回去。”然则路为晞却不打算放任她有这么危险的思想,“如果是以你的命来换我的话,我不同意!”   路为晞不算是什么伟光正的人,只是,她不想做这种一命换一命的交易。   她承受不起。   倘若今天这身手占上风的人是她,那她会自己完成交给秋葵的那些事。   从过去到现在,她一直都选择依靠自己相信自己。   然后,自己去争取走下去的机会。   “这是命令!”   秋葵拔出腰间别的的匕首,而后紧紧攥着。   从始至终,小姐都很喜欢她呢。   “是!”   秋葵的眼中瞬间褪去了刚才的犹疑,她快速地和路为晞换了个位置,而后把耳坠并花生一并握在右手,左手持匕首,用刀鞘微微挑起一角窗帘布。   对面驶过来的马车一点点接近......   秋葵慢慢在掌中运力,而后猛得一弹。   只听“嗖嗖——”几声,对面的马应声嘶鸣了起来。   这鸣叫声在夜里着实不小,让驾着文国公府马车的车夫手下一抖,本能地就是勒住了马,于是,这马也跟着“嘶——”地叫唤起来。   已经蹲到车门前时刻准备着的路为晞感觉到马车猛一个急刹车,一边握着门把,一边给了秋葵一个眼神,秋葵会意,纵身跃到门前,这时路为晞刚好拉开了门,于是她一颠步便跃了出去,直接一手从后边勒住了车夫的脖子。   “啊——!!”那车夫想不到会有如此突然袭击,叫了一声。   后面跟着的两人,本就因为对面驶来一辆马车时刻保持着警惕,如今那马就在他们旁边叫了起来,两人便是一愣神。紧接着自己这边的马又是一叫车一停,两人再是一愣。随后前面便接连不断响起“呼哩哗啦”的声音,车夫的叫声也跟着传了过来。   这一波接着一波的意外让二人正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先去下手处理哪个好,就见前面的车上跳下一个女孩子。   那人,正是他们此回执行任务的目标,路为晞。   看到她,两人心下一惊,但同时也明确了下一步的行动:决不能让这个丫头给跑了!   两边相隔不过一个车厢的距离,二人跃马一扑就近在咫尺,跳下车的路为晞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这般情况,硬跑是肯定跑不过二人的,于是她干脆一面侧着面向二人,一面将后背朝对面那辆马车车厢上靠。   与此同时,她的右手举起早就从发间拔下的簪子,面无惧意地将簪子顶在了自己的颈间,大声道:   “别动,再动我就自杀!”   她在赌。   赌打她主意的人要的是活口。   赌这马车里的主人是文国公府这边的。 作者有话要说:  秋葵,是秋天的葵花哦! 下节,马车的主人是?好啦我知道你们都猜到了,但是还是请期待一下嘛! ☆、第22章      道上。   第八表示今天真的是霉神附体了。   按照排班表,今天跟着他家爷执勤的是第九第十,可是第十那个贼小子非说自己一早儿就订了那什么,据说是王爷外祖家的表弟表妹新开的广言楼的位置,要去听不知道那个疙瘩里蹦出来的,一个叫什么“声声快”的戏班子的戏。   第十是个戏痴,这是昱王府上下皆知的事实。你是戏痴没关系啊,尊重你的个人爱好,可是你丫影响工作就不对了嘛。   “这‘声声慢’好不容易来京一次,走过路过不能错过嘛!”第十是这么解释的。   滚你丫的走过路过不能错过,你小子一年多前上战场的时候,怎么就没说“走过路过不能错过”,怎么就麻溜溜地应了当这个京都联络人的差事了?   一想起这事儿第八就来气。   “不干,找别人去!”第八果断拒绝。   “这不是别人找不到嘛!”一想到作为他最后希望的第八都不行了,第十整张脸都拉下来了,“第六有事儿,第七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有点招王爷嫌,以他那小动物敏锐度一早儿就躲远远的了,这算下来不就只有您了嘛!”   “不是还有一统吗?”第八轻哼一声,脸这么大找一统啊。   “就是不敢找一统,才拜托八哥您的嘛!”第十朝他摆了摆,“您就算是救苦救难普度众生......”   “得得得,打住。”第八一摆手,制止他无止尽往戏本子上扯的念头,“还有老子最讨厌别人叫老子八哥!”他丫的哥才不是那个通体发黑喜欢鸣叫的鸟儿呢。   “是是是,八菩萨八菩萨,帮帮小弟吧。”第八不像第六第七他们那般,寻着心仪的东西一诱惑就变节了,第十讨好他得下血本,“要不......咱们一顶二,怎么样?”   一顶二是指一天顶两天的意思。   这王府侍卫排班表每月由第一统一编订,在人手富余的时候,以保证工作质量为前提,可以允许私下调班,前提是双方同意事后别闹出麻烦。   在昱王府,只要保证一切井然有序,桓琭白对很多事是不过问的,所以府上的余管家和侍卫长第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此也就滋生了“肮脏的幕后交易”。   比如这一顶二就是,类似衍生的还有一顶三一顶四等等。   一般跟在他家爷身后,一天就够让人受不了的了,更别说凭空增加出一天的工作量,所以一般就是一天换一天,一天换两天已经作出是巨大的“牺牲”了。   “......”看样子第十是真想去看这戏啊,第八虽然也动了趁机打劫的心思,不过也就一闪而过,毕竟在这府里,以后还是要做人嘀,“......既然你都这么恳求了,那......好吧。”   第八现在回想起这段血和泪的回忆,只想冲回去掐死点了头的自己。   这天桓琭白的安排是下了朝直接去驻扎在城外的大营。他回京也有段日子,而且已经时至腊月,是时候去军营里巡视一圈,看看临过节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需要和准备。   一般没什么大事,辰时就可下朝。可今天不知是专门跟第八作对还是怎么,据说江北某地连降大雪,请求增援御寒物资的折子被连夜递到了临帝面前,于是临帝就借此强调了一番防寒防冻的重要性,并聆听了的各项预案的汇报,这么一汇报就拖了一个多时辰。   先前在等桓琭白下朝无聊的时候,第八和第九赌了几把,结果第八连赌连输,于是这一路都是第八驾的车。等桓琭白到军营的时候,已经到下晌了。   本来按说这也没什么事儿,各营汇报完毕,桓琭白再在营地里兜一兜视察一番,最多一两个时辰事儿就了了。可去看伤病患的时候,那些个躺病床上哥们儿也是跟第六附体了一样,估计是眼瞅着年下了,好不容易有个被主帅慰问的机会,又躺着闲出了一身病,简直是一个赛一个能说,跟故事大会一样。   什么这家的爹那家的妈东家的妹子西家的哥哥,连村头空巢老人王大爷当年把牛挤的奶每天分给他救活了快饿死的他,后来王大爷临终前又把牛托付给他,如今他打了一年多仗还受了伤,一心只惦记着牛吃没吃饱这事儿,都给说出来了。   最关键的是他家爷听啊,还听得很认真!   不是他吹,他家爷真的是全天下头一号儿爱护下属的好主子!   虽然惩罚起人来的时候那也是......头一号儿得狠......   估计是眼瞅着时间不够,明日还要早朝,阅读群众来信环节和剩余事项就交给第九去做了。   当然,就算他家爷不交代,第八也双手赞成把这烂摊子交给第九,反正他喜欢观察人类嘛,让他和人民群众混在一起吧。   至于他,大不了就再赶一路车,把他家爷给捎回去呗。   一共就他们两人,他不赶车难道叫他家爷赶吗?   第八觉着这一天他算是全做车夫了,还时刻和他家伟大的王爷处在一起,这波一顶二,第十那小子赚得贼大发!   第八驾着车,以匀速朝京都方向驶去。反正现在就算驾得飞起来,那城门儿也已经关了,还是得亮令牌走小门儿。   就在第八觉得这倒霉的一天终于要结束的时候,一辆从京都方向驶来的车以和他们差不多的速度,从他们旁边经过。   第八就着对方挂着的车灯笼,朝对面瞥了一眼,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马车。   这个点儿走到这里,晚上出的城?倒是稀奇。   第八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之前的一切经历,都不过是他这一天的序曲罢了。   而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待快要与那马车擦过之时,从窗口突然“嗖嗖——”发出几声声响,若别人还要反应一番,可作为桓琭白的侍卫,第八一下子便辨明了声响的位置和物体运动的方向。   这分明是冲着他们马车来的!   第八一个激灵,伸手便去挡暗器。对方估计有点功夫,但对他而言实在不在话下,于是他并不打算恋战,寻思着躲过去便罢。   只是他不曾想,那声音听来明明有四下,怎么他手上就接到了两个!   第八一狐疑,害怕对方还有后招,便伸手勒了马,而后抬手,细看了一眼刚接到的“暗器”。   搞毛啊,为毛是花生豆儿啊喂!   对面的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他实在没想到,因为自己勒马的举动,倒是把旁边人给吓着了,于是当他的视线从手里的花生转移到对面的马车时,就只见对方打马停了下来,而后下一个瞬间——   便是一个少女从马车直接跳了出来,勒住了车夫的脖子!   这什么情况?!   不是来找他们打架的吗?搞半天是内斗吗?   再一眨眼,车里又跳出一个女孩子,她一站稳,便是朝他们这边跑来,背对着车壁,而跟在马车后面的二人则像是要把她给抓走。   第八觉得他们好像一不小心,就卷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里了耶!   其实第八这时候大可打马直接走了了事,不过这二对一还是男对女的戏码,就算他不掺和其中,如此一走了之好像也有点违反道义......才怪!   滚他犊子的道义,别把他家爷给牵扯进去就是最大的道义!   第八在确定事情确实和他们没关系后,已经扬起手,准备一抽鞭子扬长而去。他又不是第十,喜欢看戏。   真正让他停了手的是那少女下面的一句话:“别动,再动我就自杀!”   第八侧头一看,见她正手举着簪子抵着自己的脖子,不同于被逼就范走投无路的惊慌,她的声音平稳有力坚定无畏。   第八感觉在这世上,他就没见过敢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的人,更何况对方是个姑娘。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声音贼耳熟啊!   第八又仔细看了一眼,吓得差点没把手里的马鞭子一抽马身上扭头就跑啊。   这......这......这不是文国公府的那个,扔帕子盖他家爷脸,用头发糊他家爷脸,还用手扯他家爷袖子的路小姐嘛!   ——谢谢你前情回顾哦,八哥!   要是这位女中豪杰口中说出这种话,第八就真觉得一点也不奇怪了。   不对,这个点,这位小姐在这儿干嘛?!   因为对方是文国公府的小姐,第八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这人是该救还是该救。   他觉着该救,不然等事后文国公夫人要知道的话,非把他们昱王府的牌匾给嚼碎了咽到肚子里不可。   这也就罢,指不定还得抄着鸡毛掸子满世界追他家爷屁股后打呢!   想想那画面就忍不住害怕地捂眼睛呢!   而这会儿,一直想在身后马车上寻求突破口的路为晞,也看到了回过头来的第八。   难道,这车上是......桓琭白?   不是吧!   说好了以后不招惹这位大爷玩儿了的啊!   这么快就被flag啦!非洲人就这点儿运气啊喂!   路为晞认命地叹了口气,而后一咬牙,敲了敲马车壁,道:“白哥哥,救我!”   这时候喊什么都不好,若是有人藏在暗处,让人抓着把柄可不行。   再者,若桓琭白真不施救,这称呼听着亲昵,倒也能吓对方一下。   其效果等同于要被人贩子强行带走的小朋友抓住一个陌生男子喊:“爸爸!”   ——这什么破类比!   第八听了路为晞的呼喊声一挑眉,把刚刚收在手里的花生这么一转,时刻准备着待他家爷发号施令后,一人送去一颗。   可没料想,空气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路为晞一愣,第八一愣,至于全程懵逼的对面两人,则是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居然能折腾出这么多事儿。而且他们主子确实嘱咐要好好把人带去,于是自她用发簪顶着脖颈之后就不知所措,可愣着愣着,他们就发觉自己好像是被耍了,于是高声一喝就准备扑过来。   路为晞是真的气坏了。其实她一开始也就打算借一借对面这个背景板,从没想过真靠对方施救。可看第八的模样,里面坐着的确是桓琭白不假,而且她相信他绝对听得到自己的声音,就算他正插着耳机听音乐都听得到——当然他没这种东西,因为她就站在窗口底下朝里喊呢。   如此,他居然不理她,连吱都不吱一声,这让路为晞有种自己一个人跟小丑儿似的演了一整场滑稽戏的感觉。而她今天又因为莫名其妙被劫持担惊受怕了一晚上,这会儿正愁没地方发这窝心的火呢!   行啊,你可真行,小心眼儿,让你装聋作哑,老娘摆姿势手都举酸了!   于是她朝车轮子使劲踹了一脚,因为她正怒火中烧所以这力道可不算小,至少第八都跟着震了一下。他一脸惊恐地朝路为晞看去,就见她一脚蹬上车轴,恶狠狠地掀开了窗帘,朝着里面高声喊道:   “白哥哥,你要是不救我,我——就——自——杀——!”   小心老娘一手滑真就自杀给你看!   反正他不救她也就是死路一条了,横竖都是死,死前非骚扰他恶心他一把不可!   第八则吓得真就捂住了眼睛,在心里狂喊:路小姐,不要自杀!你自杀了你老娘就要来寻仇啦!   ......虽然,她的行为和自杀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她这个“杀——————”字音拖得特别长,就跟耍无赖似的,以至于那俩人都一跃而来了她还在拉长音喊着呢。   而后下一秒,只听“扑通”“扑通”连着两声,那两个人已经从马上翻了下来摔在地上,而受了惊的马,则毫不留情地踏过两人的尸体,向夜的更深处奔去。   路为晞一惊,便立刻闭了嘴,赶紧把搁在车窗上的小脑袋撤了去,一下子跳离这个危险区域,以防止被灭口。   而全程干瞪眼的第八,则以手上的两颗花生豆儿发誓,人不是他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白哥哥休息了这么久就扔了个金豆子!阿晞也超可爱啊,你这么威胁简直是直戳白哥哥心坎儿啊! 下节,大半夜在路上捡个妹子回家怎么办啦?当然是趁机带回家啊!敬请期待! ☆、第23章      昱王府内。   第一收到消息的时候,子时已经过半了。   文国公府的三少爷都求上门来了,说明事情应该到了文国公府都处理不了的地步,依着家王爷的脾气和两家的关系,他们昱王府肯定是要出面救人的。只是,没有王爷的命令,他们是不能擅自行动的。   虽然规矩如此,可到底还是有可以变通的地方。他们虽说不能出动寻人,但又没说不能打探消息。   所以,在路为晫转身走了之后,第一就一面写了报告,一面派人查了这事儿。   桓琭白的眼线遍布这禹洲大陆,至于京都就更是密集。所以不一会儿就有人回说,这文国公府的小姐是在广言楼听完戏之后被拐走的,而拐她的人则是昶王桓琭敏派的,至于目的......   那人觉得这主意实在馊得不忍心说了,于是直接把之前写好的条子递给了第一。   而第一接过条子看了一眼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诶呦喂!他家爷的这位兄弟这是要搞事情啊!   关键这事情还搞得这么蠢!   纯粹给他们增加工作量嘛!   就他看呐,要不是因为他家爷觉得这种对手打败十个都没成就感,这位兄弟一早就不在京都蹦跶了。   只是,去广言楼听戏这事儿怎么这么耳熟啊,好像他也听谁提起过似的。   行吧,只求他家爷赶紧批了,他们好趁那位路小姐没吓傻之前把人给带回来。   不然,万一人真有个好歹,文国公府那位母老虎......啊不,那位夫人当场发起飙来,那酸爽的,他觉得自己都顶不住。   别以为他不知道定国公府那匾额上个月为什么一连换了三次。   第一已经打定主意,到时候真要是不行了,就把屎盆子全扣桓琭敏头上,让他的匾额一天换个三十次!   第一苦等了一晚上,那心里是又惊又怕又急又恼,这么磨着时间,终于等到了回复。他一边撸袖子一边拆信,准备读完了便即刻启程。   然而展开信看了一眼,第一就愣住了。   什么鬼?人已经被他家爷给带回来了?   第一登时觉得松了口气,心想同街的母老虎终于不会追杀过来了阿弥陀佛他家的匾额终于保住了云云,而后又不禁感叹了他家爷迟到的桃花期终于来了。   这是出门去大营巡视一圈都能捞个妹子啊。   虽然捞到的妹子家有个母老虎,妹子本身也很强大。   只是后面那句是怎么回事?   收拾个房间给路小姐住?   也对哦,这大晚上的也送不回去,总不能把人给扔路上吧。   不过,瞧瞧他们王府上下,主子是纯爷们儿,侍卫是纯爷们儿,管家是纯爷们儿,连扫地的下人都是纯爷们儿,也就端茶送水纺布制衣的丫鬟和粗使婆子性别为女,那和府上铺天盖地的汉子相比也是少得可怜。   所以,他们府上,真的有给正常姑娘使用的生活用品吗,还有正常姑娘需要什么啊?   好难哦,简直比把这位大小姐从愚蠢的昶王手底下救出来都难哦!   不管了,他就负责给文国公府报个平安就了事儿了,至于这些交给他们万能的余管家去吧!   于是,第一在去文国公府前,愉快地把余管家从被窝里挖了出来,交代了一句“王爷说他要带路小姐回府住一宿”之后,就隐身在黑暗中。   睡意未消的余管家揉了揉眼睛又掏了掏耳朵,一脸迷茫。   什么啊,他家不沾女色的王爷要带个姑娘回来过夜,他其实还是在梦里吧!   而后,他又看了眼第一留在床头的信,拿起来凑近仔细盯了片刻,这才把缓缓信放了下来,又默默缩回了被子里。   他—一—定—是—睡—糊—涂—了!   五分钟后......   清醒过来的余管家飞速从床上扑腾起来,穿好衣服提上鞋,而后一路飞奔出去。   这大晚上的,让他上哪儿去给倒腾出一个姑娘住的房间啊!   霎时,整个昱王府都亮了。   待第一翻进文国公府报了平安,说他家王爷明早会亲自把路小姐送还后,又翻了几下飘回昱王府。   整个过程没有走门,好似做贼。   等他回来的时候,就见余管家在中心花园候着,后面跟着一群贼亮的眼睛。   行吧,他知道第六喜欢八卦,第十喜欢看戏,可第七你一喜欢吃的家伙凑什么热闹,这儿没吃的!再说最近你不是一听见爷的脚步声就跟耗子一样躲得老远嘛,今儿晚上凑过来干甚!还有你们,第三第四第五,暗卫不要瞎出来溜达,没事儿干就好好睡觉补足精神等待任务!   一排好奇的大眼睛齐刷刷地朝第一放电,让他一下子无所适从。   “诶呀,都怪我,都怪我,因为要给路小姐收拾屋子,所以一不小心就......”余管家搓了搓手,语气里带着愧疚,不过那脸上趁机凑热闹表情却是出卖了他。   上次在文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因为第七宣扬吃到了新奇的食物,而被这群有心机的侍卫给套了出来,于是连带着回京第一天那个手帕小插曲,一并被大家捋了成了一条线。   现在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王爷招惹了这么一个熊心豹子胆的小姐。   万万没想到,这才几天过去,故事居然又更新了,而且马上绯闻女主角就要来了耶!   几人刚才就盘算好了,等第八回来后,火速把他带到小黑屋里去问话。   “哎,我可真没想到原来今天那位路小姐也在广言楼啊。”第十万万没想到这立功的机会原来离自己那么近,可他却没有珍惜。而且第八替了他的差,估计今天晚上看的戏比他还过瘾。   “哦对,你今天也去广言楼了。”第一这才想起来那位路小姐的行程为什么听着如此耳熟,“那时你没留意到什么?”   “如今这么回想起来,好像有看到几个人在芝麻眼儿胡同鬼鬼祟祟的,该不会是......”芝麻眼儿胡同挨着广言楼,站在广言楼的三层以上可以看到胡同里的概貌,“不过要是我出手了,不就轮不到王爷了嘛!”   抢戏不道德,第十表示自己不能抢戏,尤其不能抢了主(男)子(主)的戏。   ——你直接把戏份让给了第八!   “路小姐的话,会有好吃的吧。”一旁的第七开了腔。路小姐又漂亮又温柔,还一见他就请他吃了那么多好吃的。要是能当他家王妃的话,以后不就能吃到更多好吃的吗?   第七觉得自己从为王爷的终身幸福角度考虑,想得很深远。   ——你那是从你自己的终身幸福角度考虑吧!   “可拉倒吧,咱们的人不是说路小姐听完戏就被拉走了吗?”第五表示暗卫在夜晚也能有足够的智商,“别说她带没带吃的,估摸着连晚饭都没吃上,指不定正饿得前胸贴后背呢!”   +++++   马车上。   路为晞正如第五说得那样,惊恐过后,缓过神来,才忆起自己没吃晚饭的事实,正饿得前胸贴后背。   不仅饿,而且冷。   这马车里坐了个移动雪山,烧一百个炭火盆都不够!   路为晞屈膝坐着,用手环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自打她上了桓琭白的马车,就一个人瑟缩在角落里。   从桓琭白的角度来看,路为晞像是受了伤的小动物一样。   桓琭白有些疑惑。照这情形看,他是欺负她了,还是虐待她了?   没有!统统没有!他不仅没欺负她没虐待她,还把她从大坏蛋手里给救了出来,让她乘着自己的马车把她带回家!   可她这个表情怎么看着,都跟他桓琭白就是那个大坏蛋似的。   昱王殿下表示他很冤。   可路为晞看不出昱王宝宝心里的冤屈,在她看来这个小心眼儿的表情一样一样的,她正埋怨着秋葵那个缺心眼儿的笨蛋。   本来,她可以坐着自家马车回去的。可秋葵倒好,在咔嚓车夫的过程中,一不小心用力过猛,顺带着把那匹马也给解决了。   宰完车夫的秋葵还回给路为晞一个特大号的傻笑。   这丫头标准的给点阳光就灿烂,路为晞决定从此以后没收她的阳光。   只是这下可好,她这边一匹马也没有了,就一马车,要她和秋葵靠人力推回去的话,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呢。于是,她不得不再次觍着脸抱上了路过的大腿。   车外,被路为晞埋怨的秋葵和第八一左一右靠着车门坐着。   “我叫秋葵。”   “我叫第八。”   简单自我介绍之后,秋葵就开始总结自己这一晚惊奇的冒险,顺便实力吹捧自家小姐淡定的气场和逆天的智商。   第八算是知道手里那俩花生豆儿是怎么来的了。   “广言楼的花生,可好吃了!可惜现在......”秋葵看着第八手里的花生,有点心疼,“不过没关系,你是昱王府的侍卫,去广言楼买花生,伙计还能给你多打二两呢。”   听她家小姐和孟小姐说,这叫刷脸消费。   “有空的话我去瞅瞅。”第八随便应了下来,而后扬手一丢,把两颗花生扔到马的嘴里,他总觉得要是他就这么扔地上的话,这个叫秋葵的姑娘可能会扑上来咬他,“不过,你说你还扔了路小姐的耳坠过来?”   “对,一对珍珠耳坠,就是今年小姐生日的时候,世子爷送给小姐的,好像说珍珠是南洋的稀有品种,坠子是世子爷亲自画好之后找聚宝阁的老师傅做的,这世上就这一对儿,小姐特别喜欢。”秋葵隐约还能记得那珍珠上闪耀的光芒,而如今一想到不知被她丢到哪个角落里了,就一脸后悔,“哎,就这么不见了。早知道当时我就丢两个花生豆儿过去,见没砸到再扔小姐的耳坠。”   第八的小眼神向身后的车厢里瞟了瞟,而后又把头转了回来。根据他当时听到的声音,这耳坠分明是往马车里飞了啊,既然如此那就肯定被他家爷给接到了。   不过依照那位的性子,保不齐在接了这不明飞行物的一瞬就把它们捏成粉末了,如此,还不如就让路小姐以为丢在草丛里了算了。   那他,也就假装不知道吧。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耳坠在哪里第八不知道,可是白哥哥却是知道的嘛! 下节,孤男寡女共处一马车,总要发生点该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吧!敬请期待1 ☆、第24章      马车内。   自打上了桓琭白的马车,就一个人瑟缩在角落里的路为晞,和自打路为晞上了自己的马车,就一直在下棋的桓琭白,一个缩在右边,一个坐在左边。   两方相安无事。   ......才怪嘞!   孤男寡女,三更半夜,共处一室,你说没发生点儿事儿,人民群众雪亮的眼睛能放过你吗?   不能啊!   可他俩就是没事儿!   一个躲在角落里种蘑菇,一个淡定自若地下棋,就算是马车颠一下,也不会发生各种古言小说里常见的亲亲搂搂抱抱的剧情。   因为就他俩现在的距离,除非是马车在空中转体三周半然后掉下山崖,否则路为晞怎么摔都是脸朝座椅狗啃泥。   路为晞缩在角落里是又饿又冷,可她却愣是不敢动一步,生怕要是吵着这位爷下棋了,一个棋子儿扔过来她的小命就再见了。   是,她之前是很勇敢地很不怕死地对着车里放声大喊,那也是因为当时情况特殊而她的脾气又上来了,于是头脑一热就做了没智商的事情。现在她可算是后悔死了,她认怂,她服输,反正她是小女子,当软骨头也没什么可害羞的。   依着她的分析,桓琭白当时灭了那两个人,不是为了救她,只是因为被她吵烦了想让她闭嘴,如果不是她一瞬间明白过来赶紧住嘴的话,恐怕她现在也得去地府报道了。   小心眼儿,爱清静,看着模样清心寡欲,其实脾气特别暴躁。   路为晞这算是见了桓琭白三次,大抵便把他的性格摸了个大概。   得亏她亲爱的父亲大人是这位爷的先生,不然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说不准,他就真见死不救了,她还能怎的,站在道义制高点指责他?   不好意思,皇权至上的社会没有道义这种东西。   她本应对这些刻骨铭心的,然而她现在也就只停留在“知道”而已。   文国公府父慈母爱,与她原先那个幸福的小家庭一样,所以虽然来了古代,她一天到晚缩在府上,倒没感觉什么差别,就算到了外面她也是受人尊敬的大小姐。   以至于她有些得意忘形了,尽管在外表上放低身段,但骨子里还是那个尊崇平等的现代人。   但是,面前这个男人不是,他是这个国家权倾朝野的王爷,他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不会任着她在他面前一次次放肆。   先前那次也好,今天这次也好,她好像都没有摆对自己的位置。   不是人与人的差别,而是天与地的差别。   这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样貌。   她依然可以在府上做她的“现代人”,但是在外面,无论如何也要把头低下去啊。   就像,现在这样,尽量隐去自己的存在感。   路为晞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进行自我反思,而桓琭白却是把车外第八和秋葵的对话听了个不漏。   这个小丫头每一次的出现,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生活就好像是一盘棋,在他下每一个子之前就已经考虑了十步二十步甚至更多更远的未来,无论是总给他找麻烦的桓琭敏,还是给他增加工作量的北疆,都不过是这棋盘上的棋子罢了。   早晚,他都会将他们围死。   而现在留着他们,不过是为了让这盘棋不要太早结束罢了。   可路为晞不是,她不属于这个棋盘上的任何一个棋子,或者说,从一开始,桓琭白就从未考虑过把她放在棋盘上。   因为无论把她放在哪里,于他都不会产生任何量变,更何谈质变。   她没有用,他也不需要她有用,他远没有到需要把她变成棋子的地步,甚至连她所依靠的文国公府,都还不需要成为他的棋子。   于是,她以她自己的方式,出现在了他波澜不惊早有定数的生活里。   她的言语是意外,她的行为是意外,她本身就是个意外。   她在少时,还不过只是个比别人的笑容更温暖一点的小姑娘,而当他这次归来,她已经让他看不透了。   他无法预料到她下一步的行为。   他突然特别想知道她下一步的行为。   他想看看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   对于他这个生活无趣的男人来说,路为晞就好像一剂绝佳的调料。   之前也是,在看到她冲下马车的时候,他已经决定救下她了,只是他想看看她会做什么,于是一直没有动手。   而她的行为确实如他所期望的一般,超出了他的预料。   她伪装的镇定背后是深沉的愤怒,愤懑的她甚至敢用自杀来威胁他。   他以为着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可偏偏她又后知后觉地怕了起来,如普通人一样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她确实是一个普通人,没有权力没有武力什么都没有的普通人,她会高兴喜悦恐惧害怕,可偏偏她又能克服自己身为普通人难以压制的情绪,为自己争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桓琭白突然觉得,这是他这种谋定而后动的手段之外的,另一种强大。   她不是他生活的调味剂,她是路为晞,一个属于她自己的人。   如果这样的人做他的对手,他恐怕得多花些心思。   不过......她要这样子缩到什么时候啊!   因为自己的恶趣味而抱歉了一秒钟的某王爷,在看到自己马车右边角落缩成团的某只之后,心中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无奈。   这时候装什么小孩子嘛!   啊,不对,她是真正的小孩子啊。   上次在她的院子里,听她的口气像是根本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桓琭白只觉得心里一堵便离去了。试想,一件被你惦念了十年的事情,在另一个当事人的脑中根本没留下任何印象,这该多让人郁闷。   明明她求他的时候,还叫他白哥哥的。   他以为她还记得的。   自那天之后,他就没见过她也没和她说过话,反正他们的生活本身也没什么交集。   今天这种情况纯属意外,真的是连他都没有预料到。说真的,如果不是路为晞本人想了那么个主意,只怕他们也就这样擦肩而过了。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   桓琭白只觉得呼吸微微一滞。   “有头绪吗,把你带走的人?”桓琭白突然开了口,打破了车厢内长久以来的宁静。   “有,不过不是很肯定。”沉思中的路为晞赶紧抬起头来,在看到对方垂首凝视棋盘的模样,稍稍松了口气。说实话,她是真的不敢和桓琭白的眼睛对视。   那双眼睛,有抽离人所有思绪的能力。   “......嗯。”桓琭白落下一子,“先生那边,本王已经派人去回消息了。”   “啊,多谢王爷费心。”路为晞本是还想细问他跟爹娘怎么说的,不过刚刚自我反省过,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她选择缄默。   但她的肚子选择抗议:“咕~~!”   声音在这不算宽敞的空间里有些响,以至于连桓琭白都抬起头来了。   那双眼睛里依然没有丝毫情绪,可路为晞却觉得这比他当面嘲笑她还让她难堪。   “臣女没......”路为晞刚打算推脱掉,只不想肚子又是“咕~~~~~~~~~~~——————”地一声。   特别响,特别长。   路为晞觉得这脸丢到姥姥家了。   被人差点劫走,屁滚尿流滚下车,情急之下要以自杀来自保,现在还饿得肚子咕咕叫。算上之前两次,她在这个男人面前,已经丢脸丢到要是不以身相许恐怕都嫁不出去的地步了。   呸,真不吉利,她才不要嫁给他呢,长得好看顶什么用,天天看着都冻死了!   好吧,她都已经丢了那么多次脸了,也不差这一次,反正之前她都承认她怂了。   “王爷,臣女......”路为晞决心自觉交代现在的窘境。   “你叫本王什么?”可桓琭白却似乎不愿这么简单放过她。   “王爷......啊。”她已经自我检讨到墙角缝里了,这会儿姿态很谦卑,难道这个小心眼儿还不打算宽大处理吗?   “你刚刚在外面......”桓琭白意有所指。   “啊,那是臣女情急之下......望王爷恕罪!”路为晞赶紧低头道歉,再一抬头,却发现面前这人又开始飘小雪了。   这个人是什么情况啊,歉都道了,怎么情况越来越严重了?这个人好难哄啊!   ......难道,她......理解反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路为晞便大着胆子准备实验一下:“......白哥哥?”   雪......   停了!   不是吧!   这个幼稚鬼!   他喜欢这种奇怪的play早说啊,害得她伏低做小装狗腿!   “白哥哥,我饿......”路为晞一噘嘴,开始装可怜,不对,她不用装,都是真的,“我还有点渴,而且好冷!”所以你这个雪山收敛一点啊喂!   桓琭白起身,开始翻找起车座底下抽屉里的东西,而路为晞也终于从角落里爬了出来,挪到中间的几案旁,看着桓琭白把抽屉里一盒一盒的点心拿出来摊到她这边,而后又在另一个抽屉里取了件白色的氅衣,递给了她。   路为晞接过氅衣,抖开来披在身上。这个人真的很喜欢白色呢。   又投喂食物又翻找衣服,他这怎么跟养女儿似的。某光棍王爷看着某张展颜微笑的小脸,陷入了蜜汁脑洞里。   桓琭白见她没再需要别的东西,便把抽屉合上,而后正准备坐回去,却只觉得马车猛得一颠。   正在整理衣服的路为晞完全没有防备,整个人就要随着惯性倒下来。   站在一旁的桓琭白赶忙朝旁垮了一步,而后一把抱住了路为晞。   “王爷,好像有个石块儿,属下天黑没看清,请王爷......哎哟......”车外,第八的声音听来有点痛苦,他的鼻子撞到了旁边秋葵的额头上。   而车里,因为这第二颠,桓琭白的唇不期然便落在了路为晞的......   ——哎,不是说好了不要这种烂俗剧情的嘛!   ......额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白哥哥:明明她小时候一直跟在我身后喊白哥哥的,凭什么现在喊王爷了,不行,我不高兴!不喊白哥哥不给吃饭!【傲娇脸】 下节,白哥哥终于把阿晞带回家啦!敬请期待! ☆、第25章      马车上。   第八举着自己手里的马鞭发誓,他不是有意的。   他是真的没注意到路上有石块儿。   要怪就怪这不长眼的石块儿,居然胆大包天赶拦他们昱王府的车架。   第八虽然是个尽忠职守的好侍卫,可说到底他还是个热血方刚的汉子不是。作为一个正常男人,这半夜三更的,旁边坐着个漂亮姑娘,总归......会心猿意马的嘛!   更何况这姑娘一看就是他中意的那种直爽性子。   纯情的第八有点乐。   说出来也不怕大家笑话,上次去路小姐的院子,见了那一院子漂亮姑娘,桀骜不驯的第八直接整个人都软了。   果然,还是有女孩子的地方好啊,和他们王府那群臭汉子的视觉效果都不一样。如果,要是把这一整个院子搬到他们王府就好了。   可是,这院子怎么搬......   只要他家爷娶了路小姐不就好了嘛!   第八一拍手,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刚好路小姐不就在身后的马车里嘛,这要是能发生点儿什么事情就好啦!   又是操心着自家王爷的终身大事,又是操心着自己的终身大事,赶了一天马车的第八,就这么直挺挺地任着车轮朝石头压过去。   他是被颠了一下才知道那地方有个拦路石的。   知道自己闯了祸的第八,赶紧把头侧过去,朝着后面的车厢内道:“王爷,好像有个石块儿,属下天黑没看清,请王爷......”   只是这请罪的话还没说完,第二波拦路石就又来了,赶巧秋葵这时候也是担心地一回头,两个头都朝内转的人就因为这么又一颠,撞在了一起:“哎哟......”   第八有些心疼自己英挺俊俏的鼻梁,这样是撞塌了他可就不俊了,不俊了可就娶不到媳妇了。他不管,要真是娶不到媳妇,就赖秋葵姑娘的铁脑门儿,让她负责自己的下半生!   ——你咋不赖那块石头呢,倒是把石头抱回家当媳妇娶了呀!   而车内,看见桓琭白从抽屉里翻腾出来的好吃的,饿得跟狼一样的路为晞的眼睛就直冒绿光,把小脑袋凑了过来。   因为下午要去看戏,路为晞这天早晨就起得晚了些,导致到平时午膳的点也不饿,随便吃了两口便出门了。在广言楼,孟婉琪倒是给她了几碟小点心,可碍着马上就要回家用晚饭了,所以吃得也不多。   真·马上!   假如刚才就真的让她那么死的话,其实从内心里她是拒绝的。怎么着,也得做个饱死鬼不是!   好在这位小心眼儿王爷哄好了之后还是挺人道的,又给吃的又给衣服。   不过......怎么跟被当宠物养了似的!   那她是什么宠物,哈士奇?   ——你们俩的脑洞也是够了!   因为对古代男士衣服的形制并不很清楚,路为晞把桓琭白的氅衣抖开之后,就顺着袖子找到肩膀,而后一披在身上了事。   古代衣服本就宽大,而这又是件男子的衣服,虽然这氅衣布料厚实做工精致,上面还绣了仙鹤的纹样,想来桓琭白穿上一定仙气十足,但路为晞怎么都觉得,自己现在这模样,瞧起来估计和裹了个被单没什么区别。   这就是买家秀和卖家秀的本质差别!   她一心脑补着自己裹个白被单的蠢样,没留神就被马车颠了一下,这一颠可好,她没坐稳,顺着就要向旁边的空地上摔了下去。   这一摔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路为晞心里虽知即将到来的灾祸,然而她却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任着自己这么倒下去......   咦,没倒下去?   路为晞的头抵在一个坚硬的胸膛上,而这个胸膛不用想就知道是桓琭白的。他的整个身子挡在她身前,两手环着她的上半身,阻止了她继续向下倒。   路为晞反应过来之后,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这个这次不用讨好就主动过来救她的小心眼儿,话还没出口,身下便又是一颠。   次奥,驾马的那个,你拿到驾照了吗?   老娘摔破相了拆你家牌匾哦!   路为晞内心正气得暴走,就只觉得额头微微一热。   那触感,作为前一辈子单身了十八年的好汉当然不熟悉,但是作为阅漫画无数的少女心持有者来说却是可以猜到的。   反正按照故事套路,这种颠一颠啊什么的,总会颠出个亲亲抱抱呗。   哦,她这是被亲了额头啊。   ——这个反应不对!   哦,导演要她重来的:她——被——亲——了!!!   ——喂喂喂!   那又怎么样,亲一下又不会怀孕。   车外的第八连声道歉,车内的路为晞眼见这车是终于平稳了,迅速脱离桓琭白的保护圈,向后退了几下。在她看来,这唯一的错,就出在她不该凑过来上。   一边后退的路为晞一边看着桓琭白的脸色,却是头一次看见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中,出现了不一样的神色。   那模样,看着像是在疑惑。   都说了亲一下又不会怀孕,她都不会,他更不会啦,在意个什么劲啊!   该不会是在怀疑她卫生状况不达标吧?   这个人也是够了!   桓琭白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怀里的小人推了一下,只见她以奇妙的走位向后挪动去,同时伴着的还有鄙夷的眼神。   难道,她这是认为他在非礼她?就算如此也不能嫌弃成这样吧!他又长得不差!   “配少白......老牛吃嫩草。”桓琭沅阴魂不散的声音又在桓琭白的耳畔边响起。   老牛→刚刚亲亲抱抱完的某白。   嫩草→被亲亲抱抱完一脸鄙夷的某晞。   昱王殿下表示心好痛。   +++++   昱王府内。   当第八驾着马车进府的时候,只见前面站了一排人形探照灯。   那眼神,明明是大晚上的,居然跟太阳一样亮。   因为路为晞在马车里,所以第八是驾着马车绕了一圈从侧门进去的,却不想还是被这群八卦的吃瓜群众逮了个正着。   第八也是服了,这群人大晚上的为了八卦,连觉都不睡吗?   秋葵没见过这阵势,纵使是她胆子大这时候都有些虚。这昱王府里都是什么珍奇异兽啊,怎么大晚上活动啊?   她和第八一人左一人右跳下了车,而后就见第八开了车门,桓琭白便顺着走了出来。   “属下恭候王爷回府!”一群人齐刷刷低下了头,向桓琭白行礼。   “嗯。”他瞥了那群侍卫一眼,而后轻应了一声。   秋葵赶紧接过旁边一个中年男子递来的马凳,放在车下,而后扶着跟着桓琭白后面走出来的路为晞。   昱王府这晚上灯笼高挂,因而这天晚上虽然黑天黑地的,也足够众人看得清路为晞的样貌。在场除了第七第八之外的几人,之前皆是没和路为晞面对着面的打过交道,故而都是一副猴急的模样。   看来他家爷没骗人,真的带了个姑娘回来!   刚一下车的路为晞也是被眼前的阵势一惊,这灯火通明的府邸,这黑压压的一群人,这一群人还死命盯着她,她这是不是进土匪窝了?   路为晞此时不过十四岁,又长了张娃娃脸,再加上她常年窝在家中,整个人看上去就比同龄人显小。而她此时整个人被桓琭白那件过分宽大的氅衣裹着,就露出个脑袋,脑袋上大大的眼睛一下一下地眨着,只让这群生活与女性生物绝缘的侍卫看了,有说不出的心疼。   他们家爷这是诱拐未成年少女!   ——你们爷明明是解救未成年少女!   不对,重点是那件氅衣!   看来里面那个小小的空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几人飞快交换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眼神,不过碍于桓琭白在,所以憋笑憋得很辛苦。   一旁候着的余管家赶紧给路为晞行了礼,道:“鄙姓余,是昱王府的管家,在此恭候路小姐多时了。”   “有劳余管家了。”路为晞也朝他还了一礼。   “不敢当不敢当。”余管家推让了两句,而后对桓琭白道,“在下已按照王爷的吩咐,为路小姐备好了房间。”   “好。”桓琭白点了点头,看向路为晞,“时候也不早了,让余管家带你先去歇息吧。明日本王下了朝后,送你回府。”   “是,多谢王爷。”在这么多人面前,路为晞斟酌了一番,还是规规矩矩用了这个称呼,见他似乎也没有北风吹雪花飘的情形,便乖巧地跟在余管家后向前走。   咦,这场戏就这么结束了啊。众人默默垂下脑袋,盘算这场戏值不值这等了一晚上的门票钱。   只才走几步,路为晞这才想起披在身上的氅衣,于是赶紧回头,对桓琭白道:“王爷,这衣服......”   “先穿着吧。”桓琭白瞧她那副把自己的外衣穿成床单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倘若她再把衣服拉高点盖在脸上,就可以出来扮鬼吓人了。   只是一想到她这一晚上的经历,再瞧她如今这副模样,桓琭白心中微动,轻启唇,又加了句:“夜凉。”   这话,任谁听起来都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更何况桓琭白又是用着他那毫无起伏的声调讲出来的。   可路为晞却听出那话里安慰的味道。明明她都这么糟蹋他的衣服了,倒是还惦记着她的身体。   也真是难为他了,板着一张脸硬生生要讲一句温情的话。   于是,少女裹了裹身上的氅衣,把对他这句话的回答化成唇间灿然的微笑,待他因为她这过分明丽的微笑愣神时,少女的眼中划过一抹狡黠,而后樱唇吐出一句话:   “晚安,白哥哥。”   一排低下的脑袋噌地抬起,在心中高喊:   这一晚,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八卦群众和兔子酱同在! 下节,看白哥哥第二天怎么治他的抽风深井冰兄弟整出来的烂摊子?敬请期待! ☆、第26章      昶王府内。   “回王爷,路小姐......跑了。”   桓琭敏睡了一觉起来,就等着这么个消息。   “跑了?怎么跑的?”桓琭敏一边理着腰间坠着的玉佩流苏,一边不甚在意地问道。   这事儿虽然没办成,但他也说不上有多生气。反正这本就不是什么好主意,权当年底前打发时间的罢了。   只是路为晞怎么会跑了,他倒是有些好奇。她就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难道还能扭过三个大男人不成?   就算派出去的人再不济,这样的结果传出去也是丢他的脸了。   ——你这事儿的由头就够丢脸的啦!   “具体细节老奴不知,那三人都没再传回音信,想是死了。”周管家大清早就因为路为晞这事儿急了一脑门儿汗,虽然他知道现在桓琭敏脾气还没起来,不过下面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就不能保证了,“是咱们别的线人回说,人在半道儿被昱王给截了。”   “什么?让桓琭白截了?”桓琭敏腾地站了起来,一下子撞上旁边为他梳头的丫鬟,那丫鬟惊得连忙后退了几步,跪在了地上。   “行了行了,都出去!”桓琭敏烦躁地挥了挥手,屋内捧着镜子衣服盆子的丫鬟瞬间退了个干净。   待人都出去了,周管家这才回道:“千真万确,确实被昱王带走了。”   桓琭敏之前以为路为晞是被文国公府的人给寻了回去,却不想最终竟是落在了桓琭白手上。他昨日的行踪桓琭敏是清楚的,下了朝就去了城外的大营,如此算来约么是在回城的路上拦下的。   对桓琭敏而言,桓琭白如何知道那辆毫不张扬的马车上载着路为晞,并不让他惊奇。他甚至觉得,只要桓琭白愿意,这整件事他动动手指头便可知晓。   问题的关键在于,他,出手了。   桓琭敏有些事敢做得那么有恃无恐,并不是因为他自信自己保密工作做得好。相反,他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能查桓琭白,桓琭白自然也有本事查他。可桓琭白查他的目的,也仅仅是为了知道,知晓这件事情于他无害,便就这么放任过去了。   桓琭敏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在桓琭白的眼线下扩张自己的势力,他确信,只要自己不动到他头上,他那个冷漠骄傲的弟弟是不会搭理的。这就是他这个庶子的生存法则,蛰伏十年忍气吞声。   因为,这个傲慢的男人太轻敌了!   可这是头一次,桓琭白把手伸到他自己以外的地方,为的还是一个除了背后的文国公府外没一样能入他桓琭敏的眼的小姑娘。   这本身,比路为晞跑了,更令他感到诧异。   他这是给他个警告,还是要重新圈一下他的地界?   “昨晚,文国公府的三公子上门去求过昱王。”周管家一边擦汗,一边继续汇报着自己手上的情报。   “你的意思是,这只是一个巧合?”桓琭敏的右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而后忽得笑出声来,“你说,他这是不是要告诉本王,文国公府本王动不得?”   “老奴不知。”周管家低头弯腰。   诶呦,路小姐跑了,他家王爷怎么还笑了,是不是刺激大了,神经了?   “那本王......”桓琭敏又瞬间收了笑,冷声道,“要是非动不可呢?”   因为没有人知道昨晚道上发生了什么,桓琭敏便把一切都记在了桓琭白的头上。   在他看来,路为晞根本不足以道。   +++++   殿外。   下了朝后,桓琭敏在捕捉到到桓琭白与路岿短暂的接触之时,便笑着迎了上去。   本来按照他的预想,这场戏一过,路为晞中了蛊,自此之后乖乖听话,而他则顺道来个英雄救美,在路家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可结果倒好,倒是被去大营巡视的桓琭白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桓琭敏笑着朝路岿打了声招呼,路岿自知这两兄弟有话说,便借口先一步离开,于是桓琭敏与桓琭白并排走着,向宫门外走去。   “路小姐被六弟救去了?”他们二人之间彼此监视,倒是没什么秘密,因此桓琭敏也就单刀直入。   桓琭白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   “六弟,你这可是......”桓琭敏盯着桓琭白一成不变的面庞,唇角一勾,“横刀夺爱啊!”   横刀夺爱?   他?   桓琭白只觉得这个男人一大早就开始犯毛病。   整出个西羌蛊师也就算了,还说他横刀夺爱。   就他观测路为晞的眼神得出的结果,那小丫头看着他的时候至多只是嫌弃,对这位仁兄则是听到名字的时候就开始恶心了。就这差距,还用他费老鼻子劲儿夺吗?完胜好吗!   ——可把白哥哥给得意坏了!   再说昨天大半夜路上那丫头给他折腾的,又是饿又是渴又是冷,整个跟凭空多出个女儿似的,现在还躺在他府上,等会儿他还要跟保镖一样把人送回去,都是这个神经病招来的麻烦!   桓琭白好像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路为晞听见桓琭敏的名字就恶心了,现在他也很想用一样的眼神看着这位傻子兄弟。   只是桓琭敏却不自知,还当自己刺激不够,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不过,夺去的到底是夺取的,长久不了。迟早有一天,她会自己回来的。”   他又看了桓琭白一眼,发现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的“白之冷漠”。   “诶呀,昶王殿下这府上是丢了什么呀?”二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宫门口的马车前,立在昱王府马车两边的第六第十迎了上来,开口的是第六,“看王爷的样子像是用情至深呐。”   “猫。”一直没开口只在内心里吐槽的桓琭白,突然饶有兴致地开腔了。   那小丫头张牙舞爪的时候,是有点儿像猫;赶在聪明头儿上,也像猫。   “哦,猫啊,猫可是通人性的生灵呢,这走了是不是因为呆着不舒服,所以去别处了?”今天替第八班的第十接着他家爷的话,开始发挥想象,“而且,猫和狗可不一样,不认家,出去了,就回不来了。”   “所以,虽然这么说不好,不过还是请昶王殿下提前节哀。”第六继续补刀。   论演戏,昱王府里没人比得过第六第十,现编现演一把好手,而且不用事先串通。   他俩最喜欢一起落井下石,准头杠杠的!   桓琭敏碰了一鼻子灰,走了。   第六第十见气走了他家爷的笨蛋兄弟,便一脸欢快地跑到他家爷面前求表扬。   “走了。”桓琭白不理他俩,一迈步上了马车,“等会还要去文国公府。”   哦,对哦,等会儿还有事呢!   第六第十跳上马车,坐稳,而后一扭头一对眼。   诶嘿嘿~~~~~~~!   等会儿还有好戏瞧!   +++++   文国公府内。   和昨晚回昱王府一样,今日这马车还是绕了一圈从侧门进来的。   路为晞觉得自己好似罪犯,全程要避着人走。   在府里候了多时的梅氏,一见女儿下车,便是快步上前,一把把女儿拉在跟前左瞧右瞧了好一番,见她确实没事,便放下心来。   孟婉琪跟在梅氏身后,他虽昨晚知道了她平安无事的消息,可却一定要等到今日亲自看过后方可放心,于是便一直留到现在。   路为晞见他在人群里,便大约猜到怎么回事,于是特意对她说了句:“孟姐姐,我没事,害你担惊受怕了。”   她说没事,那便真的是没事了。孟婉琪听了她的话,一下子便笑了开来。   第六第十原是不信孟婉琪和路为晞关系突然变好的,只是瞧着现场姐妹情深的样子,不似作假。   不过,那个以前见到他家爷就扑上来的表小姐,现在居然鸟都不鸟一眼了耶,反倒是含情脉脉地看着路小姐,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这位孟小姐都是他家爷感情道路上极大的敌人呢!   这该寒暄的寒暄完毕之后,桓琭白眼见任务完成,转身便要回府。   路为晞发现他要走,赶紧跑到他身旁,指了指车厢,又指了指第六第十二人。   于是,昱王马车里成盒成盒的东西被搬了下来,而后又成盒成盒被运到碧雪园内。   待搬完了,路为晞才放了行。   路岿和梅氏恍恍惚惚有一瞬间觉得这是来给她家女儿送聘礼的。   “您女儿就值几盒点心呐。”路为晞笑着,送走了孟婉琪,便要回她的碧雪园。   梅氏见状,赶紧挽住女儿的胳膊,跟着她一起过去。   待走进她的闺房,梅氏这才把门一关,拉着路为晞坐在榻上,一脸严肃地道:“阿晞,你要跟娘说实话。”   “......好。”梅氏向来宠女儿,连板着脸的表情都不会有,如此严肃让路为晞一时有些不适应。   她夜不归宿,虽被桓琭白以“本王路遇路小姐身体不适,故带回府上休息”这种一听就漏洞百出的话给圆了过去,不过说到底,不过是双方互相给个交代。   他这一表态,代表着以后即便有有心人想以此做文章,也是由他来顶着的。   这其实,已经给了路为晞一个天大的恩情和文国公府一个天大的面子。   但是作为母亲,梅氏大抵是不愿揣着明白装糊涂。路为晞揣测她是来问她,昨晚的细节的。   只是路为晞觉得她要是真把昨晚的细节说给她,她怕是要吓昏过去。   这位强悍的女士,在自己宝贝女儿的事情上,总是特别脆弱。   却不料,梅氏道:“阿晞,你是不是喜欢昱王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有这种笨蛋兄弟一定要疯! 白哥哥:我没有这种兄弟。 下节,阿晞的回答是?敬请期待! ☆、第27章      碧雪园内。   路为晞听了梅氏的话后一愣。   按照常理,别说是古代的大家闺秀,就是现代的小姑娘,这夜不归宿了,做爹妈的一见人回来总得盘问盘问细节不是。   虽说她这个夜不归宿是有原因的。   可这位亲娘倒好,居然问了个八竿子打不到的问题。   诶呦喂,她的个亲娘啊,您是她亲娘啊,就算您随便瞎假设,那也得是问桓琭白是不是喜欢她呀。凭什么她喜欢桓琭白啊?多掉面子呐!再说她是嫌昨天那个大晚上的冻得不轻啊,上赶子贴着他?   这么一想,路为晞的表情就有点小郁闷了。   梅氏还当是戳破了她的心事,惹得她害羞了,于是拍着她的手道:“娘知道你不好意思说,可你原先是见到王爷就怕,看今天这情形却......”   她现在看着这位爷也怕!   “娘,我......”路为晞正欲开口解释,却被梅氏制止了。   “你不用解释,你也别害羞,娘是过来人,看得出来。”梅氏轻轻抚上路为晞的脸颊,笑道,“男欢女爱乃是人世间最正常的□□,才不像女先生还有闺律上说得那般可怕呢。原先娘总觉得你小,怕给你说了不好,可如今想想,我的阿晞明年就及笄了,也是到了该考虑这些事的时候了。”   虽然她亲娘说得那是一脸深情,一脸慈爱,不过......   这误会可大了去了!   这喜欢桓琭白的屎盆子就非得扣她头上吗?   ——白哥哥要是听到你说他是屎盆子,心碎给你看哦!   “之前,也怪娘不好,太娇纵你了。可是,娘有时候想啊,我就阿晞这么一个宝贝姑娘,那时候生下来多难啊,你就跟个小猫儿一样,一天吃不下几口奶,好不容易才养活了。我不宠着、护着,万一让别人给我家姑娘气受可怎么办?于是,这么日复一日的,便把你养成了个过于单纯,甚至有些软弱的性子。要是那沁园落水的事儿,归根到底是娘害了你啊,你若是跟娘年轻时一个脾气,谁能欺负到你头上。”梅氏说着说着,眼角就蓄满了泪。   路为晞听她先前说起那位冰山王爷,满心还有吐槽的心思,至此,却也跟着动容了。   梅氏不是那个养了她十八年的母亲,她的母亲没有如此艳丽的容貌,没有如此泼辣的性格,也没有如此显赫的家世,但她们全心全意看着自己孩子时的神情却是一模一样的。   因此,尽管两人如此不同,看着梅氏,路为晞还是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卢维溪自小和母亲感情深厚。和别的那些个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带大的孩子不同,她是被母亲一手带大的。从出生到现在,她几乎没有和母亲分开过。至于分开时间最长的,大概就是如今吧。   尽管穿越过来之后她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但一想到她要是不见了,母亲发了疯一样地满世界找她,路为晞眼里的泪水就止不住往下流。   梅氏原来一直忍着泪,见路为晞哭出来了,便赶忙伸手为她拭泪,一边哄着“都是娘不好,阿晞不哭了”,一边却也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母女俩抱着哭作一团。   待哭了好一会儿,哭累了的两人一抬头,看见彼此红红的眼圈,便又是笑出了声。   “娘放心,之前女儿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也明白了不少道理。”路为晞刚刚哭过,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一样,“这从今往后啊,阿晞一定做个坚强的孩子,再不让旁人欺负我半分,也不让娘亲和爹爹为我担心!”   “我的阿晞看来是真的长大了啊,有你这句话,娘就放心了。”梅氏摸了摸路为晞的小脑袋,这孩子先天不足,从小就比同龄的孩子显得小,这小脸看着虽然漂亮精致,却仍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任是谁看了她都不会往不该想的地方想,只忍不住好好地疼惜她,“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今天娘就把之前窝在心里的话,一并说出来吧。”   “您说。”路为晞点了点头。   “娘觉得......娘不放心把你交给昶王!”梅氏犹疑再三,还是把堵在心口许久的这句话说了出来,说完后,她仔细瞧着路为晞的脸色,见她神色不变,才放下心来,“看来你如今,是当真不记挂他了。”   一年多前去宫里赏花,路为晞因为一下子面对那么些人有些手足无措,便借口不适先离开了。梅氏本想陪着她,可她的大姑子姐瑞王妃路氏有段时间没见她了,便想借机和她多说两句。梅氏寻思这宫里到国公府也没多少距离,想来不会有事,便让春萍陪路为晞先回去了。却不想府上的马车坏在半道儿上,桓琭敏恰巧路过便顺带帮了路为晞一把。   也是自那以后,路为晞心里便有了这么一个人。   梅氏虽然之前从未提及此事,但她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假若这人真是良人也便罢了,可别的不说,路为晞这个国公府大小姐嫁过去就要当人家后娘,梅氏心里是几多个不快的。   再者,路为晞不清楚,她还是知道的,桓琭敏与路岿分属不同阵营,这要真成了婚,无论是文国公府站到昶王那边,还是和路为晞这个女儿断绝干系,都是不可能的。   路为晞单纯,想是动了真情,可到底没做逾矩的事情,她也不好贸然出手阻止,只想等路为晞自己醒悟过来。   这件事就拖拖拉拉了这么一年多。   “我压根儿就没记挂过他。”路为晞得了一种一听和桓琭敏有关的事情就恶心的毛病,前身做过的蠢事她是一点也不想替她扛下来,“您就当以前看花了眼吧。”   前面那些个乌七八糟的事她不管,也没能力管,她只在意昨天晚上的事。如果真的到最后证明这事儿是他指使的,那么不好意思,一辈子拉黑,见一次打一次!   见她态度说得随意,面上甚至还闪过一丝嫌恶,梅氏这颗心才终于落回肚子里,道:“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你放心,昱王的话,娘还是支持你的!”梅氏顿了顿,又道。   不是,她的个亲娘啊,怎么又绕回来了?!   她是欠这两兄弟钱了,还是卖给这两兄弟了,怎么不是桓琭敏就是桓琭白了?   “王爷的品行有目共睹,只是王爷的性子,哎,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接近的,就是娘想支持你也有心无力啊。”梅氏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复又像是想起什么道,“但娘瞧着今天王爷送你回来,你们二人交谈融洽,他还送你那些个盒子,想是......”   人生三大错觉之一:他喜欢我。   “那是错觉。”路为晞扯了扯嘴角,纠正道,“还有那些盒子里真的只是吃的,我是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搬回来的。要是我不拿回来啊,他就要倒了喂猪。”   这位小心眼儿王爷大概不缺钱,出手还挺大方,昨夜一顿今晨一顿,似乎是把他们昱王府的厨子都用上了,除了主菜之外,还做了几大桌子的点心。   “因为王爷也不知道路小姐喜欢吃什么,就让厨房都备着了。”余管家很会说话,把功劳都推到桓琭白头上。   只是在路为晞看来,他这是摆明了在整她。   行啊,她说饿,这人就让做这么多吃的,这不是明摆着要把她当猪喂嘛!   “那这些吃不完的怎么办?”路为晞问道。   “王爷说喂猪。”余管家回答得很诚实。   路为晞觉得这人更是故意的了。   万恶的有钱人!   正巧桓琭白下了朝回来,路为晞就再次向他确认了一下这些吃不了的菜的去向。   “喂猪。”桓琭白的回答与余管家一样一样的。   路为晞一咬牙一拍桌,道:“打包!”反正刚好留着给府里“研发部”做实验。   本想趁机替王爷观测一下这个最有可能成为他们王妃的小姐喜欢吃什么,顺便邀个功,可万万没想到她竟如此异于常人,余管家当时就呆了。   待桓琭白看了他一眼,他才赶紧去吩咐厨房准备食盒。   余管家还刚走出去,就听屋里的路为晞道了句:“你家厨子要是知道你经常把他的心血喂猪,他会哭得比猪还伤心的。”   哎哟,他的个小祖宗啊,怎么能这么说他们家爷呢,实在是说得太——   太好了!   老早该治治他家王爷不食人间烟火的毛病了!   他这个管家一针一线从牙缝里省出个王府可不容易!   顺带余管家还脑补了一下胖得像猪头一样的王府主厨厉厨哭得比猪还伤心的模样。   ——喂!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路为晞一摊手,表示交代完毕。   “嗯,没想到我们阿晞现在就操着整个王府的心了,要是以后能嫁给王爷,一定是个贤妻良母。”然而沉浸在推白露CP的某母亲置若罔闻。   路为晞只觉得一阵脱力。   合着,这个喜欢桓琭白的屎盆子是真的扣她头上了啊喂!   ——白哥哥一天心碎两次! 作者有话要说:  路漫漫其修远兮,白哥哥上下求索吧! 历时十章左右的这段小风波终于结束啦,后面几节日常过度章。 下节,阿晞先准备折腾折腾心疼姐姐打发打发时间,敬请期待! ☆、第28章      广言楼内。   自打那夜险些被人劫走,路为晞有小十天没能出府。   “结果一出府就干了两票!”路为晞回想起这一晌的经历,就敲着桌子,一脸得意。   第七的大眼珠子在路为晞和孟婉琪之间瞟啊瞟,然后往嘴里塞了把花生豆儿压压惊。   事先声明,他只是来买花生的。   这一切啊,还要重头说起。   临近年关,整个京都内都洋溢着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氛围。古代不比现代,没什么娱乐设备,这过年就是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那年味儿,就算路为晞足不出户就嗅到了。   文国公府是大户人家,作为当家主母,这年下到了,梅氏只需在管家递上的单子上瞧瞧有没有需要添补的东西,而后在家操持着大局,剩下那些个事情自有专人替她打理。她没什么出门的需求,也不乐意赶着这种人多的时节往外面凑,路为晞便也没由头出门放风了。   在现代她宅是因为外面对她没什么吸引力,可如今这府里她是呆腻了,只想往外面跑跑看看,偏生之前刚出过那样的事儿,她家娘亲又宝贝她,正看得严着呢。   看着一车车年货往府里抬,一波一波绣娘来量体裁衣,路为晞的心里直痒痒。   “娘,之前云寔哥给我订做的耳坠不是丢了嘛,我想去聚宝阁看看有没有类似的,省得表哥以后要是知道了,怕是要......”路为晞这天挪着挪着,就从碧雪园挪到了她家正在兜兜悠悠喝茶的娘亲旁边,“您要是不放心就和我一起去。”   都说是订做的,怎么可能有相似的。再说她才不在乎她那位便宜表哥想什么呢,她就是想寻个出府的借口。   “你明知道你娘我现在忙得跟陀螺似的,根本出不了府。”梅氏放下茶碗,瞟了路为晞一眼,看着她那一脸小贼样,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那些个往各个府上递礼的单子,你帮娘看,娘就陪你去?刚好你也到这个年纪了,以后嫁出去总归是要做主母的人,不提前学着点儿可不行。”   “不用不用,女儿还小呢,女儿要一辈子陪在娘亲和爹爹身边。”路为晞一听,赶紧跑到梅氏旁边,挽着她的胳膊撒娇,“娘就我这么一个小棉袄,舍得把我嫁到别人家?”   “娘舍不得也不行啊,你眼瞅着马上就及笄了,得赶紧找个好人家。”梅氏伸手点了点女儿的小鼻头,这孩子前些日子还说自己长大了,现在又非把自己往小里说,这么一想梅氏便笑开了,“你若真喜欢昱王,等改明儿开了春,我让你爹爹去和王爷说说?”   “好好的您说他干嘛啊!”路为晞听着梅氏提桓琭白,就冷不丁一打抖,而后小嘴一瞥,几百个不乐意,“您不许和爹爹说,爹爹也不用跟他提,这压根儿就没有的事儿您瞎起什么劲呐!”   再说,她九月份生,离及笄还远着呢,听她娘这口气倒好像她再不说个婆家,明天就要成老姑娘了似的。   “那好,不说王爷,就说云寔。云寔可是打小就喜欢你的,瑞王府也算是清静之地,你嫁过去,有你姑母护着你,云寔宠着你,云宁让着你,再没比那儿更好的地儿了。”梅氏想到了一早儿就谋好的下家,道,“横竖你现在也没有心上人,倒不如找个喜欢你的。听娘的,没错。”   桓云寔就更不行了,这近亲结婚危害大,古代人不明白她可明白。于是路为晞又是一个不乐意,拨浪鼓一样摇着脑袋。   “你该不会是......”梅氏心底忽然想起一种可能,问道。   “我才不会像戏本子上的傻姑娘跟着穷小子跑了的,您放心!”开什么玩笑,在她自己写小说的时候都极力避免阶级级差,自己怎么可能玩这种套路,“我没那么傻。”   说白了,依照目前这种情况,除非是碰到个她老爹这种妻管严,否则啊,要么老天哪天开恩送她回现代,要么她就在文国公府混吃等死。   “所以这么看来还是王爷好。”梅氏又想起刚被扔到某个角落里的某王爷。   得了,绕了一圈又回来了。她是真欠他们桓家哪位老祖宗钱了还是怎的,怎么就绕不开了!   “年后的事情年后再说!”路为晞小手拽了拽梅氏的衣袖,“娘到底同不同意我出去嘛?”   “等你哥哥过两天空了,让他们带你去。”梅氏退让了一步。   “不嘛,等三个哥哥温完书考完试,离过年就没两天了!”太学在过年期间有个休假,所以先生们需要赶着在休假前完成考校。这些天路家三兄弟都宿在太学的宿舍里,通宵达旦地复习呢,“孟姐姐今天来,她陪我,好不好嘛!”   孟婉琪之前传话过来说今天上午要来,路为晞就趁着这个机会来磨梅氏。   这边路为晞正说着,孟婉琪就来了,见她想出门,就替她说了两句话,还保证一定会把她送回家。   “不把她送回来我就决不来见您!”孟婉琪信誓旦旦。   ——所以您这意思是路为晞要是丢了您也跟着一起丢咩?   然后路为晞就愉快地带着秋葵冬兰跟着孟婉琪出去了。   自打吸取上次的教训,路为晞就再也不敢单独带秋葵一个人出门了,生怕这个二愣子没带钱让她被扣了去洗盘子刷锅。   “哥是不是男友力爆棚,是不是爱上哥了?”孟婉琪一脸小骄傲。   二人坐在文国公府的马车上走在前面,秋葵冬兰和孟婉琪的丫鬟小金坐在后面定国公府的马车上。   “我爱你有用吗?你心里那人又不是我。”路为晞打趣道。   “你说唐纯啊......”孟婉琪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而后又很快地被他脸上的笑所掩饰,“她又不喜欢我,再说,我现在都这样了,想了也没用。”   唐纯是卢维溪的闺蜜,按照她的直觉,唐纯对赵广严应该是有好感的,可作为真·大小姐的唐纯自小被人追惯了,自然不肯先开口。所以作为明白真相的吃瓜群众,卢维溪替他俩跑过几次,可磨到毕业赵广严那小子愣是都没告白,害得她干着急。   “说起来谢师宴那天你俩不是一起走的吗?”路为晞问道,“你那天不会到了都......?”   谢师宴那天,他们先是下午回学校领了毕业证,而后在外婆家吃了顿晚饭,等晚饭结束后有一拨人先走了,另一拨人去楼下KTV唱歌去了。   卢维溪、唐纯、赵广严都是先走的那拨。走到车站,卢维溪等的公交车先来了,她就先走了,至于唐纯和赵广严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没有。”孟婉琪一怔,而后摇了摇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小纯在这里的话......”路为晞突然开了个脑洞,“你俩搞百合?”   “那她还是别来了吧。”孟婉琪一脸黑线,“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说着,马车在聚宝阁停了下来。   其实路为晞心里还有句话,说,要是唐纯变成男人了你嫁不嫁?   不过见他不愿意多提这件事,路为晞就把这话憋回肚子里了。   路为晞倒不真是要去寻什么相似的珍珠耳坠,只是女孩子嘛,总归对这些个金银珠宝的有好奇心的。听说这聚宝阁的珠宝是按照楼层排的,最顶上五层的都是放眼整个禹洲独一无二的好宝贝。   路为晞刚丢了一对独一无二的耳坠,在进店之后取下面纱,她随意在一楼扫了一眼,便直接提着裙子上了五楼。   谁想刚走到二楼拐角,就遇到熟人“心疼姐姐”了。   自从被路为晞灌水灌到膀胱差点炸裂,且不管她是有意无意,曹心婷这些天都不敢招惹她了。如今她和几个世家小姐看了聚宝阁的新品,正准备去对面茶楼坐坐,结果刚走两层台阶就看见了路为晞。   曹心婷条件反射地感觉一阵尿意直往上涌。   路为晞自下往上瞧着,正好目睹她变脸的全过程,于是言笑晏晏地和她还有旁边的女孩子打了声招呼,而后从她们让出的道上走过。   待走到曹心婷身边时,路为晞的脚步微微一顿,看了她一眼,曹心婷没来由地一阵心虚,却见她只是笑了笑,道了句“改日有空和心婷姐姐出来聚聚”便擦身而过。   曹心婷见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了,这才松了口气,正准备抬脚往下走,却只觉得一个力道拽住了自己,于是她一用力,只听“哗啦——”一声,那条绣着金枝牡丹的漂亮裙子就从裙摆处裂出一道口子,而她也是一个踉跄,头撞到了栏杆上。   “天呐,心婷怎么样了,头疼不疼......还好还好没有破皮,你别怕......啊,你的裙子,这可是上好的云锦呐!”   “我看看......哎哟,这楼梯怎么突出来的钉子也不敲打下去,你们聚宝阁的生意是不想做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聚宝阁的失误,曹小姐今日的消费全免!”   “我们心婷是差着你们那点钱吗?!”   “对不起对不起......”   听着楼下传来的一片争执,路为晞轻哼了一声,继续往楼上走。   曹心婷嘛,害死了原主,要她说得见一次灭一次;至于聚宝阁也不是无辜,谁让他们这一幢楼里充满了浓浓的阶级差,顶层就是玉璧镶金,普通老百姓逛的一二层楼连个钉子都敲不好,得让他们吃点亏长点记性。   完成了每日任务“欺负心疼姐姐”之后,路为晞浑身舒畅,在顶楼逛了一圈,见里面无非是那些个中规中矩的饰物摆件,没什么有趣的好东西,就下了楼上了马车直奔广言楼。   路为晞到广言楼的时候,刚巧看见第七提着一兜子花生出来。   她虽是戴着面纱,但第七眼力见儿极好,一眼就认出了她。   路为晞和他打了招呼,便往平日常去的那个三楼包间走,只没想到,走到包间门口一回头,发现第七还跟着。   路为晞摸了摸身上,确认没有带可以投喂的零食。   “嘿嘿嘿。”他却不计较什么吃的,只笑着摸了摸头,道,“我替王爷给路小姐带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麻麻一直都是白露CP的大推手哦! 下节,白哥哥带的话是?敬请期待! ☆、第29章      广言楼内。   路为晞推了门先走进去,而后一边把面纱拿去递给一旁的冬兰,一边坐下来拿了个杯子倒了杯水,这才看向被放进来的第七:“说吧,你家王爷有什么口谕。”   第七抱着兜子花生,看着桌对面坐着的小姑娘,笑了笑。   路为晞今天上着一窄袖对襟短襦,粉底绣黄色小碎花,荷叶边邹绸小领,下配一条浅蓝色藤花纹样长裙,裙腰以一条黄色的丝带高束,扎成一朵蝴蝶花的模样,并用一蓝玉胸针扣着,外面套了件雪白的短毛小袄,那短短的绒毛围了她的脸蛋一圈,再加上那樱桃小嘴一点胭脂,一双桃花满目迷离,把她衬得活像是个漂亮的瓷娃娃。   第七又脑补了一下自家那位丰姿玉立的王爷,觉着二人虽然单看好像年纪是差得大了点,但放一起一点也不违和,一点也没有父女感!   最多也就是老夫少妻嘛!   毕竟颜值相配,其他还算神马!   啊,不对,他想得有点远了,现在要说他家爷的口谕。   那什么因为看见可爱的路小姐,所以想跟她套套近乎,看看能不能多混两口吃的......什么的,这种话他才不会说呢!   “那天把小姐带走的人查出来了。”   不过他家爷倒是说过类似的话,也不算假传口谕骗吃骗喝。而且其实一早就查出来了,就是没找着机会告诉路为晞,   “是谁?”她眼睛一挑,倒是精神了几分,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感兴趣。   “是......”第七朝四周望望,而后往前迈了两步,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道,“我们王府往南边儿隔壁再隔壁对门儿。”   昱王府往南边数两家的对面,是昶王府。   原来还真是这位啊!   路为晞双手抱臂,冷笑了一声。她这个人不认生,平时脾气可是好得不得了,任谁都会觉得特好相处,可就有一点,特别记仇。谁若是与她不爽,她就一辈子绕道走;而谁若是敢坑害她,那最好以后绕着她走,不然拎不清敢找上来......   见一次打一次,见两次打一双,不遗余力!   第七看着路为晞眼中划过的冷意,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他凭着小动物的直觉,赶紧又退了回去。   “哦,对了,您给的那个炭火也找专人辨识了,就是普通迷药,没什么打紧的。”第七又道。   路为晞在浇灭炭火盆的时候取了一块炭火出来,后来掰成两半,一半顺手给了桓琭白让他帮忙找人验验,另一半她回去就给了夏莲。夏莲闻过后说里面就普通迷药,路为晞也对这个结果有了底。   之前路为晞在车上,就猜这炭火奥妙不大,不然她和秋葵也不会在半道上就醒来了,想是那人对她一个女子提防不深,觉得就算她中途醒了也不能怎么样。   从桓琭敏对女人的态度上,就知道这个想成他所谓的大事连女人都利用的家伙,是有多么无耻。   既如此,她迟早有一天让他知道,小瞧女人的下场!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了。”路为晞点了点头,道,“也替我谢谢你家王爷。”   “没事没事,路小姐和我们不用客气。”第七一听答谢就有点小开心,一开心就开始乱说话,差点就顺嘴说出来“王府大门常打开,欢迎小姐常来玩”之类的话。   ——听起来你们像是在特殊时间面向特殊人群营业的特殊场所一样。   “小姐,我进来了。”秋葵敲了下门,端着两盘子点心走了进来。   第七瞅见秋葵手里的盘子眼睛都亮了,那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充满了无数的期待。   按道理,善良可爱的路小姐会奖励善良可爱的他一点好吃的吧。   “小姐,那个......”秋葵把盘子放下,指了指门外,“刚刚我瞧见昶王了,他见我问您是不是在这里,我顺口就说了您在,他就问可不可以见您,我......”秋葵一脸愧疚。   她们四个明显感觉到自她家小姐落水以后,对桓琭敏很不待见。   而在此之前,还是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他会问你,说明他肯定我就在这里。问你在不在,不过是说辞罢了,你别往心里去。”路为晞拍了拍她的胳膊,而后一敛笑容,道,“硬找上门来的,是赶也赶不走的。既如此,倒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   说着,她的眼睛便看向了盯着盘子里糕点的第七。   “你过来。”路为晞朝他招了招手,脸上是高深莫测表情。   第七一愣,还是把耳朵凑了上去。   他先是有些疑惑,再是瞪大眼睛一脸惊讶,而后又是莫名期待,最后直起身使劲点头,而后一点脚便向窗外飘去。   “你这样把昱王府的侍卫顺手使唤,没事吧?”孟婉琪话里像是担心她,实则却是一脸八卦。   “没事。”路为晞回道,见他还是一副“关切”的表情,便用胳膊肘一捅他,“快把你荡漾的小心思收起来!”   桓琭敏进来的时候,就见路为晞正立在桌边倒茶,见他进来便一福身,道:“为晞见过昶王殿下。”   那声音里带着小女儿特有的娇憨,像是她以往的模样,桓琭敏看了就觉得赏心悦目。   一旁的孟婉琪也不情不愿地朝他行了一礼:“见过昶王殿下。”   孟婉琪自小便这种态度对他也不计较,摆了摆手,让二人不必多礼:“听闻这儿有六弟府上的招牌,本王就过来看看。”   路为晞那日在昱王府,除了带回来几桌子菜,还要了桓琭白一个许可,允许他们打着昱王府的旗号把部分改进的菜式放到广言楼去卖。   如此,他们等于多了个免费形象代言人,至于桓琭白得到的好处:“这是我们为您打造的亲民路线,让您把您的对家死死踩在脚底下!”   说得好像跟不答应她,他就亏大发了似的。   “前些日子去你府上......”坐下来后,桓琭敏状似不经意提起那天的事情。   “那日白哥哥过府,我与他许久未见,便问了他些战场上的事情。”路为晞说到桓琭白的时候,眼神里是一种对大英雄的崇敬。   看她这模样,桓琭敏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只是她对桓琭白的称呼让他有些膈应。于是,他为了岔开话题,便看向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杯,问道:“这是路小姐给我泡的?”   “我记得殿下您喜欢喝热茶,就刚刚您进来时候倒的。”说着她还伸手打开旁边茶壶的盖子,给他看倒去一些水的茶壶,“这里面的茶包是我府上包的花茶,我喝不惯外面的茶,刚巧殿下来了,就给您尝尝。”   “如此,便谢谢路小姐了。”桓琭敏双手捧起茶杯,一饮而尽。   因而他没有看到路为晞那一脸“关爱智障”的表情。   又聊了一会儿,路为晞突然“啊”了一声。   “路小姐,怎么了?”桓琭敏一脸关切地问道。   “我......我......请昱王殿下千万恕罪!”路为晞什么也不说,只一个劲儿要往地上跪。   桓琭敏作为人设儒雅的翩翩公子,自然不能让她这么跪下去,他刚伸手要拉她,就觉得腹中一痛,于是整个人僵了一下,只能嘴中道:“路小姐别这样,你有什么事好好说,本王不怪你。”   “当真?”已经半跪下去的路为晞坐回椅子上,道,“我才想起来,近几日我消化不畅,这花茶里放了些助消化的药材,我怕万一伤及殿下贵体......”说着路为晞眼眶都红了,眼角还滑出了一滴泪。   桓琭敏的同母妹昌平公主桓琭蓁被誉为“京都第一美人”,她才貌双全,是临帝最宠爱的女儿。而路为晞这个“京都第一才女”,与这位五星好评广泛认可的第一美人可不一样,里面掺了多少水分,路人皆知。   然而桓琭敏却知道,且不管路为晞有才与否,自己妹妹这个第一美人的位置,却是因为路为晞薄弱的存在感而拿下的。而现在,不过十四岁的她隐隐有超越之势。   这个小丫头,五官原就生得好看,只因为皮肤过于白皙身体过于瘦弱,显得有些病恹恹的。可如今一个多月没见,再一看脸色红润倒是精神不少,再配上如今这副垂泪的表情,让桓琭敏心中止不住地心疼。   他一定要赶在这个小姑娘在所有人面前绽放芳华之前,将她纳入自己的府怀中。   “当真,我怎么会怪你呢?”为了让路为晞相信他,他还特意换了自称,“这种小事......”   只这话还没说完,他腹下又一阵绞痛,而且比之前一次还剧烈。   “殿下,您怎么了?”路为晞见他脸色突变,忙关切地问道。   “没事......”桓琭敏只觉得说出这两个字都有些困难。   现在他心中只有一个愿望:上——茅——房!!   不对,再追加一个愿望:想——放——屁!!   “本王想起还有急事,就先回去了。”桓琭敏觉得必须赶紧撤,不然等会儿可能门都走不出去便要拉在裤子里。只是面对路为晞,他偏又要维持自己的儒雅的形象,于是他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一副自然而然的模样走出了包间。   而在路为晞的眼中,他却仿佛一个傻叉,特大号加粗的那种。   “噗——!!!”桓琭敏刚走出去,孟婉琪就爆发了一个杠铃般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第七则愉快地从旁边的柜子里出来,和两人说了几句之后,就拿走了路为晞吩咐秋葵提前准备好的点心和花生。   +++++   昱王府内。   “你小子买花生买到哪里去了?”第七一回来,就被在院子里执勤的第六第八围剿了,待他们看到第七怀里好些个纸包时,不禁疑惑道,“咦,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是路小姐给我的。”第七这句话成功勾来府里剩余的闲散人士。   被一圈人围住的第七,骄傲地描述了一番自己今天如何去广言楼隔壁药店买巴豆粉药了桓琭敏,而后换了一堆点心的经历分享了出来,末了,补充了一句,“跟着路小姐有肉吃啊!”   喔噢,这么强悍!   喔噢,这么戏精!   喔噢,这么牛掰!   喔噢,这么厉害的姑娘他家王爷收服得了嘛,要是收回家了以后一言不合下巴豆粉那就......   感觉有点想看!   ——喂!   到了饭点,刚巧处理完手头上的公函,桓琭白正欲出书房,就听到院子里第七分享的“今日见闻”。   这个小丫头,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鬼点子。   桓琭白一拉开门,院里笑作一团的侍卫们立刻噤了声,赶紧站好位。   第七不等桓琭白问他,便赶忙自动汇报道:“路小姐让属下带句话,说......”   “您以后要怼咱们府往南边数第二家的对门儿,请务必叫上她!”   这是整桓琭敏上瘾了吗,还真是睚眦必报啊。   “那现在就把她让做你的事儿,对着那儿的井水再做一遍。”说罢,桓琭白就朝饭厅走了。   喔噢,一整就是一个府耶!   喔噢,俩人一起干坏事耶!   喔噢,超级带感的剧情耶!   他们决定要贡献一个完美的剧本!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一起干坏事,一人更比一人损,白哥哥帮着阿晞擦屁股系列,还一投就是一个井。 嗯,我家白哥哥是白的,白里透。。。黑! 下节,俩人合力干的坏事效果是?敬请期待! ☆、第30章      碧雪园内。   路为晞那日回府之后,便惬意地半窝在美人榻上看了一下午的戏本子,而后美美地睡了一觉,一直睡到大天亮,不需要苏菲也不需要护舒宝。   事实上她也没有苏菲和护舒宝。   而且照她观察,这个身体似乎还没有迎接大姨妈来的迹象。   明明古代人发育晚,又偏偏结婚早,这在路为晞看来简直是不科学的。   假如她老娘非要她十五岁结婚,而那时候她还没来大姨妈,那结婚当天如国新郎官敢□□她,她就让新郎官血溅三尺,让他们验元帕去吧。   ——喂喂喂!   相反她的好兄弟却在为大姨妈发愁了。   你能想象一个操持着女孩子身体的男孩子,在一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发现床单上不是透明的可疑液体,而是红色的可疑液体时,那种微妙的心境吗?   “当时我感觉自己要死了。”据当事人亲口表述,他当时差点一口气进去就出不来了。   而到第二次他的大姨妈登门造访的时候,他已经能娴熟而淡定地去柜子里翻找月事布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路为晞拍着小巴掌,脸上是真诚的笑意,“看来人类认知接受事物的心理真是异常强大啊。”   那时候路为晞已经和他相认了,于是孟婉琪终于有了一个倾吐内心世界的渠道。   “现在你的女性身份体验之旅差一步就臻于完美了。”路为晞道。   “什么?”孟婉琪狐疑地看着那张笑得异常灿烂的脸。   路为晞嘴巴动了三下,而后吐出一句让孟婉琪绝望的话:“生—孩—子。”   “我才不想和男人XX,更别说生孩子了!”孟婉琪气得直捶胸,在摸到自己软绵绵的胸脯时无力地叹了口气,“老子是直的。”   “可你现在是个女孩子啊,根据异性恋法则......”路为晞歪着脑袋解释道。   “可我的内心是个活蹦乱跳的汉子!”孟婉琪嘴唇都抖了。   “那你只能等一个内心是活蹦乱跳的妹子的汉子来拯救你了。”路为晞摊手,而后岔开话题,道,“不过,我觉得你这可是个绝好的素材啊,严哥。”   “怎么讲?”路为晞说到素材的时候,眼睛一亮一亮的,孟婉琪看得打了一个寒颤。   “你看啊,假如以一个汉子变妹子的视角,写揭露女性私密心理和卫生知识的戏本子的话,就不会被这群保守的古代人斥责为□□下流了吧。如此,既能让男性顺应主人公的心理感受女性的切实问题,也能让女性产生深切共鸣。”路为晞说出了脑中的突然闪现的灵感。   “说不定会被认为是异端。”孟婉琪咧了咧嘴角,“所以你想拿我......”   “Bingo!”路为晞一拍手,眼中浮现出暧昧的神色,道,“要是你能提供点更加隐秘的事情的话......”   “为了你写个戏本子,哥要去卖身是吧!”孟婉琪直接气得一捏路为晞的鼻子,“你这个小妮子真是的!”   “就这么一说嘛!”路为晞一手拍开他的爪子,“要真写出来了,帮我找个销路。我是真的想,尽自己的能力帮帮这个时代的女性,虽然想法可能很天真,但是如果不做的话......”   “想做就去做,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你可是咱们班票选最可能会成为作家的人,不用你的笔惊天动地一下,太可惜了!”孟婉琪用手指了指自己,朝路为晞眨了下右眼,“哥帮你!”   “严哥么么哒!”路为晞一记浮夸的飞吻,“到时候他们真的要强迫我嫁人,我就和你相依为命孤老终生!”   “谁信你啊!再说你又宅又懒,才不想和你过呢!”孟婉琪表示很嫌弃。   “卧槽,你伤了一个少女的心!”路为晞扑过去就要打。   自那以后,有事没事的时候,路为晞就会在家里写上几页。   她原就会毛笔,只是不常写,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写写对联,然后平时高兴的时候练几把。到这以后,开始写得慢腾腾的,后来连续练了一段时间,就慢慢习惯了。   就她看来,原主还真是个才女不假,这路家的孩子天生就是有读书人的基因,而她这点又随她爹爹,在做学问上算得上是才思敏捷。   最为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姑娘那手字竟是方楞四正好似男子,着实和她的性子不太相符。人都说字如其人,这位的字和人简直就是极端,这点着实让路为晞很是好奇。   得亏她原先习字也是那种有锋有角的,少时还常因为字写得太大太用力被父亲说过几次,倒是祖父笑着说写出这种字的孩子厚实耿直,父亲后来便饶过她了。   正写着,春萍就传说孟婉琪来了。   “席子,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孟婉琪一进来就是张兴冲冲的脸。   今天早晨昶王府爆出了一个大新闻。昨日,昶王府一个久便秘不治的深井冰,一言不合就往井水里投巴豆粉报复社会,结果一天过去全府上下超过六成的人不同程度地拉了肚子。其中以昶王桓琭敏拉得最为厉害,以至于今天早朝都告假一天在家歇着。   据不肯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爆料,桓琭敏那张俊朗的面庞是一脸菜色,就跟干脆面调料包里的脱水蔬菜似的。   “我看他八成是离不开茅房!”路为晞轻哧了一声,而后道,“那深井冰怎么着了?这种恶性案件,交给大理寺了吗?”   “哪能啊,桓琭敏可是以仁义出名的。要说那人扔下去的巴豆粉也不多,不然别人怎么也就轻微拉拉肚子,就他拉得最凶。这事儿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这时候他任着把人送大理寺去了,倒显得他公报私仇了,所以啊,人留在府里了,据说还放话出来要给人治便秘呢。”孟婉琪的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来,“而且,你信这个故事?”   “我才不信呢。”路为晞一撇嘴。这给桓琭敏下药的人就是她,他拉到什么程度她最清楚,至于这个倒霉鬼怎么撞上来的......   路为晞的眼睛朝北边瞥去,而后翻了翻孟婉琪:“你那位表哥的手笔吧。”   “不是我说,我还真不信他会干这种事,我觉得桓琭敏估计也不信是他干的,虽然他有这个能力。”孟婉琪摇了摇头,“但是事实摆在这里,你昨天用了他的人下药,最可能的也就是他让他的人再投一遍呗。不过,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路为晞摸着下巴想了想。   以桓琭白的能力,若不是顾及着宗法伦理,别说投巴豆粉,直接投毒分分钟搞死桓琭敏还不留痕迹都可以。可是他不会这么干,因为这与他的处世原则相违背,这样太蠢太无趣太没节操,是他这种人所最不屑的手段。   估摸着桓琭敏也是摸清了他这点脾气,才敢胡作非为的。如今,恐怕就是拉得下不来床,桓琭敏也不相信他这位清高自傲的兄弟会干这种事,因为这比一个便秘的深井冰投巴豆粉报社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既然没有动机,那他为什么要做?   难道是警告她不能随便用他的人?别搞笑了,估摸着要是没他的授意,第七就算再怎么爱吃也不会听她的话吧。   那是......帮她?   想帮她把这个一时兴起的恶作剧搞得更扑朔迷离一点?   他有那个闲心陪她玩这个?   说起来让他怼昶王府的时候允许她掺和一脚的,确实是她,不过......   这行动力也忒强了吧!   而且都怼这么彻底了她还玩个毛啊!   ——您这次已经先预支了!   路为晞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而后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孟婉琪赶忙跟上去。这丫头眼神飘渺迷离,难不成是准备......   蹲昶王府看看桓琭敏是不是拉得肠子都出来了?还是蹲昱王府去问那位大仙是不是他干的事儿?   “去小厨房。”路为晞回过头来,嫣然一笑。   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发毛!   +++++   昱王府。   余管家听门房小厮说孟婉琪来了,那是一个头大。   诶呦喂,这姑奶奶怎么都敢上门来了,之前不是消停一段时间了吗?   原先孟婉琪就算再怎么任性,也不敢一个人跑到昱王府来,就这清冷严肃的门面,感觉进去了就不能活着出来。所以桓琭白原先躲她,只要进了府不搭理她就是了。   自从孟婉琪落了水,再没找过桓琭敏麻烦,听侍卫说倒是和文国公府的路小姐好上了。岂料今天居然找上门来了,不知道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余管家不头疼才怪呢!   “表小姐好!”余管家忍着头疼,朝孟婉琪客客气气地行了礼,“王爷人不在,您要进去坐会儿吗?”为了保护他家王爷,余管家只能撒谎了。   只是,要是这位真蹲府里坐着等,他也没辙不是。   “不了,我是替人来送东西的,劳烦余管家亲手交给昱王表哥。”孟婉琪却是毫不在意桓琭白的消息,只伸手把一布包的盒子递给了他,“我刚已经在文国公府坐一会儿了,时候也不早了,就先走了,免得娘她担心我。”   说着便转身上了马车。   文国公府那儿过来的?   难道是......路小姐?   余管家拆开布包,只见里面是他们王府的食盒,就更肯定这是路为晞送来的了。而后他又悄悄打开来朝里面瞄了一眼......   瞬间,余管家觉得手上这盒子瞬间比刚才沉了百倍千倍,于是一路小跑到了桓琭白的书房,敲门进去,把盒子放到桓琭白面前,道了句:“刚刚表小姐去了文国公府,这是她回府前顺道来咱们府送的。”   定国公府和昱王府见鬼的顺道!   桓琭白挥了挥手,余管家便退了出去。一退出去,就看到门口趴了一堆好奇心旺盛的脸,每个人都咧着嘴,笑得一口大白牙。   那盒子里是看起来很好吃的小圆饼诶!里面还有封信呢!   看看隔壁隔壁对门儿那位,撩妹不成反被下巴豆粉,再看看自家这位,下个巴豆粉就把妹给撩来了!   这叫什么?这就叫差距啊!   难怪他家爷根本不急着找妹子呢,就这素养,还怕愁没妹子嫁!   不过信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好想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阿晞的小本子后来写成了传奇【不是剧透】! 下节,信里写了什么?敬请期待! ☆、第31章      昱王府内。   余管家看了那群整天除了执行任务外就乐于八卦的侍卫,先走了。   不是他说,这群人的生活就这么得无趣吗?   还有他家爷在这群奇形怪状的人里面,到底是怎么保护好自己的节操的?   房内,桓琭白展开了信,见上面正文只有两个字“谢谢”。   那字极有力道,不像是个瘦弱的小姑娘写的。   而落款处却仿佛恶意搞笑一般,啰哩吧嗦写了长长的几列“与你并肩作战以的战友,一个不愿留下姓名的伙伴,如果你乐意可以叫我红领巾”。   红领巾是什么?   不过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跑不开是路为晞那个小丫头了。   所以那个小脑袋里是怎么塞下这么些个东西的?   刚准备把信纸放下,却见角落里还写了一行“按从右往左从上往下横向顺序吃哦,吃完有惊喜”。   还规定他吃的顺序,还吃完有惊喜?   他又没说他要吃。   ——你不吃怎么推动剧情!   桓琭白又打开这个之前路为晞卷走的食盒,只见里面是六个排得齐整的饼状糕点,两层厚中间夹馅儿,是没见过的式样。   看着这糕点,桓琭白想起自己看了一上午书,是该填点东西了。   ——口嫌体正直!   于是他起身,朝角落里放着的净手盆走去,待洗了手,这才从右上角拿起一个糕点,拿到眼前看了看,仔细一瞧,确实没见过。   闻起来倒是有股奶香味。   桓琭白放到嘴边咬了一口,那饼软软的香香的,估计是做好一会儿了,有点凉,但是里面的素净豆沙馅儿还是热的,豆沙磨得很细,连豆壳都没有。无论是外面的饼还是中间的馅儿,口感都不甜。   府里的菜式素来清淡。大家从来都觉得他这么清心寡欲的人或许是喜欢清淡口的,所以不用他交代,从小到大吃的都是少油少盐少糖的食物。   其实他从来不挑食,而且不排斥尝试新事物。   只要看着色香味俱全,稍微甜点咸点都能接受。   她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正吃着,桓琭白突然咬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是个小纸卷,因为埋在饼皮里,所以很容易就剔了出来,他一展开,就见上面用小小的字密密麻麻地写着:“恭喜来到第一回。你真的按照顺序吃了啊!纸是干净的啦,洁癖症不要犯哦!欲知后事如何,且吃下个分解。”   这小丫头这是做什么?   待看完这纸条时,他已经吃完了一个糕点,于是伸手拿了下一个。不知是不是错觉,比之前的味道要甜上一点,里面依然有个纸卷:“恭喜来到第二回。这个糕点名叫铜锣烧哦!欲知后事如何,且吃下个分解。”   这小点心原来叫铜锣烧?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第三个又是甜了一些,里面的纸卷写着:“恭喜来到第三回。其实可以把里面的馅儿换成各种口味哦,还可以蘸着蜂蜜吃,不过蘸醋禁止,蘸墨汁更禁止!欲知后事如何,且吃下个分解。”   桓琭白觉得有些好笑,蘸墨汁这种事情他才不会干呢!   第四个比之前的又甜了点,而且好像有了点豆壳,有些豆子还没完全磨成沙,纸卷上面写着:“恭喜来到第四回。偷偷告诉你,其实我更喜欢吃这种有颗粒的馅儿,更有口感的说。你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吃下个分解。”   嗯,仔细说起来的话,他好像也是喜欢这种口感呢。   第五个桓琭白明显感觉到甜度已经超出平时吃的点心了,依旧是有着红豆颗粒的馅儿:“恭喜来到第五回。话说我突然想起来你该不会找人试毒吧,啊我是良民不会投毒的!还有真是谁试毒的话,把本小姐的铜锣烧给吐出来,本小姐祝你拉得跟比隔壁隔壁对门儿还狠!欲知后事如何,且吃下个分解。”   这小丫头的嘴可真毒!他正自己亲自试毒呢!   桓琭白把目光落到盒子里最后一个叫铜锣烧的点心上,才发觉自己一边猜着纸卷的内容,一边竟不知不觉吃了五个。   从一开始就写着什么顺序啊惊喜啊,而后第一个开始就埋了纸卷,写了一些引诱人看下去的话,她这是很懂得蛊惑人心呢。   那他,是不是上了她的当呢?   时值中午,阳光正好,桓琭白的书房朝花园一面开了两扇窗,阳光透过窗户,暖洋洋得撒在书桌上、纸卷上。桓琭白整个人沐着阳光,眼睫泛着莹润的光。他垂眸盯着盒子,那长长的睫毛便被光打出两个扇形阴影来,许久不动。   而后那扇子忽得变小了,只见他拿起最后一个铜锣烧,而后朝南面望去,一边望着,一边咬下去。   一入口便是冲击味蕾的甜腻,可细品之下却回味着香醇。这样的甜度,平时他不曾吃到,因为没人做给他吃,但如今吃起来却一点也不讨厌。   只是......没馅儿?   桓琭白把目光收了回来,仔细一看这个铜锣烧,确实只有两个饼皮,而中间隐隐夹着一张纸,他取出纸,上书:“恭喜来到最终回。这张纸就是你的馅儿哦,有没有被惊到?”   有,可真是个爱恶作剧的小丫头。   桓琭白接着往下看:“嗯......其实不知道你会不会讨厌我这种以下犯上的做法啦,要是生气了以后就绕着我点儿走哦,不然我就当你还是挺待见我的!”   挺......待见......   “如果你真的按照顺序吃的话,会发现是按照甜度排的哦!欢迎下次提供甜度订做,作为怼你隔壁隔壁对门儿的战友,在这上面我无条件支持你!”   呵,她是真的这么讨厌桓琭敏啊!活该那家伙招惹这么个厉害的小丫头!   “最后,谢谢你啦!白哥哥世界第一好,白哥哥爱你么么哒!?(? ???ω??? ?)?阿晞”   桓琭白:......   他默默把最后一口饼皮塞到口中,然后咽下。   真的好甜,甜到......   ......心都化了。   而后他不经意地把纸片翻了过来,上面还有一行字:反正随便在纸上写写,是好汉就别当真!【抱头跑~~~   ......这都是什么嘛!   那个......小笨蛋。   +++++   碧雪园内。   路为晞又过了几天逍遥自在的日子。   对于用铜锣烧调戏桓琭白这个设计,其实她也就是一拍脑袋决定的事情。   一拍脑袋决定的事情肯定不怎么完美。   睡完午觉起来路为晞就后悔了。   她之前就在马车上决定要好好做人,要在这位爷面前夹着尾巴做人,可谁想他一挥手有闲情陪她玩,她也一得意真和他玩了起来。   可人家玩得起,自己玩不起啊!   路为晞抱着脑袋沉思良久,觉得自己说了点在古代人看来极为羞耻的话。   呜呜呜,这么羞以后要嫁不出去了肿么办!   哼哼哼,反正在那个人面前她丢脸的故事都够写本小册子了,光脚的还能怕穿鞋的?!   再说他说不定没吃直接喂猪了呢!   路为晞的腰杆儿瞬间又直了起来。   ——不知道自己的手作点心被喂猪了还高兴是什么心态!   于是抱着这种心态她逍遥到桓云宁上门那天。   “云宁姐来了?”听门外春萍传话来,路为晞赶紧把案台上的纸都收了,古代闺秀可看不得这些,“快请她进来吧。”   “我来啦晞妹妹!”桓云宁人未到声先到,待她进来,见着路为晞,便是笑得更欢了,“晞妹妹这几日看起来气色更好了。”   “多跑动跑动,多吃了些饭。我也该养好身体,免得你们担心。”路为晞拉着她坐下,而后替她沏了杯茶。   “可不是,某人担心着呢。若不是太学里面要考校,他早来看你了。”桓云宁就着杯子喝了口水,而后抱着杯子暖手,嘴上却不忘调笑路为晞。   “云宁姐,我家没有姐姐,我可当你是我亲姐姐呢!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路为晞一噘嘴,佯装恼怒。   桓云宁还当她是害羞,便笑道:“好了好了,不说我哥。我今儿个来,是真找你有事的。”   “什么事?”见她正经了,路为晞便接了话茬。   “我想问你,今年小年那天,你能出去吗?”桓云宁拉着她的手,恳切地道,“若是能出去的话,可以陪我去玉皇寺吗?”   玉皇寺是皇家寺庙,平日一般不对外开放,只逢年过节的时候可以去寺内烧香祭拜,不过去的都是些达官显贵。   因为在山上,马车走到一半便要步行而上,而为了显示对佛祖的虔诚,一般的参拜者平日里就是再娇气,此时不会也不敢乘轿子了。路为晞往年因为身体原因,从没去过那里,也不乐意凑那个热闹。   “听说今年云游四方的空禅大师和空净大师回来了,前面那位据说是求神问卦的专家。小年那天给算,机会难得,不去就太可惜了!”桓云宁拉她的手晃了又晃,带着些祈求的口吻,“晞妹妹,咱们去吧,你要是同意的话,我去说服舅母,好不好嘛!”   “我......”路为晞原是想说她是无神论者,不信天不信地不信佛祖不信基督不信天主更不信伊//斯//兰,她只信自己的玄学。   可是无神论者到最后被穿越时空给打败了,这要是头顶三尺没神明的话,她怎么能到这里来。   换言之,其实她自己的玄学就是......什么都信啦。   而且穿越小说里不是那些个神算大师都能算出女主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奇命格吗,她倒要看看是不是果真如此。   如果那位大师真如此厉害的话,说不定能为她找到回家的路。   这么一想,路为晞便是点了点头,道:“好啊,不过......”   “不过......?”桓云宁问道。   “云宁姐和孟婉琪关系如何?”路为晞突然扯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孟婉琪。   “倒是没接触过,听说那丫头性子挺野,不过这种性格我倒是不讨厌。”桓云宁也不是那种扭捏之人,素来喜欢这种性格直爽的,“说来,听说你们最近关系走得挺近,你是要带上她去吗?”   “对,带上她一起!”路为晞笑着点了点头。   要是那位大师不仅能算出她是穿越来的,还能算出严哥实际是个汉子,那她就真的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还是阿晞撩汉的技巧更厉害啊,谁让她本身就是个糙汉子。 还有白哥哥酷爱甜食,不骗人! 过度章到此结束。下节开始又是一波大事件,阿晞和白哥哥的关系将会有质的飞跃。下节,引子,小年到,是时候烧香拜佛了。敬请期待! ☆、第32章      玉皇山上。   玉皇山地处京郊西北角,其顶上便是玉皇寺。   因为一路距离可不算近,小年这天刚过鸡鸣,路为晞就被从被窝里刨了出来。   没睡饱觉的路为晞是暴躁的,于是春萍夏莲秋葵冬兰四人轮番上阵,这才把她的鸡窝打理成柔顺的乌发,把她一脸的不耐用胭脂磨平。   这时候路为晞的起床气消下去了一半,理智也回来了一半,她半眯着眼睛,对着镜子看了片刻,而后二话不说,拿着沾了热水的毛巾把脸擦了个干净。   “小姐!”冬兰眼看着自己花了这么半天的功夫一瞬间都成了泡影,顿时觉得胸闷气喘。   “今天是求神拜佛,应该素面朝天以示虔诚。”路为晞早饭没吃觉没睡足,连口齿都不怎么清楚,含混地说了这句话之后,就懒洋洋地由着她们扶出了门。   此时天空还是一片沉郁之色,只从远方天地相合的一线之处,看到些微的白光。   路为晞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些。   这样的天色,对她而言曾是何等的熟悉。   那一个个曾经天不亮就起床,吃好母亲一早准备好的热腾腾的早点,靠着晃晃荡荡的地铁争分夺秒背词汇册,一直到出了地铁上了地面,才蓦地发现天亮的日子,近得好似触手可及。   又远得仿佛咫尺天涯。   她会不会......   ......再也回不去了呢?   “小姐......?”春萍看着她顿住脚步,眼睛微闭,只当她又犯困了。   “走吧。”路为晞点了点头,便迈开了步子。   因为赶着出门,这一日的早饭也是在车上用的。   只是,谁能告诉她......   说好的不是她和桓云宁、孟婉琪一起来求签算命的吗?   那这个人跟过来算几个意思?   路为晞拧眉,深深地看了眼立在她面前蓝衣玉冠的潇洒少年郎,转而又向站在他身旁偷笑的少女瞥去。那少女见路为晞递过来的目光,忙抿着嘴收了笑,有些愧疚地闪躲了一下。   原来那天千求万求地想拉她来,为的是这个啊。   既然他桓云寔都能来,那她家哥哥呢?   “娘,我们兄弟三个都休假了,怎么就不能陪着小妹一起上香了?”路为昀一想起那个从小就撵在他家妹妹身后的小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不是嘛,万一有个闪失,云寔他担待得起吗?”路为晫附和道。   “那你们就担得起了?”梅氏睇了他们一眼,而后指着手拿着账册进来的路为暟,道,“你们俩有空在这里磨嘴皮子,不如快跟着老大一道儿看账本去。”   桓云宁求着她这个舅母了,她总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可也仅是如此啦,她家那小丫头别瞧着一副好相处的模样,实际是个面热心冷的人,追不追得上,还要看桓云寔自己的本事。   而这边,路为晞脑子一转便是想了个大概:“你们俩合谋?”合谋邀她过来,合谋让她娘同意,合谋把她哥拦在屋里。   “嘿嘿嘿。”桓云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后走到路为晞身旁,晃着她的手道,“晞妹妹你别生气,我哥他好不容易......”   “好了,都坐了两三个时辰的车到这儿了,骨头架子都快散了一半,不进去求个签算个命,都不值当。”路为晞却是制止住她的话,“我们走吧。”   桓云宁见状,赶紧朝走在她们身后的桓云寔眨了眨眼睛,而桓云寔听了路为晞的话,从之前起就提着的一口气这才松了下来,面上浮出了笑意。   孟婉琪全程置身事外,眼睛在三人面上打量了一番,这才快步走到了路为晞的右边。   因为山路不好走,小年这天人又多,各家各户来参拜的夫人小姐多是把丫鬟家丁留在了半山腰的马车上,而后相互扶持着上的山,以免得半路上反因为拉拉杂杂一堆人给耽误了。   路为晞他们一行有四人,三个姑娘互相扶着,桓云寔一人跟在后面护着,就这样走走停停走到了山上,而这时已经天光大盛一片明亮。   尽管这天几人很早就动身出门了,路上也是片刻没有耽搁,可路为晞进了寺内,还是被这人山人海的景象给惊呆了。   合着要不是这次机会,她都不知道京城里有这么多达官贵人。   也难怪以前在现代的时候,流传着这么一句笑话:“在京城掉下一块砖,砸着的十个人里九个都是当官的。”   如若是再算是这当官的家属,古代还是一夫多妻制,又不计划生育,这么多人倒也不奇怪。   寺里的多是女眷,有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也有妙龄怀春的少女,还有牙牙学语的孩童。间或也有几个举手投足相貌不凡的公子哥儿,他们几人聚在一起,执扇轻摇,便是把女孩子的目光一起摇了过来。   路为晞几人一进寺庙,便是成为了焦点。   前面三个姑娘容貌靓丽各有千秋,后面一个少年玉树临风气质不凡,打眼那么一瞧便知道不是普通世家子弟。眼尖的人再是一看,便认出几人的身份来了。   乖乖,这瑞王府的小世子小郡主、还有文国公府和定国公府的两位千金是个什么组合?   道旁的姑娘们看见桓云寔便是交头接耳地议论开了。   路为晞侧目看了他一眼,从侧面看,他和他那位雪山做的堂哥,眉眼处倒是有几分相似,一样的凤眼一样的剑眉,皮肤也是白白净净的,不仔细瞧还以为是亲兄弟。可他毕竟还是个少年,没有桓琭白那么轮廓明晰,而他身上更是没有桓琭白那种淡漠而高傲的气势。如果作比的话,桓琭白是冰雪,桓云寔则是暖玉,前者寒凉,后者温热,前者是用来仰望的,后者是用来相伴的。   只是到底是皇室之人,就算是再谦和质朴,也掩盖不住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也难怪他这一进来,便是夺取了所有少女的目光,压制住了所有男子的气势。   可惜了,这么好个少年郎,怎么偏偏就喜欢上自己了。   真是想不通啊想不通。   路为晞在心里替桓云寔惋惜,桓云寔却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心里一喜,关切地问道:“晞妹妹,是渴了、饿了,还是累了?”   “......”她能说又渴又饿又累吗,她能回家吗,还有你丫好端端在别人都看着你时和她说什么话,没看见她瞬间成女性公敌了吗?   路为晞正欲开口,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唤她:“为晞?!”   她循着声音处望去,就见一个浓眉大眼麦色皮肤的少年笑着朝她小跑过来,那模样看着有点眼熟。   “真的是为晞啊!”说话间,少年已经跑到她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着你脸色不错我就放心了。”而后他又向周围几人打了招呼。   来人是梅氏的娘家侄子,平远侯梅森的次子梅可玖,年十八,少有才。这次梅可玖跟随着桓琭白的大军前去北伐,所率领的部队用计以少胜多两次大破敌军,回朝后临帝便将他擢升为校尉,有将他调入禁军的意思。   他在看路为晞的时候,路为晞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他就像是她最熟悉的那群喜欢一上体育课就抱着篮球的男生,麦色的皮肤证明着他长年暴晒在日光下付出的汗水,结实的身板彰显着他无时无刻不懈怠训练的努力,再配上爽朗的笑容和亲和的外表,即便是第一次相见,也会很容易对这样的少年产生亲切感。   路为晞的眼睛却是微微一转,又看到了旁边桓云宁的身上。自梅可玖出现,她就突然开始有些慌乱无措,甚至借着路为晞的身体抵挡少年的目光,娇羞得头都不敢抬起来。   这摆明了是对人家有意思啊!瞎子都看得出来!   那她是不是要做一波助攻什么的?   “玖哥,好久不见!”路为晞朝他笑了笑,回道,“先前我身子不爽,你刚回来那会儿便没去看你。你不会怪我吧?”   “你这丫头从小就娇贵,要是为了让你看我跑一趟给累着,祖父可不得一仗把我打趴下!”梅可玖一想起老侯爷那根拐杖,就表情夸张地惊恐了一下,而后又笑道,“反正你和姑母过年也要回来,不差这几天。”   “好,等过年的时候,我一气儿给补上,把一大家子全慰问了!”路为晞瞥了眼还在害羞的桓云宁,而后不经意地问道,“说来玖哥今儿就一个人来了?”   “嗯,嫂嫂快生了,家里时刻候着呢,我就想,正好趁空儿给求个平安符,也算我这个做叔叔的一片心意。”梅可玖解释道,“这不,还没进去,就瞧见你们了。”   梅可玖说的嫂嫂,是平远侯长子梅可裕的夫人王氏。去年大军挥师北疆,恰逢梅可裕和王氏新婚,梅可玖便好说歹说劝服了家里,替兄出征。这不,一年多过去,二人的孩子都快出生了。   “既如此,云宁姐......”路为晞拉了把缩在她身后的桓云宁,道,“你之前不还说,云宓姐信里提到她第二个孩子已经进入稳定期了,要不然你也趁机给云宓姐求一个吧?”最好把她家哥哥一起带走!   “啊......”桓云宁被路为晞的提议一愣。   “去吧。”路为晞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有缘人就在眼前,还算什么命啊?”   桓云宁的脸刷得一红。   “郡主也要去求符?”梅可玖很单纯地问道。   “我......”桓云宁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桓云寔的脸色,又看了看梅可玖笑意盈盈的眼睛,“......嗯。”   “既如此,麻烦梅兄照拂一下小妹了。”桓云寔朝梅可玖拱了拱手。   “应该的,请世子放心。”梅可玖也回了一礼。   待交代好在半山的马车那里汇合后,桓云宁便跟着梅可玖走了。   “云寔哥当真不要跟着去吗?”路为晞看着两人的背影,状似一副担心的模样,心中却是狂喊:这人不是妹控吗?这人怎么不走啊!   “我相信梅兄的人品。”桓云寔说罢,还点了点头。   可我不相信你的人品!路为晞就差没朝桓云寔翻白眼了。   不是她不想翻,而是还没翻,就看见远处恍惚一道白影划过。   刚刚,什么情况?   白日,见鬼?   ......总该不是某人吧。   “晞妹妹晞妹妹,你怎么了?”见路为晞望着远方眼神放空的样子,桓云寔忙连声唤道。   “啊......”路为晞一回神,便是摇了摇头,“没事。”   对,怎么可能是他啊,今天这寺里这么热闹,他脑子进水了才来呢!   不对,这世上又不是所有白色都是他,再说,她好端端想着他干嘛!   真的,见鬼! 作者有话要说:  一波大事情开始! 下节,阿晞算到的命是?敬请期待! ☆、第33章      长春街。   路为暟没想到,今天妹妹被桓云寔拐了去不说,自己居然也碰到了泼皮无赖。   他看着在他面前嘴巴跟炮仗一样说个不停的丫鬟,只觉得胃疼。   半个时辰前,他因为要替母亲梅氏去各个铺子那里收账对账,便带着个仆役骑着马出了府。   小年这天街市上热闹,人来人往的,别说是马车,就是单骑匹马都行得困难。主仆二人这是走了好一会儿,也愣没走出多远。   而后二人向前望去,就发现没多远处堵着辆马车,且这马车比寻常人家的都要宽敞,这路就更显得拥堵了。   正在路为暟想着要不干脆下马牵着算了,就听见后面一声接着一声长喝,两边人群应声惊恐地向两边闪避着,唯恐被牵连进去。路为暟只觉得一阵风过,一个人便驭马疾驰而去,而后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前面便是一声接着一声巨响,那原还堵在路上的马车,此时已被撞翻到了街边。而旁边的摊头,也因这突然一撞受了波及。   路为暟赶紧拉着马向前走了两步,观察现场的情况。那被撞的是个捏面人的摊头,面人和五彩的颜料撒了一地,有的还被慌乱无措的路人踩成了碎块,和黑色的泥土混在了一起。好在摊主不在,没有人员伤亡。   “请问......”路为暟看向隔壁摊被吓得贴着墙站的摊主,“这儿的人呢?”   “啊......你说老陈头啊......”那人被路为暟唤了一声,缓过神来,看着一旁支离破碎的摊子,叹了口气,“刚才他老伴儿寻他回家帮忙,他就叫我帮忙看会儿摊子。如今这样,我......我可怎么跟他交代啊!”说着便是捶胸顿足,一脸愧疚之色。   路为暟点了点头,对身后跟着的仆役吩咐了两句,这才又看向歪在路边的马车。只见那车一边儿轱辘被撞得掉了下来横在路上,另一边儿半靠着墙,除了有点变形之外,其余也没什么损坏,估摸着里面的人应当没有大碍。   他正想着,那车里颤颤巍巍伸出了一只手。紧接着,一个脑袋钻了出来,那手便抓着车门借力,只听马车吱吱呀呀了几声,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钻了出来。她刚一落地站稳,便急忙把手伸进马车里,而后不一会儿,在马车的晃晃悠悠中,另一个少女被拉了出来,她容貌清丽个子高挑,身上的衣着配饰无一不精致绝伦,只是瞧着面生,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那个丫鬟瞧见自家小姐没事儿了,便是一抬头,朝在场围着马车的人扫视了一圈,似是在寻找肇事者。又见那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车夫对她耳边轻语了两句,她便把目光定在了路为暟身上。   路为暟看她那笃定的眼神,只下意识觉得糟糕。   只见那小丫头脖子一扬,对着路为暟高声道:“就是你吧,撞了我们的人!”   “在场的人都可以证明,刚刚那人已经跑了。”那丫鬟的眼神虽然厉害,可路为暟也是坦坦荡荡,“姑娘这么说可实在是......”   附近有人点了点头。   “我自然知道那人已经跑了,你是跟着他的人,替他处理烂摊子的吧。”那丫鬟却是说得头头是道,“不然,怎么这附近就你牵着马,还停下来问旁边的摊铺的事儿?这周围的人也都看见了吧。”   她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又是有人点了点头。   路为暟只觉得一阵冤屈,合着他骑了马又乐意做好事,就得成冤大头啊?   凭什么啊?照她们这么说以后谁还敢做好事啊!   于是路为暟客客气气地耐心给她解释一遍事情的经过,可那丫鬟就是不听,而她那主子也一直冷眼旁观,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路为暟的耐性也算是磨没了,干脆闭嘴让那丫头一个人说去。   “怎么,不说了,觉得理亏?”那丫鬟冷笑一声,道,“你还真好意思,为了不赔钱倒是连脸都不要了。”   她这话说得实在气人,路为暟只觉得再好的教养都抵不住这种疯丫头,然而他还是屏住了火气,没好气地道:“我要真要赖账,一早就溜了,傻子才留在原地让你们抓现成,还指着鼻子骂!”   实则他早想走了,只是因为他那仆役还没把那位老陈头带过来。他想想还是不踏实,怕老人家临过年了遭此横祸心里难过,也怕隔壁的摊主平白糟了埋怨,所以还是留了下来。   “大少爷!”正想着,就听他那仆役的声音传了过来,他骑着马,身后带着一个老头儿,待行到附近,那小伙子利落地下了马,又把老头儿扶了下来,这才道,“我已经把事情的经过给老陈头交代过了。”   “诶呀......我的面人儿!”老陈头看见这碎了一地的面人,顿时心疼地蹲下了身查看,他的手颤抖地拂过混在泥土里的小碎块,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了泥土里,“......啊————.......”   比起蒙受什么损失,自己一个个费尽心思捏出来的小生灵,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才更令他心痛不已。   “老人家,您别伤心,这些面人儿就都算我的吧。”路为暟看了看一旁的仆役,那仆役见状,从口袋里掏出五两银子,塞到老人手里,见老人被仆役扶起来后,他继续道,“我问过价儿了,核算下来应该差不多。您看今天要不就早些收摊儿,回去和老伴儿过年吧。”   他给少了是侮辱老陈头的手艺,给多了说不定会招致不劳而获的心思,或者会让老陈头因此受累。于是他就照着定价给,不多不少刚刚好。   “这......”老陈头看了看手里的钱,摇了摇头,欲把钱还给路为暟,“都碎了,我卖出去不是坑您嘛。”   “您就当我乐意买这碎的吧,这做买卖你情我愿不就可以了。”路为暟推开老陈头的手,而后接了仆役递来的布兜,里面装着面人的碎块儿,“如此,我们的买卖就成交了。”   “可是......”老陈头还是不太忍心让这个好心的年轻人当冤大头。   “我家妹妹最是喜欢这些小东西,如今这一兜子带回去,她指不定还会高兴呢。”路为暟劝着他,道,“我瞧您手艺极好,您要是乐意,等过了年,可以来我家,给我妹妹捏几个,您看成吗?”   “这样好,这样好。”老陈头一听这个提议,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可是,这位公子,敢问您家在......?”   “就在这长春街上。从这儿一直朝北走,过宣和胡同左边头一家,您到了就说,找路为暟便好。”路为暟老陈头拱了拱手,道,“我手头还有事儿,今日就先走了。老人家回见。”   说罢,便牵着马,朝南走去。   “他......”那丫头看着路为暟要走,有些跳脚。   “他不是。”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少女开了口,道。   “向北走过宣和胡同左边第一家,是不是文国公府路家?”   “刚才那个公子名唤路为暟......那不是......文国公的大公子吗?”   “文国公一家那可是出了名的正直忠义,刚刚这事儿像是路家人做的,之前撞人的事儿怎么想也不可能是路家人做的!”   “......那模样,好像是......薛刁?”   “前边儿有人瞧见了,刚刚薛刁确实在附近!”   “薛刁啊,那跑不开就是他了!”   “所以说啊,什么人家的人,做什么样的事儿!”   ......   “薛刁”原名薛习,是薛太妃娘家侄子。这薛太妃无子,先皇后薨了之后,先帝便将两个嫡子,也就是如今的临帝和瑞王放在她膝下抚养,薛太妃将两子视为己出,临帝登基后便尊她太妃,她的娘家岁远侯府薛家也颇受重视。   可惜这薛家几代单传,薛太妃只有一幼弟,偏在二十几岁的时候就病逝了,独留薛习一个男丁。这薛家上下可是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如今一二十几岁的人了,除了承袭岁远侯的爵位,一事无成。   若要单是一事无成也就罢了,如今薛太妃在宫中辈分最高,薛习就仗着这个太妃姑母为所欲为,是这京都显贵里出了名的恶霸,故而便有了“薛刁”这个外号。   然而那个受薛习所害的少女,却是看着前方渐行渐远的背影,在口中默念:   文国公府,路为暟。   +++++   玉皇寺内。   这求签算命的队伍终于排到了路为晞。   她随着小沙弥的引导,拜了佛,抽了签,便向后殿走去。   和常见穿越小说里算命的剧情不同,这签上是大写的梵文,路为晞瞪大眼睛愣是一字不识,于是她干脆选择了放弃。   以后一定要在穿越女必备常识里,加上梵文一条,不然被“大师”蒙了都不知道。   坐在后殿的空禅大师是个面容和善的老者,那面貌看着已逾花甲,眼皮松弛,眉毛稀疏,胡子花白。路为晞进去的时候,他正闭着眼睛,嘴唇蠕动着,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自从进了殿内,路为晞便觉得外面喧闹的声音瞬间都被屏退在了门外,鼻间还萦绕着线香若隐若现的味道。   路为晞并不讨厌这个味道,这是佛门寺庙所特有的烟火气,仿佛只有闻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带着些炭火味的香气,才算真正地到了这里。   “路小姐。”那一直闭眼默诵的大师突然开了口,“老衲有礼了。”   “啊......”被突得叫出名字,路为晞不免一愣,而后便顺势点了点头,“麻烦空禅大师了。”说着,她便把手中的签递了过去。   空禅大师接了签文却并不看,只问:“路小姐今日想算什么?”   算什么,她来这里当然是:“算命。”   “来者都说算命,却到底有个侧重。”空禅大师继续道,“路小姐想算什么命?”   “算您能算的命。”路为晞微微一笑,而后拍了拍自己,“算这条命。”   空禅大师这时才将紧闭的双眼睁开,看了看面前淡定自若的少女,而后道:“路小姐的命,已经折成三段了。”   “哈?”折成三段了,她还活蹦乱跳的,她是蚯蚓啊?   按照穿越小说里面大师的段位,一般能看出主角续了一条命。可按自己眼前这位的意思,自己是续了两条命?   不对不对,怎么会是三段?算来前身和她,也就两段而已啊?   而且,已经?不是将来时,而是过去时,说明已经折过了?   本来想借机验证大师真伪的路为晞,现在已经彻底【黑人问号·jpg】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晞是蚯蚓命啊哈哈哈哈哈哈!【憋笑】 大哥这段也要为后面埋伏笔了。 下节,阿晞之前真的白日见鬼了?敬请期待! ☆、第34章      玉皇寺内。   路为晞虽是被自己可能像蚯蚓一样折成了一节一节又一节的过去惊了一下,然而她心理素质还是极好:“求签算命不论过去,麻烦大师说说未来吧。”   这三段中的一段,说不准是指前身某次险些危及生命的遭遇,如此想想,倒也合理了。   相反,只说过去不说未来,大师,我很怀疑你真实性哦!   ——不以算未来为目的的算命都是耍流氓!   “哈哈哈,路小姐说得是,老衲老糊涂啦!”那空禅大师笑得抚了把胡子,用了个“老糊涂”把这事给掀篇儿了。   他老糊涂?他才不老糊涂!相反,他精着呢!   路为晞当然好奇过去,只是看他这模样,摆明了是想用刚刚的话试探她的反应而已。他若想说,不用路为晞挤牙膏一样,便自己利利索索给吐出来了。如此这般,应是不想说。   既然他不想说,她也懒得绕弯子浪费时间,索性单刀直入。   “路小姐觉得这儿好吗?”空禅大师反问道。   “这儿是指哪儿?”路为晞则时刻保持着足够的警惕,与他周旋,“玉皇寺?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路小姐心里想的是哪里,便是哪里。”空禅大师吐出万用金句。   “好,很好。”路为晞笑着点了点头,而后缓缓收起笑容,“可是我想回家。”   “有时候很多事情不是想了就能做到的。”空禅大师开启人生导师模式。   “可是如果连想都不想,就永远不会做到。”路为晞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不急不慢地反驳道。   “老衲觉得路小姐活得比老衲还明白啊,老衲今日受教了!”空禅大师乐呵呵地竖起手掌,朝路为晞行了一礼,“既如此,路小姐只要随心而为便可以了,反正,以你如此坚强的意志,即便老衲说些什么,路小姐也还是会坚持自己啊。”   “多谢您的支持和肯定。”路为晞也低了低头回了一礼,那回话的口气像是学生对老师,下级对上级,员工对领导一样。   “只不过......”空禅大师此时才把目光落到台子上那支签上,“生活的迷人之处,不就在意料之外吗?”   “意料之外?”路为晞的眼睛也是朝那看不懂的签上一瞥,而后道,“签上这么写的?”   “签上没这么写。”空禅大师摇了摇头,“签上写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个人的决定。”   “那求签有什么用?过年讨个好彩头,莫非上面都是吉祥话?”路为晞觉得脸上的笑容快绷不住了。要是这个大师敢跟她说没卵用,她就......   她也不能怎么样。   “信者自信,老衲能对他们做的也仅是此了。”空禅大师叹了口气,“并不是谁都和路小姐一样活得这么明白啊。”   果然,她就知道这是“大吉中吉小吉末吉”的无聊游戏!   “行吧,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破坏您的生意的。”路为晞准备趁还没被这位大师给气炸之前准备赶紧滚走,“今日多谢大师了!”   一开始的三折什么的都是唬人的,谁人生没有几道坎儿啊!   他说她三折,她还说他九曲十八弯呢!   她就知道穿越小说上面都是骗人的!   “等等,路小姐!”见路为晞想走,空禅大师出声挽留道,“看小姐如此有悟性,不如......”   不如签订契约成为马猴烧酒吗?   不签,滚!   “多谢大师抬爱,我还是一大俗人,喜欢过想喝酒喝酒想吃肉吃肉......”路为晞眼瞅着自己说话顺溜得差点嘴没把门,赶紧咽下一口气,“......的生活。”   后面两句是,想看小黄本看小黄本,想睡男人睡男人。   可是这个世界她一大家闺秀也淘不到小黄本,至于男人嘛,单身狗能说也就想想嘛?   “好吧,老衲不过一句玩笑话,活跃气氛而已,路小姐无需在意。”空禅大师脸上又浮上笑容,看上去颇像是个老顽童,“请允许老衲给路小姐一句忠告吧。”   “有缘人就在眼前。”那声音有些空灵有些缥缈,好似不像是之前一直和路为晞插科打诨的空禅大师嘴上出来的。   倒像是个真的大师。   就在......眼前?   “您说的是......”路为晞歪了歪头,到了嘴上还是饶不过这位大师,“您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空禅大师一下子就爆发出了如同杠铃般的笑声,等在外面的小沙弥听了都不由地直缩脖子。   好像自这位女施主进去,他们大师就有点不太对?   路为晞绕了后门出来,觉得隐隐还能听见那直冲云霄的笑声。她一挑眉,耸了耸肩。   “路小姐还真是有趣啊,老衲活了这么多年遇见路小姐,也算是没白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算是什么评价?她一直很有逗逼天赋的好吧!   还有后面那个笑声也太长了吧喂!   她可能遇到了一个假大师。   要不要告发他呢?   路为晞在后门这边的小道上晃来晃去。据小沙弥说,找空禅大师算命,只能前门出后门进。于是进去之前,路为晞便与排她后面的孟婉琪和桓云寔约定,在后面的道上碰面。   至于为何她要第一个进来,纯粹是被外面叽叽喳喳排队的人吵得头疼罢了。   另外两位嘛,怎么说都是男士,作为女士她责无旁贷地优先!   哦,对了,不知道那位大师看到严哥会不会比看到她还惊讶?   总觉得空禅大师今天可能要涨两次姿势呢,想想有点小兴奋!   ——喂,不要欺负老年人!   路为晞顺着墙根一直晃到转角处,正准备转身原地走回去,却是在一抬头间,撞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青丝纷扬,白袍猎猎。   他的身上穿着的正是那天借给她的氅衣,身上仙鹤展翅几欲飞天,绣线是银色的亮线,在太阳下好似有生命有脉搏般,一簇一簇流动着光彩。他就这样静默地站在这长风与日光交汇的路口,好似要跟着衣上的仙鹤一起,扶摇直上九重天外。   “有缘人就在眼前。”   空禅大师的话就这样不期然在耳边回响。   他和她是挺有缘的,这样都能碰见。   之前她还当是白日见鬼,眼花了呢。   看着他的样子,像是一早就在她低着头晃悠的时候就看见她了。然后,他就一直静静地立在这里,等到她发现他。   那假如她一直低着脑袋看地面呢?他就一直站在这里等着她吗?   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挺有趣的,意外地戳中了她的萌点。   于是她朝他迈了两步,规规矩矩给他请了个安:“昱王殿下吉祥。”   他听了她的话之后,却是什么都没表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路为晞对他这样的反应似是早有准备,正欲说什么,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几个女子的声音。   “说起来我刚刚看到了呢,路为晞、孟婉琪还有瑞王府的世子爷和小郡主一起来上香的呢。”   “啧,那个路小姐可真是心大啊。”   那声音好似是由远及近传来的。   路为晞心下一紧,二话不说就拽着桓琭白蹲下,躲到了灌木丛后面。   说实话,她也搞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这位爷一起捎带上,只是想着假如他这么一大只伫立在道中,这群八卦女估摸着连话都不会讲了吧。   他倒是挺配合,尽管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却是顺着她的意做了,不然她这无缚鸡之力的小胳膊,是万万拽不动他的。   如路为晞揣测的一般,那几个女孩子确实是往他们之前所在的路口走的。   “我听说啊,如今这路为晞和孟婉琪的关系,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是好哥们儿!   “真的啊,那路小姐该不会是掉了池子一趟,脑子就进了水,变成跟孟婉琪一样的草包吧。”   你丫才脑子进水!   “还真别说,她俩挺适合当朋友的。一个文国公府,一个定国公府,一个病病殃殃,一个孔武有力。实际呢,肚子里八成什么干货都没有,真是白瞎了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   老娘学前教育三年义务教育九年高中教育三年顺利通过高等教育入学考试考入国家一类大学中文系,严哥前面和她一样最后考入国家一类大学经济学系,你跟老娘和严哥比文化?!   “可不是,要我有这样的家世,说不定早就混上个世子妃当当了,说不定啊,王妃都可以呢!”   滚,也不看看你的脸再说话!你当那世子和王爷眼瞎啊?!   “哎,而且你们听说了没,昱王妃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那路为晞呢,哎呀昱王殿下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遭了八辈子罪碰上了她啊!”   路为晞横了桓琭白一眼:你敢说碰见姑奶奶我是倒了八辈子霉遭了八辈子罪,我就一辈子不喊你白哥哥!   桓琭白:......   待这群议论是非的人走了干净,路为晞才一撇嘴一甩手,把刚刚紧紧拽着的某人的袖子给松开。   见她松了手,桓琭白便站了起来,拍了拍没沾染半粒灰尘的衣摆,而后自上而下看着那个还蹲在原地的小脑袋。   他这辈子是头一次听墙角,还是被人拉着一起听墙角,听的还是拉他这人和他的墙角。   这感觉简直微妙。   还有她这么一直蹲着,不累吗?   而这时,那只被他俯视着的小脑袋,朝他转了过来,那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软软地问:“臣女的腿好像麻了,能请王爷拉臣女一把吗?”   桓琭白:......   这是桓琭白这天第二次沉默了。   沉默过后,他从袖中抽出一根条绦带,自己握着一头,将另一头递给路为晞。   这回,换接着绦带的路为晞沉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空禅大师真的神一般的算卦水平! 某白和某晞的相处模式也是异常不走寻常路的! 下节,白哥哥这是要干嘛?敬请期待! ☆、第35章      玉皇寺内。   路为晞由于过分沉浸在一群八卦女的八卦中,便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蹲在地上。   待她发现时,已经因为腿麻而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啊,她忘了这个身体的硬件设施真的不是原先那般模样了。再者今天已经再马车上颠了两三个时辰,又在山路上走了这么久,还站着排了那么久的队,得亏她穿越过来有锻炼,不然早散架了。如今这么猛得蹲下来,是真的再起不能了。   且不管怎么着吧,她得站起来再说,总不能在这里蹲到地老天荒吧。   想来想去,路为晞觉得还是只能求助身边唯一的大活人。   只是听了她的话之后,他的默然让她有点心慌。   不会吧,这个人真的打算让她蹲到地老天荒吗?!   有没有同情有没有爱啊,就是看到道旁有个小动物呆着不动,也会伸把手帮助一下的吧喂!   亏得她之前还觉得这个人是惩治桓琭敏的好队友呢,如今看来她的铜锣烧确实是喂猪了!   就在路为晞思考如何宰了吃了她铜锣烧的猪时,只见桓琭白从袖子间抽出一根绦带,将一头递给了她。   路为晞的手条件反射般地接过了绦带,而后沉默了。   等等,为什么他袖子里会放根绦带?   不对,是他要拿这绦带做什么?   下一秒,路为晞便知道桓琭白要做什么了。   只见他拿着绦带的右手微微一用力,而后便把拽住绦带另一端的路为晞拉了起来。   因缺思婷!   路为晞觉着他要是再多用点力气,绦带再举得高点,自己一收腿,说不定还能被吊起来转体360°全场致谢呢。   个鬼啦!   这么坑爹拉人的办法,这世上只有他桓琭白想得出来!   ——真·拉人。   只是这么一拉一站,路为晞便顺着惯性往桓琭白那边倒过去,好在这人倒是没在这时候来个闪避,让她直接倒栽葱。   她的手只稍稍触碰了下他的胳膊,稳了稳身子,便立马把手移开。   此时她的双腿如千万根针一同扎着般又酸又麻,迈不开半步,可缓解麻痹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移动来活血,于是她又强迫着自己原地小幅度跺脚。   桓琭白知道她一时走不动,便开口问道:“你一个人?”   “嗯。”路为晞如今一心想着怎么把腿上的麻痹疼痛赶紧去了,随口应道。   “......本王带你去禅房休息。”桓琭白看着他这反复跺着脚的模样,道,“能走了吗?”   “好像可以。”路为晞小幅度移动几步,赶紧比之前刚站起来稍微好些,而后她好像后知后觉地反应到什么,“嗯?”   这个人刚刚是不是跟她说了什么事情,被她给漏掉了?   “那走吧。”桓琭白拉起绦带,而后嘱咐道,“拉紧,半路别掉了。”   啊?这就拖走了啊?   她就说她果然漏掉了重要的事情!   路为晞赶忙回头看了看离这儿不远后门处,却见之前空无一人的门口倚着个人。那人正是原定在此汇合的孟婉琪,见她回过头来,便笑着朝她挥手致意。   严哥这个混蛋肯定一早就看到了吧,明明看到了还任着她被怪蜀黍拖走!绝交,这种肯定绝交没商量!   ——白□□常心碎。   不一会儿,桓云寔也出来了,待他看见门口只有孟婉琪一人时,有些狐疑地问道:“晞妹妹呢?”   “啊,她说特别累,刚刚拜托一个师傅带她去禅房休息了,让我跟你说一声。”孟婉琪编谎话不打草稿,“而且别说什么你要去哦,人家云英未嫁的小姑娘休息的模样,是你们男人能看的吗?放心,她绝对安全,等会儿睡饱了,会在半山腰和我们汇合合的。”   他一口气把桓云寔所有的问题全堵住了,于是桓云寔只好选择闭嘴。   ——心疼表哥一秒!   而这边,被“某师傅”用绦带牵着走的路为晞,正在走向去禅房的路上。   他俩一人牵一头的模样,倒是让她想起在现代看的《萤火之森》。阿银因为无法与身为人类的小萤接触,才在夏天的祭典上想出用绳子连接彼此的方法,那根系在两人手腕上的绳子,是彼此想触碰却触碰不了的,酸涩而纯真的情感。   至于他们俩......   她现在好像有点明白桓琭白为什么要扯个绦带出来了,这不是摆明了要无菌操作嘛!   行吧行吧,她明白自己卫生状况堪忧了还不行吗!   不过......   有一点倒是一样呢。   他啊,大概也是普通人类无法触摸的存在吧。   他是,神明。   两人就这么拉着条绦带,一前一后的走着。他快半步,她也快半步,他慢半步,她也慢半步,于是前后总是只错一步的距离,不多不少不远不近。   桓琭白个子高步伐大,他迈两步,路为晞至少要紧紧赶三步。可不知道是不是路为晞的错觉,除了最开始走得有些踉跄之外,过了一段路之后,她已经没感觉自己在费力赶他了,倒像是他为了配合她的步幅步速,有意调整了似的。   可是,明明他是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啊。   路为晞本质上有点小话唠,尤其是在对熟悉的人熟悉的事上,简直是滔滔不绝状如江河。而碰上桓琭白之后,每次她都觉得和这位呆得时间一长,就胸闷气喘。   她想说话,可说了也冷场,于是就只能憋肚子里。   可是这样真的很无趣嘛,她撇着小嘴,小手抖了抖绦带,看着走在自己前面一步之遥的桓琭白的背影,不怎么经意地问道:“王爷怎么在这里?”   “本王来看师父。”桓琭白想她是不明白,便解释了一句,“空净大师,本王自少时起便跟他学武。”   “原来是这样。”路为晞点了点头。金庸武侠小说里功夫最厉害的就是扫地僧,这种寺庙里的大师都非等闲之辈的,做桓琭白的师傅不稀奇。   这个问题基本是你一句我一句就能说清,然后就又冷场了。   桓琭白不会主动找话,而路为晞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   不,其实她是有话想问,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的。   她想问他,铜锣烧吃了吗,觉得好吃吗,喜欢哪种口味的?   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给异性做吃的,虽然动机不纯。   尽管当时一时兴起,半是为了感谢他半是为了调戏他,但是如今她还是想从食客那儿得到反馈的。   哪怕说句很难吃什么的......   ......也好过真的喂猪了。   “......那个叫铜锣烧的点心......”却是不想,那个笔挺的背影先开了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很好吃。”   “诶?”他没喂猪?他自己吃了?还觉得很好吃?   路为晞一个激灵,便是掂着步子快了两步,追到他身旁。这人本就沉默寡言鲜有情绪,如今还背对着她,她哪里能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倒还不如看着他的脸,说不定还能看出一二。   于是她半仰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真的啊?你喜欢哪个甜度的?”   “......最后一个。”桓琭白觉得这个小丫头的笑容太过惹眼了。   “真的吗?我也是我也是,铜锣烧果然还是甜甜的最好吃了!”路为晞兴奋地点着头,语调欢快,“我还喜欢中间夹有豆粒的豆沙,感觉这样比较有口感,你呢?”   “嗯。”桓琭白也跟着点了点头。   “哈哈哈这点我们很相似呢,感觉可以做朋友。”路为晞笑着摆了摆手,“开玩笑的,不过真没想到你是甘党,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甜食呢。”   “甘党?”这是个什么党派,他怎么没听说过。   “啊,就是喜欢甜食的人的意思。不是必备词汇,可以不用掌握。”路为晞发觉自己一顺口就开始冒出现代词汇了,忙收敛了些,道,“说起来,我记得王府的菜品味道都很淡呢,不论是主食还是点心,基本可以算得上是清淡到保留原汁原味的地步了呢。啊我不是说淡口儿不好,其实我口味也很淡的,但是,有些菜就得咸些才香,有些点心就得甜些才好吃。”   一提到吃的话题,路为晞只觉得那记忆中的万千滋味一下子都涌上心头,正等待着她用语言将它们还原出来。   “就拿王府的点心来说吧,基本上每个点心我都尝过了。不得不说师傅的手艺都是一流的,用料也都是最上乘的,所以从口感上是外面随便哪里都比不来的。但是,口味上却不然了。比如绿豆糕,我觉得淡口儿的就好吃,清清淡淡保留了绿豆最纯粹的味道,而且绿豆蓉特别厚,一口咬下去有满满的满足感。可是小麻花就不是了,单纯咸的甜的小麻花没问题,可淋了蜂蜜的小麻花还不甜那可就太奇怪了,所以在广言楼里,我让师傅在麻花眼儿里撒了一层糖霜,配上糖渍的青丝玫瑰,漂亮又好吃。至于鲜花饼那样的,就更要甜了。不是我说,不上糖,难道是为了品花瓣吗,花瓣是清香,可单纯吃起来一点味道也没有,就跟吃草没什么区别......”   此时的她兴致勃勃神采奕奕的神色,有着一副不输于任何人的气势和自信。而她,也不曾在意所谓的称谓和态度问题。在这段话里,他们二人之间被她刻意退缩而拉开的差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   桓琭白自她开始这段话起,便认真地看着她的面庞认真地听着她的声音,绦带也不自觉在手中绕了两圈,又绕了两圈。   ......想要把她拉近点,再拉近点。   路为晞讲着讲着,蓦地想到自己身旁是谁,便突然噤了声。   好像......从刚才开始,她就得意忘形了,不仅没用敬语谦辞,还滔滔不绝讲了半天。   啊,她这个老毛病又犯了,一激动智商就不走脑了。   “怎么不说了?”见刚才还兴起地手舞足蹈的小人儿蓦地静了下来,桓琭白便侧目随口问道。   “啊......”触到他的目光,路为晞本能地一缩,道,“臣女怕吵着您。”   “......”桓琭白此时倒是脚步一顿,而后转过身来,上下仔细地将她看了一番,开玩笑般地说道,“你还有怕的时候?”   “我......不是,臣女......”先前头脑本就在瞬间当了机,此时路为晞便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有点捋不直了。   她的小模样看起来有些急,急得脸蛋都涨起了红晕。   让一个颇有辩才的人瞠目结舌,桓琭白是有这个本事的。   “不吵。”见她这般,桓琭白便宽宏大量地松了手,替她解了围,没再揪着那开玩笑的问话难为她。   “你说,我听。”   这是他二人接触以来,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用“我”。 作者有话要说:  白哥哥逻辑很简单,阿晞想要和他疏远,他就和阿晞疏远,阿晞想要和他拉近,他就拉近,以免让对方困扰【所以真的是很温柔啊】。 不过一拉一拉的真的好萌的说! 下节,阿晞与白哥哥八年前的故事。敬请期待! ☆、第36章      玉皇寺内。   一阵风过,将路为晞脸颊上的燥热抚去。   但比起凉风,真正让她静下来的,还是面前的这个人。   这个面若千年寒冰眸间皑皑雪山的人。   就在路为晞都做好了可能会被这个小心眼儿又爱安静的王爷扯着绦带让她来个什么旋转大风车,他那张金口一开,便饶了她这条小命。   他说,不吵。   他说,她说,他听。   路为晞不禁颇感意外。她怔怔地盯着他那双眼睛,试图从中寻出些什么,但就像曾经的每一次尝试一样,这次同样以失败告终。   他的眸光没有丝毫波动,他的一切行为、一切话语都只是在表现、陈述事实,并不掺杂丝毫情感。   路为晞朝右边歪了歪头,试图换个角度来认知这个男人,可无论从哪个角度,他的周身都好像有坚冰防护,毫无弱点毫无破绽,甚至哪怕是倒立着看他,那绷着的嘴角还是那副不怎么高兴的模样。   路为晞突然觉得,桓琭白的世界似乎是二进制的,只有“0”和“1”,或者由“0”和“1”组成的衍生编码。再无其他。   那么,这样一个人,主动降下身段来,是为了......什么?   暗示她也可以平视他吗?   路为晞觉得桓琭白淡漠,桓琭白却觉得路为晞严肃。可不是,刚才那张言笑晏晏的小模样是多么生动啊,可现在,这张小脸紧绷着,小眉头紧皱着,小脑袋一歪,大眼睛一瞪,好像誓要在他身上看出个洞来。   一点也不可爱。   ——是你不可爱!   好吧,好吧,他承认,她怎么都是可爱的。   只是要这样盯着他到什么时候?他都说她不吵了,她还怕他生气吗?   不,那样的目光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不解,对他的言行不解。   说起来,是从什么时候,他们之间有了如此大的距离呢?   明明曾经......   她还说过那样的话呢......   “待我及笄时,倘若你未婚我未嫁,白哥哥娶我可好?”   他没答。   他无法给她任何承诺。   “为什么不回我,难道因为白哥哥不喜欢阿晞?”   他不语。   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哪有姑娘愿意嫁给白哥哥这样无趣的人?”   他默然。   他对此毫不关心。   “除了我。我觉得白哥哥一点都不无聊!”   他失笑。   他原来不无聊啊。   可是,他依然无法给他任何承诺,因为任何的承诺在没实现之前,都只是空谈。   就好像这个当年说着要他承诺的小丫头,在不知不觉中,也和他走远了。   他们只是在特定时间里特定出现在彼此生命中的人,仅此而已。   待到彼此脱离了那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就毫无瓜葛。   ......他本以为,他们是这样的。   直到现在,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生命中,以不同于曾经的所有姿态。   桓琭白的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银杏树上。   “文国公府后院的银杏树,你还记得吗?”   这次先开口的,还是他。   “记得。”看不出所以然的路为晞直起脖子,道。   问别的她不知道,那棵树她可是记得的,文国公府后院长得最高掉得最秃的树嘛,她每天去晨跑的时候都去嘲笑一下它的“美颜盛世”。   不过,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路为晞顺着他的目光侧过身子向后望去,果然在自己的背后看到了几棵银杏,长得和自家院子的一样一样得丑。   “现在,你还想再爬吗?”桓琭白也看着那光秃秃的枝桠,随意地问道。   现在忆起来的话,就是那次吧,就是那次之后......   他们才渐行渐远的。   那时,因为他一直沉默不语,她便有些不乐意了。毛毛躁躁地在后院转了一圈,像是找什么出气似的,而后便盯上了那棵银杏。   秋天的银杏,一树灿然,叶间还有一粒粒白色的果子。   “哼,那我就爬上树证明给你看,我也是个大孩子了。”不知道她那时为何轴在他不回话是因为嫌她太小,而爬上树就代表自己长大了的事情上。   她自小身体不好,一直被长辈精心呵护着,可谁也想不到这个表面乖顺的孩子,内心有多么得倔强。也许在她那小小的心里,挑战自己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是向像他这样沉稳内敛的人,证明勇气的最好方式。   “不,别......”他见那小身子已经抱在了树上,赶忙冲到树下,唤着她的名字,“阿晞,这样太危险了!”却被她制止住了。   “我可是,一直一直都在挑战着自己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啊!”抱着树的小姑娘突然扭头对他大喊了起来,“无论是祖父、祖母、爹爹、娘亲、还是哥哥们,都说,阿晞,你这个不能干,阿晞,你那个做不成。凭什么?!别人能做的我一样能做,别人做不到的我也可以,包括你!”   “包括我?”他一愣,待联想到她平日所作所为,好似有些明白这句话的含义,“难道......?”   “因为大家都说白哥哥是最难相处的人嘛!所以我才想,要是和白哥哥相处好的话,我不就很厉害了吗?”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事实证明,他们都错了!我可以和白哥哥好好相处,而白哥哥才不是最难相处的人呢!”   “白哥哥明明是最温柔的人!”   最温柔的人......   他吗?   所以,她才会在他空闲的时候偷偷和他搭话,待父母长辈都在的时候又装出一副与他不相熟的模样。   若真如她所说,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情怕是多了去了吧,为了不让长辈担心,又为了顺应自己的心情。   小小年纪就开始两面派啦!   如此想明白之后,他再一抬头,发现那个小身子已经向上爬了大半米,正颤颤巍巍抱着树干,思考进退呢。   “好啦,我知道了,阿晞下来吧。”他朝她喊着,怕她拒绝,便赶忙跟了一句,“那件事就等你及笄了再说吧。”   “可是......”她似乎有些不甘心,“还有九年。”   “九年很快的。”他定定地看着她,道,“在那之前,我等你。”   像是得到了肯定一般,她的小脸笑出一朵花来:“好,我下去。”   他在树下仰头望着她,生怕她有什么闪失,好在她起先两三步都还顺利,便大胆了一些......   而后,他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小身体一踩空,从树上掉了下来。   “阿晞!”   是的,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二人便再没见面。再之后随着年岁增长,他去文国公府的次数便越来越少。等再次相见,竟是在一次宫宴上。   她看着他,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怯意和惶恐。   一晃八年多过去,即使早已过了适婚年龄,而两人又有了难以逾越的鸿沟,桓琭白也一直没有着急娶妻,他自己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坚持些什么。   但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种坚持不是出于喜欢。而且,说实话,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懂喜欢的含义。   只是,他还记得自己少时许给一个被他唤作“阿晞”的小姑娘的承诺。   时间荏苒,他对她的记忆,也仅仅只剩下几个为数不多的片段,随着年纪增长和时间的推移,每次一有空回想起她来,想到的也都会是这几个片段。   由于离曾经发生事情的年纪越来越远,桓琭白也越来越疑惑,为什么这些片段自己能记得那么久,这些片段为什么值得自己一直记忆到现在。   直到前不久,他才想明白,他早已经把焦点,从她的身上,移到了事件,再由事件移到了自己。包括那个承诺也是,他从不轻易许诺,但凡许诺,言出必行。   说到底,其实他在意的还是自己本身。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她重新出现。现在的她,又隐隐要将那焦点引回自己身上的趋势。   “再......爬......?”路为晞对语言生来便很敏感,那个“再”被她在口中玩味了一会儿,引得她的心头泛起一阵疑惑,“我之前爬过?”   以她对桓琭白的了解,这个人不可能无事生非。他这么说,说明她肯定爬过。   可关键的问题不在于她爬没爬,而在于她,或者说原主,根本不记得这件事。   而在这个原主这边没有的记忆里,她和桓琭白的关系,是属于他知道她爬过树的交情。   这算是什么交情?   不,还是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既然忘了,就算了吧。”桓琭白显然对此不再乐意深究,“随口一说,你别在意。走吧。”   她确实忘了些事情。   忘了那些被他记住的事情。   路为晞见状,便跟在他旁边向前走去。   桓琭白之前虽然说了她说他听这样的话,可到了她倒没说什么,反倒是他忽得想起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的陈年旧事,成了他说她听。   这可真有意思。   这后半程二人虽然都未曾说话,但估计是桓琭白那句话的作用,又或者是揣测到二人少时不寻常的关系,路为晞倒是放松了许多,连带着看他那张雪山颜都觉得多了些亲和力。   其实吧,细究起来,一直是她脑补这个人有多可怕多可怕来着,人家反倒是一直没摆架子吓唬她。   要说唯一会让人引起误会的,还是那张脸。   好看是好看,可就是太冷了。   具备那种止小儿啼哭、让大人恸哭的功效。   一直走到一个院落,桓琭白和看院子的小沙弥打了声招呼,便带她走了进去。   待走到一间禅房门前,他先推门进去,她也跟着进去了,而后她赶紧把手上攥了一路的绦带松了,找到一个凳子坐了下来。   桓琭白收了绦带,见她坐安稳了,便转身准备出门。   见他要走,路为晞一下子有点慌:“是有什么事要走吗?那个......”   她不认路。   要是他把她扔这里了,她就......   只能拜空禅大师为师了!   好不容易长了这么一张有成为祸水潜质的脸,她还没搅得天下大乱呢,才不要当小尼姑呢!   “我不走。”桓琭白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眸中掠过一丝笑意,“去帮你找点吃的。”   哦,合着在这位眼中,她就负责吃吃吃?   她就这么点出息?! 作者有话要说:  当年这个事情还真比较。。。复杂,三两句说不清楚,涉及主线,到时候会讲明白的。但是唯一肯定的是,白哥哥回忆真实,依然是叙述陷阱和视角问题所导致的部分真相。 下节,依然是喂食play【不】,敬请期待! ☆、第37章      玉皇寺内。   路为晞觉得做人真失败。   之前见他跟饿死鬼一样,以至于现在他都条件反射帮她去找吃的了。   再一想到之前他俩就牵着条绦带那么走了一路,还真跟主人和宠物一样。   ——白哥哥,遛狗?   不过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饿,她也就早晨在马车上吃了些糕点,而后便没进食,甚至连水也只喝了几口,是到该投食放饭的时间了。   ——您这出息还真就只能当个宠物了!   但是,这一晌出来一趟还算是值得的,路为晞算是想明白很多之前不解的事情。   桓琭白对她的态度还算友好。   桓琭白似乎乐意听她叫他白哥哥。   桓琭白好像对她过去的事情有些在意。   难怪这之前遇着事儿,桓琭白但凡能出手的都顺手帮了她,她做得冒失的地方他除了脸上飘飘雪花也没怎么样,大抵是因为他们少时关系还不错吧。   按理,桓琭白可以去文国公府学习的那段时间,正是路为晞逐渐懂事明理的时间,再加上她又是个家里蹲,和桓琭白熟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先前这种可能之所以被路为晞首先排除掉,就是因为前身并没有留给她相应的信息。   相反,在她的记忆里,桓琭白几乎等于空白,也难怪她最初来这里的时候,听到桓琭白的名号,连他的脸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   路为晞开始把这种异常解释为前身性格腼腆胆小怕事,如此倒是勉强解释得通。可桓琭白刚刚不经意地提到她小时候爬树......   对,刚才她觉得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   前身那种性格会爬树?!就算她年纪小根本不记得曾经和桓琭白一起的过往经历,可人的性格是不会改变的,那个小丫头要真有会爬树的性格,就不会半听半信外界的谣言和府里顺水推舟制造出的舆论,真就把自己当娇小姐一样供起来了。   倘若桓琭白说得都属实的话......不对,桓琭白是没道理骗她的,应该说,以桓琭白的话为前提的话......   “路小姐的命,已经折成三段了。”   想到某种可能,路为晞不禁打了个寒噤。   她在的这个身体,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啊?   这......难道就是那位“假大师”说的,意料之外?   可是,那样也解释不通啊,那段记忆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明明她就继承了前身的记忆啊。   果然,当初看到前身留下来的那一手方楞四正的字时,她就该知道,路为晞,绝对不简单。   所以,她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呢?完成她这一部分的任务?那她的任务又到何时结束呢?   路为晞正想着,就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而后便见桓琭白端了个托盘过来,那盘子上有一个碗,一个壶,和两个杯子。   天哪,她......她这是被王爷服务了吗?   她可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脸有这么大!   ——您的脸还可以更大点!   “啊,谢谢。”路为晞赶紧站起来,作势要接过他手中的托盘,却见他绕过了她的手,而后把托盘放到了桌上,把碗推到她跟前,又次第拿出了茶壶和茶杯,倒上水后,将其中一个杯子也放在她面前。   受动漫影响严重的路为晞,只觉得三个字从心中“噗噗噗”地以花瓣特效跳了出来——   亚——萨——西!!!   从带她找地方休息,到为她找吃的,又替她倒水等等的一系列过程,桓琭白已经可以以坐火箭的速度上升为路为晞心中头一号温柔的男性了,尽管他全程不苟言笑。   ——好感就是这么好刷!   不是她好感度不值钱,实在是因为她在现代遇到的男生,除了赵广严之外,简直多半都是极品,什么到了高三运动会还在操场上抽她凳子,导致她当着全年级的面被嘲笑的事情,说起来都不过是浮云罢了。   那段不堪回首的三年岁月,如今回想起来却仿佛过眼云烟。好在她从小生活在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庭,在学校遇到的憋屈事给父母哭诉一通,便也就这么过去了。而且,也得亏是这群极品,她这三年算是修身养性到了忍者神龟的境界了。   在那个班级里,她确确实实地知道,努力学习靠自己,刻苦上进靠自己,在嘲笑中保持镇定靠自己,在嫌恶中保持坚强靠自己。   一切真的只能靠自己,包括,勇敢地活下去。   她决心自己永远不会成为电视剧里脆弱的校园暴力牺牲品,因为她自认自己足够勇敢足够坚强。   尽管那是一派大和谐的现代校园,可于路为晞来说,却仿佛比这古代更为可怕。至少,在这里,这群人如小丑一般斗得头破血流,与她无关;至少,在她看来,那种所谓的以年少无知为借口的恶意,比现在身边这群□□裸的不怀好意更甚。   就当这是她涉世未深的肤浅想法吧,也允许她不要时刻地活得那么克制吧。   好在还有赵广严他们。但是对于路为晞来说,赵广严对她也就是哥们儿义气,那小子的一切温柔都给了唐纯。   所以桓琭白就这么轻轻松松在那群老大不小还抽她凳子让她坐屁股蹲的臭小子面前,获胜。   ——白哥哥:这种对手战胜一万个都没意义。   不知道自己无形中战胜了一大票对手的桓琭白见路为晞有些呆愣,以为是她挑剔食物,便解释道,“厨房里现在只有素面,而且醋刚好用完......”   “没关系,素面就很好,而且我不吃醋,嗯。”路为晞看了眼飘着几片翠绿叶子的面,又看了看桓琭白,“我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你若是说去厨房端饭的话,我便一起去了。”   “没事,顺道。”桓琭白拿起茶杯,轻呷了一口,“也免得师傅再跑一趟。”   他这话说得平平淡淡的,在路为晞听来却觉得不可思议。   若按照现代人的行事准则,路为晞自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自己面前这位可是土生土长的古代土著,还是个手握重兵执掌生杀大权的王爷,这样的人说出这种话......   除非他也是穿越来的!   ......好像不太像。   路为晞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真的是以貌取人了,她确实应该好好评估一下面前这人了。   她一面拿起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免得面坨着,一面道:“......啊,从刚刚开始我就好像很冒犯......”   她故意提这个事情,想看看他的反应。   “无妨。”他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坐在他对面的路为晞点了点头,没再多话,便用筷子挑起几根面,吹了几下,而后放入口中。   桓琭白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手里的杯子,眼睛却是一直落在路为晞的身上。他看她的目光平和而自然,丝毫不会让她感到任何不适。   看着对面的小姑娘不时挑起几根面条,鼓着腮帮子吹气,而后小嘴一张,眨眼间刚才还在筷头上的几根面条便落入她的口中,而后她又在咀嚼之间,把它们吞入肚中。如此反复。   那动作快速利落,却毫不粗鲁;与标准的进食礼仪丝毫不符,却是如此地有生活的气息。   上一次,另一个人坐在自己对面吃饭,是什么时候呢?   皇族的出身,让桓琭白与生俱来地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权力与地位,却也让他失去了在常人看来最寻常普遍的东西。就拿这最是能让人体会到那种全家老少其乐融融氛围的吃饭来说,在他记忆中也是遍寻无处的,即便与他的父母兄弟同席而饮,也不过是借着宫宴的由头罢了。   而自出宫开府之后,这样的机会便更少了。在府里,他的饭食时常是就着书卷解决的;至于在外打仗的时候,更是经常性的有上顿没下顿。对他而言,吃饭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活着而已。   他一晃眼,再看时,那碗里的素面已是少下去四分之一。   这寺庙里的斋饭是什么味道,桓琭白很清楚。倒不至于说是难以下咽,可平日吃惯了精致食物的贵族子弟肯定是嗤之以鼻的。可不曾想,路为晞竟是眉头都没皱地吃了下去,看样子还吃得颇为愉快。   就好像在她面前的不是一碗只撒了葱花并青菜叶子的素面,而是人间难寻的美味佳肴。   看着她吃饭的模样,竟让人有了种“这就是生活”的感觉。   桓琭白心中微动。   “天下人或许都觉得,我都这样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趁早自我了结不是更有尊严?”   刚回京都那天,桓琭白去坤德宫给皇后请安,聊了一会儿,桓琭沅便示意让他推他出去走走。桓琭白会意,这是他的兄长要交代他话呢。   却不想,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俯视着坤德宫高阶之下的万丈平地,和平地那端的红墙青瓦,这样问道。   然则他却不需要他的回答,便继续道:“你知道,自出生起,我这条命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说大点我是为天下苍生而活,那是在二十岁之前;说小点我是为了父皇、母后和子君而活,那是在这八年。可是啊,说到底——”   “我却是为你而活。”   他说这话的时候,依然直视着远方,而后,那张略显瘦弱的脸上浮出一抹微笑。   “为了等你成家,为了等你有子,为了等你成为一个无可挑剔的继任者,我才好将这太子的位置,平稳地过渡给你。”   他微微侧过脸来,仰头,看着这个比他当年更加出色的弟弟。   他的身后,已冉冉升起了万丈光芒。   “哪怕就算这些都不为了,哪怕只为了不让自己独活在这世上。”   面前的少女又撩起几根面条,面上带着的热气把她的眼睛熏得雾蒙蒙的,她挥了挥手,试图把一瞬间蒸腾起的雾气挥散。   “少白,成个家吧。”   他或许该成个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其实《白露》创作之初,就是为了反校园暴力的【这回不是开玩笑】,不过大概是同人写顺手了,一时转不过来我朝的校园风。 阿晞的经历基本上就是兔子酱的血与泪,而且阿晞比兔子酱幸运,因为还有严哥还有小纯还有别的没出场的妹子,兔子酱是被班里某些男生女生一起孤立的,好基友都在隔壁班,想想都苦逼。 但是如大家所见兔子酱还是那个心胸敞亮三观正常的好骚年,还可以在这里写逗逼文逗大家开心,真的感谢爸爸妈妈从小的教育。 家庭环境很重要X3!! 还有沅哥哥真的是天底下头号好哥哥,放心,他从里到外都是白的! 下节,自我攻略的白哥哥会...?敬请期待! ☆、第38章      玉皇寺内。   第一今天眼皮子跳得跟兔子一样。   早晨出门的时候,第九神秘兮兮地对他说,今天有人要袭击他家爷,让他和一起轮岗的第十注意点。   这他丫的不是废话嘛!不用他算他也知道!   他家爷就是瞅着有人想杀他又杀不掉的着急样子,决定在年前搞个大扫除顺便放点血什么的。   不然他们深井冰啊,瞅着小年这么好的日子不窝在被子里养瞌睡虫,大半夜起来往这鸟不拉屎的京郊山上跑!   哦,不对,应该这么说,看他家爷的师父为主,新春大扫除为辅。   第十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在擦刀了,一直擦到现在。他这一年的时间里,多半留在京都负责传递消息,按他的话说:“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那你小子最好下次踊跃冲在前线,让我们的刀饥渴一下!”回他的是八双十六只特大号白眼,包括第一在内,不包括同样饥渴难耐一年多的第二。   第一眼皮子跳当天不是因为今天搭班的是爱耍宝的第十,事实上,就算这小子一天全程脱线直到结束,他也有信心扫完全部垃圾。   ——爷可是自带两把刷子的男人!   他的眼皮是自看到路为晞开始疯狂跳动的。   不知道为什么,原来在第一看来毫无压力的清扫工作,自路为晞出现后,就总觉得要出现什么变化。   毕竟依着为数不多的接触记录来看,这位小姐,可是搞事情的高手啊。   当然如果是和他家爷搞事情,他举双手双脚加两把刷子支持!   他能看到那位路家小姐,他家爷也能看到。于是拜访完空净大师之后,他家爷就果断撂下他俩,去调戏妹子了。   真没想到您是这样的王爷!   ——不!   上次去巡视军营能捞到妹子,这次来佛门圣地也能捞到妹子,果然他家异于常人的爷的桃花期是在寒冬吗?   第一一脸冷漠地巡视着周围,假装看不见都在周围石头缝里的黑衣刺客,和去了厨房转一圈就端了一盘子东西的桓琭白。   哪个装瞎都不容易!   “撩妹高手。”第十放下手中擦起刀来比磨刀石还嚯嚯作响的擦布,举了个刀表示敬佩。   这话倒是一针见血......只是你小子能把刀放下来再说吗?   还不等第十把布塞进裤兜里,那群隐蔽技能约等于直接在脑门儿上写“我是刺客”的智障黑衣人便冲了出来,嘴里还意欲叫嚷着他们万年不变的“灭白口号”。   “桓琭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还不说完,便被第十利落地一人一个刺球闭了嘴。   “滚!我家爷万寿无疆!”他一边骂着一边继续抖着包了一布兜的苍耳。   第一无语,合着这小子刚才一边上山一边沿路捡的是这个啊喂!   “嘿嘿嘿,王爷能扔金豆豆,我这种穷鬼也就扔个刺儿球了。”第十又朝准备开口叫嚣的几人轮流投喂,一边扔一边不满地道,“烦死了,不知道今天要静音作业吗?再吵吵小爷我过年看戏的钱都被吵没了!”   第一也挥刀砍了几个,力图将所有的声音消灭在摇篮里。今天的清洁任务除了要求快准狠之外,还必须静音完成。   谁让他家爷在禅房里撩妹呢!   所以他就说,那位路小姐在,事情肯定消停不了。   正在他一边转身一边砍人的时候,那禅房忽然开了门,房内的桓琭白走了出来。   第一挥刀的手一顿,角度没掌握好血溅到自己的脸上了。   第十扔苍耳的手一停,力道没掌握好把自己的手给扎住了。   他家爷这是终于舍得从温柔乡里出来,看望慰问下属了?   才怪嘞!   第一十年前就跟在桓琭白身边,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当年他家爷对路家小姐做的事至今他仍历历在目呢。   他家爷聪明一世,可偏偏碰到这位小姐的时候......   偷偷说句不好听的......那智商就跟喂狗了一样。   ——阿晞:喂我了!   因为知道今天后山会有场血雨腥风,所以今天他们一行都避着人,却不曾想还是半路遇着了路为晞。于是他家爷把人给带到保护圈范围内,又怕连累无辜,趁去厨房的当儿一早将这院子里的小沙弥都给支开了。按说这逻辑没什么毛病,可现在——   第一的脑子飞快运作着,按照他家爷犯蠢时的脑回路揣测道:“您该不会想帮路小姐把人引走吧?”   桓琭白睨了他一眼,不说话。   他就知道!   合着您是想着您这么个活体目标移走了,那路小姐就能安心吃面条了?这不是转了一圈儿又回去了嘛,还不如一开始就别招惹她呢。   再说——   “那禅房还有窗呢,王爷。”第一不忍直视地提醒了一句。   虽说另一面儿也有他们的人,可临着悬崖峭壁,保不齐有疏漏,一不留神可能就有几个走窗的......   桓琭白听了第一的话一愣,而后就听禅房里传来“哐当”一声。他二话不说,破门而入。   第一捂脸,感觉八年前某个愚蠢的画面重现了。   他家爷的头里,今天可能装了豆腐脑。   而这边,一进屋的桓琭白就真见到某个走窗的。   只是,现场画面和他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不是路为晞被捉住了路为晞受伤了路为晞要死了这样的场面,而是那个不长眼走窗的黑衣人被劈头盖脸扣了一碗面条,汤汤水水连带着面条和青菜叶子一并在他脸上、衣服上滴滴答答,至于刚才那声响,估计是旁边地上摔得粉碎的碗发出的。   这还不算,趁被黑衣人自己一碗面爆头发懵的功夫,路为晞将右手拿着的筷子转了个方向,紧紧攥在手心里,而后一用力,朝那黑衣人的手腕戳了过去。那人直觉得视线还被这团黏黏糊糊的面条遮蔽着,手上突然一阵酸痛,便是一脱力,手中握着的长刀便应声落地。   而这时,听见门口的响动,一迈脸发现桓琭白来了的路为晞,顺手就扔了手里那两根武器,一脸嫌恶地远离正在甩面条甩汤水的黑衣人,迅速跑到桓琭白的身后,刚刚还异常兴奋的小脸立刻换上一副惶惶不安的表情,只眼里还是掩不住的跃跃欲试。   桓琭白一瞬间不知道该同情谁了。   只见那被踢得破了一半窗户又探进一个头来,这回桓琭白也不给他费力爬进来抢戏的机会,直接从怀里掏出俩金豆子,一人扔一个了事。   于是,那个还在和眼睛上粘着的青菜叶较劲的不摇头了,那个刚露了半个脸的则顺势整个人倒了下去,朝山下滚落。   近距离围观高手功夫的路为晞,觉得自己一碗面条两根筷子的功夫简直弱爆了。   ——不不不,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很厉害!   “上次是一个,这次怎么两个?”路为晞不懂就问。   “因为这次方向不同。”桓琭白耐心解答。   “哦,我还当你会那种‘串串烧’呢。”路为晞叹了口气,果然某漫画上沿着圈串人的波纹气功真的只是失传的传说,她还当这种时代能遇到类似的呢。   桓琭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那一脸取兴奋而代之失落。其实真的转着弯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还要多费点心思计算一下,他可没这个时间浪费到这群人身上。   “而且我没眼花的话你扔的该不会是......”路为晞一脸惊讶地看着桓琭白,在得到对方的肯定后转而变为窒息的心痛,“让他们怀抱着财富死去简直太便宜他们了!”不,其实是太浪费了!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自己逼格高一点。   她就知道这个多余饭菜只会喂猪的云上之人,根本不懂屁民的疾苦!   要是谁扔给她什么金豆豆银豆豆珍珠宝石之类的,她一抓一个准,扔来多少抓多少,一个不剩!   还是这群刺客太菜!   “要用石子儿啊之类的!”路为晞痛心疾首地扯着某败家子儿的衣袖,“便宜量多又高效,想要多少有多少!”   ——第十:爷,属下推荐苍耳哦,环保又干净,附带扎人刺特效!   “......”桓琭白突然觉得上次她扔他俩珍珠耳坠,是付出了多么大的决心和勇气,“......好。”   其实他听想说,他扔出去的金豆子什么的,也是想要多少有多少的,而且就他这手笔,想要败干净他们桓家,几辈子都不太现实。   就是说出来了,这个小丫头可能要抱着他咬了。   从那之后,昱王府的侍卫就多了个日常工作:捡石子儿。   而看见自家爷会勤俭节约的余管家,则笑出了一脸褶子。   当然这是后话了。   任着第十一个人在院子里360°全方位无死角扫射苍耳,自己则在门边以掩护王爷为名义偷懒围观的第一,目睹了禅房内发生的一切。   其实他刚刚后面还有一句话没说完:“不过别担心,依路小姐的智慧就算不会舞刀弄棒,至少也会求救吧。”   可不是,傻子都会求救。   再说,就那位大小姐的身手,诶呦喂,花生、耳坠、簪子、面碗、筷子......还有什么她不能当武器的!   也不知道他家今天一脑袋豆腐脑的爷在担心些什么?!   看吧,他说什么来着,一群人没一个让他省心的,院子里一擦了一晚上刀却全程用苍耳攻击的二缺,屋子里对着尸体讨论是扔金子还是石子的笨蛋男女。   他可求求你们二位大人了,要谈恋爱,找个安全干净的地儿好好谈,别妨碍他们的大扫除工作。没看见你俩在这里,第十失手朝他扔了几个刺儿球了吗?   第一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可能真的要成筛子了,便赶忙道:“王爷,您带着路小姐往山下走吧,这里交给属下。”   “嗯。”桓琭白应了一声,而后反手把路为晞拽着他袖子的手拉住,从房内走了出来。待走到回廊下,他另一只手环住路为晞的腰,脚下一用力,便带着人朝房顶上飞去。   被上天的路为晞疑惑地看着拉她的手,等等,难道她这会儿卫生条件达标了?   ——路·B类可直接接触皮肤·为晞。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只有我家姑娘的脑洞才会这么大! 下节,白哥哥要带阿晞去哪里?敬请期待! ☆、第39章      玉皇山上。   路为晞活到现在,才真的体会到“带你装逼带你飞”是什么境界。   桓琭白就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抓着她的手腕,就这么带着她,掠过一众人的头顶,向更高的天空飞去。   享受到“昱王殿下带你飞”vip单次行程的路为晞朝下看了看,只觉得被昱王府的一众侍卫行注目礼,而后还没看清那群人脸上的表情究竟是八卦还是兴奋还是八卦加兴奋,桓琭白便上了房顶,而后脚下又是一蹬,入目的便是青山翠柏。   啊,不行,她恐高!   路为晞两眼一翻两腿一伸,只觉得自己真的是要死了。先前高度不高,下面又是地面,看看还没什么,可现在倒好,一眼望去全是连底都没有的一篇翠绿,就跟个无底洞似的,好像在吸引着她,对她说:来吧,来吧。   路为晞回想起自己三岁时候被父母带着上某座大桥登高高时,透过自己脚下透明玻璃看见桥下蚂蚁一样的人那种腿软脱力的怂包经历。自那之后,她一直拒绝一切有高度的娱乐项目,包括没两米的海盗船。   她还放出过狠话,未来男朋友要敢邀请老娘去游乐园玩刺激性项目,老娘立刻和他分手!   可还没到她交到男朋友呢,她就先穿越到没有游乐园的古代了。   她本以为就古代建筑的高度再也奈不了她何了,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人抱着往天上飞,而脚下是山川溪水。   路为晞选择死亡。   就是死死地抓住桓琭白的衣服把头往他怀里埋的意思。   ——这么个“死·往”啊!   桓琭白看着那张脸自刚才起便紧紧皱成一团,使劲儿往他怀里钻,连话也不说,便知道她是畏高了,于是环着她的腰的手紧了紧,连蹬了几块石头,意欲就近落到不远处的平地上。   路为晞一直紧闭双目,埋首在桓琭白的怀间,满脑子一片空白。就在她想桓琭白再不放她落地就咬他一口的时候,就觉得刚才还呼呼过耳的风声停了,吹到脸上的风也止了,而她的脚也落到了实处。   她一睁眼,看到的便是一个草坡,她的脑中不禁想起那句诗“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简直太应景了!   ——人家原来不是这么用的!   路为晞虽然才刚过十四岁生日,可卢维溪却已经是过了十八奔二十了,在现代,已经算是成年人了,早就过了那个遇着事情哭哭闹闹撒撒娇的年纪了。所以就算心里流着两行小清泪,她面上也只是舒了口气,仅此而已。   这一切落在桓琭白的眼中,只觉得这小姑娘越长胆子越大了,也越长越稳重了。倒是和六岁之前他认识的她,一般模样。   只是这中间八年长着长着倒回去了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八年说来很长,他俩见面的时间加起来还没这段时间长,所以他也不好评判一二。   双脚落地的路为晞,在意识到自己的脸还贴着某人的胸膛之后,赶紧退出他的怀中,连带着还抽走了自己的手。   前面曾提到,她从小到大从未与男子亲密接触过。所以虽然是过了十八奔二十的年纪,她对待男女相处上说到底比古代十四岁的小姑娘还要羞涩。   之前在空中还没感觉,现在脚落到了地面上,接触到万有引力和大地母亲的作用,智商回归大脑的路为晞心中就滋生出了难以抑制的羞耻感。她一面念着“清心咒”,一面火速拦截以光速增长的脑洞。   可—是—根—本—拦—截—不—住!   桓琭白身上除了外面的氅衣之外,依然和之前一样穿了两层衣服。他的衣服不厚,属于路为晞贴着脸颊就能感觉到胸口结实的肌肉、强劲的跳动和温热的程度。根据脸颊上的触感,结合曾经看到的电视剧和小黄本......   没见过猪跑但吃过猪肉,而且还是生肉的路为晞表示,这个男人大概应该肯定不是空架子!   这脑洞一开就补地停不下来!   作为一个实际体验为零所以对三次元意外羞耻敏感,但对二次元已经是抗过敏老司机的路为晞来说,这种谜一般焦灼而分裂的状态让她异常难过。   内发于心,外形于色,路为晞的内在表现为天人交战,外在表现为脸红冒烟。   桓琭白看着她羞得如同虾子般的脸庞,心中有过那么一点小羞愧,但随即便被一直不知名的愉悦所掩盖。   她今日在他面前红了两次脸,一次是之前的急躁,一次是目下的害羞,可两种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如果说之前是因为隔阂与畏惧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单纯男女之间的情感   桓琭白的目光顺着她微颔的脸移到红得滴血的耳垂上,再到微微泛红的脖颈上,而后又脖颈上移到下巴上,从下巴一路上移回到头顶上,将她那份娇羞难抑的情状全部收入目中。   她的脸在抖,她的耳垂在抖,她的脖颈在抖,她似乎整个人都在抖。   ——污~~~~~~~!   “让你卷入乱七八糟的事情里了,对不起。”桓琭白不愿意再为难他,主动开口,消弭这有些微妙的氛围。   “没......”路为晞的脸终是抬了起来,认真地看着他,而后摇了摇头,“没有!”   他开始还当她会说“没关系”,却不料她说“没有”。   “因为,有你在嘛!”路为晞笑了笑,表示自己毫不在意。   以他这种稳操胜券的性格,这种事情肯定尽在掌控之中了吧,就算被卷进来,他也有能力带她出去的。   而且,说不定正是为了保护他,他才这样做的。   有些人生来就让人特别有安全感,桓琭白就是如此。   可话一说出口,她又意识到自己的话很有歧义,便赶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   “嗯,我知道。”桓琭白却是一口应了下来,“我在。”   路为晞定定地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在自己眼中如雪山一样的男人的那一身冰雪,其实不过是一个假象。   初见如千年冰山万年雪,再见却似冰山雪莲涧中泉。   他似乎意图用冰雪掩盖住自己柔软的内心,可直到走近你才发现那所谓的冰雪不过是一汪澄澈的泉水。   他是这个世间从冬到春最难捕捉的那个时节,只要一不留神就会错过的那个时节。   以至于,路为晞此时再看他的脸,只觉得他眸间的雪全化成了水,还荡着浅浅的波纹。   “白哥哥,我......”下意识地,她想向他靠近。   他站在她前方一米之距,负手而立,深冬的风扬起了他的头发和衣角,可他,却只看着她。在听到她的呼唤时,他的眼眸又是漾起一阵阵波动。   却在走了一步的时候,路为晞发觉到脚下的不对劲。   她用手拎起裙角,才发觉两只脚踩在枯黄的草坡上,而鞋子已经不翼而飞。   鞋子呢?!   路为晞过电影一般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被带飞的经历,她先是被他抱起,而后看到她的侍卫,再然后看到群上,于是她两眼一翻两腿一伸......   两腿一伸?!   不会是在那时候给伸没了的吧!   桓琭白随着她撩起裙摆,这时也才发现她脚上的鞋没了。   不知为何,桓琭白这时候想起的是,前朝流传的某个风俗:假若女子被男子看到脚的话,这个女子就要嫁给那个男子。   ——别趁机骗婚啊,人家脚上还穿着足袋呢!   不过卫国倒是民风开放,没有这种风俗。   ——你是不是有点小遗憾啊,冰山大雪莲!   他又抬头环顾了四周,看到前方树下有几块大石头,便道:“我背你到树下那边,而后我让暗卫传信给你的丫鬟。”   “不用......”路为晞其实想说自己没那么金贵,可望了眼这草里含碎石块的坡,又看了眼已经蹲下的男子,心一横,小步挪到他身后,而后趴在他背上,一把勾住他的脖子。   行吧,他俩亲亲抱抱背背什么都干了,反正下面发生什么她都不稀奇了。   ——你想发生什么?!   桓琭白扶着她的腿,站起身来。   路为晞本就瘦弱,之前他抱着就觉得没个斤两,如今背在背上,更是没什么重量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这么小小的模样。   而被他背着的路为晞,不禁想起了一篇有名的散文《背影》。   不对,她都在他背上了,哪里还看得见影啊,应该是《父亲的背》。   ——你就绕不了“父爱如山”的脑洞了吗?   “假如被人看见的话......”路为晞本是两手勾着桓琭白的脖子,但她却对他的头发产生了深刻的好奇。曾经是她仰视的万千青丝,如今这都放在自己眼前了,不是告诉她要放手去玩嘛!   ——路为晞,爱好之一:玩头发,玩长头发。   出于安全角度和可操作性考虑,她一手不动,而后把另一只罪恶的小手,伸到了桓琭白的头发上。她捏起一撮放到眼前看了看,而后又捏起一撮,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嗯,无分叉,无异味,很柔软,很顺滑。   白哥哥,白哥哥,你的毛发用什么保养方法啊,咱们交流交流吧!   桓琭白虽看不见背后的小人儿在干什么,但约莫也猜到她在捣什么鬼了,虽然总觉得有点痒,想捉着那个捣乱的小手打一顿,只是她的问题,他还是要认认真真回答的。   “我娶你。”   某人一呆,小手一松,那一缕缕乌黑的头发便顺着她的手滑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节简直有猫病!某晞的脑洞大得收不住了。 下节,面对白哥哥这样的承诺,阿晞会...?敬请期待! ☆、第40章      玉皇山上。   路为晞觉着自己这一天真尼玛是一波很多折啊。   尤其是自从碰到这位姓桓名琭白字少白号不知道是不是太白的男人,这波就不停地折啊折啊折。   ——喂喂喂!   她也就随便调戏调戏他而已嘛,还当真了。放眼望去,这后山碎石大草坡哪来的除他俩之外的劳什子别人。就这山风呼呼地在脸上刮着大嘴巴子,就这穿着鞋都嫌艮脚的碎石草地,也就他俩这飞行降落失误的傻子才来。   “不用不用不用!”尽管桓琭白的眼睛一直看着前面,但路为晞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以显示自己拒绝的诚意,“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没别人了!”   “嗯?”桓琭白的喉头微动,发了个疑问,   说一遍“不用”,他当是她害羞,说三遍“不用”,就算他没有感情经验也知道是拒绝了,还是强烈的拒绝。   话说他有这么讨人厌嘛,生平头一次对女孩子说“我娶你”就换回来三个“不用”。   ——不要怀疑自己,你是碰上奇葩了!   “啊,我的意思是说......”路为晞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是有辣么一丢丢过激嘀,再说自己还在人家背上呢,万一这人一收不住刺激把她往地上一掼......   画面太惨,不忍直视。   她觉得要客客气气地好生疏导这位爷,不能仗着自己现在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就得意忘形了:“我的意思是说,没人看见啦,所以不会有人知道的。没人知道,就等于没有发生嘛。我都已经这么麻烦你了,要是终身大事这么稀里糊涂......”   “不是稀里糊涂。”桓琭白出声打断他,这是这声线听起来有点冷。   与之相应的,那身体里散发出的寒气也是让路为晞一凛。   得了,这人开始倒春寒了!   行行行,王爷您最明智王爷您最守信王爷您最言出必行!您娶我吧,来吧,来吧,来吧!   别人都是抱大腿求着娶被嫌弃,她这倒好是不让娶。不让娶还不行,还不高兴,还放冷气。   简直是有猫病!   次奥这个人是不是被他老娘催婚催烦了,恨婚恨到这种程度,抓个姑娘就想成婚?还是他们桓家遗传的基因里有什么隐秘的洪荒之力,已经有三个姓桓的男人盯着她了这绝对不是偶然呐!   一边是寒冷的冰山,一边是尖锐的碎石,抱着冰山会冻死,放开冰山会摔死。路为晞脑补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可怜处境,只想“汪”地一声大哭出来。   所以是选择冻死呢,还是选择摔死呢?   感觉到悲伤的某人抖得跟筛糠一样,桓琭白稍微收敛了一点。   “阿晞。”突然,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这两个字在他的喉咙里卡了整整八年,他本以为会尘封一辈子的,却意料之外地于今天打开。   实则,从这次回来,她再叫他“白哥哥”起,他便想这样唤她了。他本以为,籍着这次落水的契机,他们会回到从前。   那个从前有多好呢?桓琭白不知道。只是他觉得,她是他年少时光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他有生以来与他关系最近的女孩子。   对那个从前,他说不出喜不喜欢,但从不排斥。   但她后来又以“王爷”相称,主动退后,让桓琭白觉得,一切都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是的,她只是有胆子敢面对他了,仅此而已。   说来有些好笑,一向对这些俗世毫不在意的他,却总在一次次与她的相遇中,在意着。没什么理由,就是在意,在意这不是一个他随心所愿能控制的局。   而到了今天,他才发现,其实这只是一个上天刻意设置的人为障碍。他俩无论谁主动向前走一步,那些可笑的障碍就都会随风而逝。她先前进了半步,见她又欲后退,他便赶紧跨出一步。   而在这一步跨出去之后,他便想要得到更多。就好像是棋开了局之后,就一定要获得胜利一样。他又试着唤她“阿晞”,却觉得无比艰涩,似是有什么力量阻止着他倾吐出来一般。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口中的“白哥哥”说得是那么顺利。   直到她抗拒意图明显,不知怎么的,心头的冲动大过了那股力量,便是一张口念了出来。   “阿晞。”桓琭白又说了一遍,这次比之前顺溜多了,“你......是不是想嫁给云寔?”   瑞王府与文国公府的隐性婚约,他还是知道的。而且今天,她也是和桓云寔一起来的。   ——孟婉琪:昱王表哥,我叫你一声表哥,你不要对我视而不见!   她和桓云寔的关系自小就好,他们是可以自然而然约出来踏青游玩的关系,他们之间也没有那见鬼的八年隔阂......   ——别灰心,你们俩是你知道她上过树......啊不对,是亲亲抱抱背背的关系!   而桓云寔又是皇族中青年一辈颇有才学的,他满腹经纶、相貌堂堂、性格和善、年轻有为......   路为晞,14岁;桓云寔,17岁;而他,已经要奔22岁了......   自然这七岁的差距放在未来的人生中,算不得什么,可是在他们如今这个当口,他已是逾过成年的那条线,而他俩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还是少年。   ——白哥哥算是绕不过年龄这道坎儿了!   “云寔哥?”路为晞想到某整天撵在她身后的表哥,头摇得更坚决了,“不不不不!”都说了近亲结婚危害大,嫁给桓琭白她都不嫁桓云寔!   这回是四个“不”字,桓琭白听了心里稍微好受一点。   ——桓云寔:次奥,我的出场价值在这里?   路为晞其实不是很明白,这个人之前和她关系还一般,今天怎么就突飞猛进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好吧,关系不一般。好吧,谈婚论嫁这个头儿也是她挑的。   行了行了一切的锅都她来背吧,反正曾经非洲小黑人了这么多年,也不差再多这么几个锅。   “阿晞,你......”桓琭白吞吐了片刻,还是把嘴边那句话说了出来,“你是不是,嫌我年纪比你大?”   之前那样的蠢问题都问了,也不差这一个了。   ——让大家彼此丢脸都丢得更猛烈些吧!   自从某人跟他说“老牛吃嫩草”之后,桓琭白的内心就很受伤。   “哈?”路为晞还沉浸在自己作的死哭着也要作完的心理中,就听见他来了这么一句。   咦,这个人扯年龄干嘛啦!他21她18不是挺好的嘛,男大三抱金砖!   啊呸!这都什么鬼!   关键是这个身体的年龄是14岁,那对应这个人......   路为晞看了看自己趴着的肩膀,一个男人的肩膀;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一个孩子的手。   她似乎明白桓琭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了。   不对,这样想的前提是她要嫁给他!   她干嘛要嫁给他啦,都被这个人给绕进去了!   “没有啊,我已经14岁了,不算小孩子了;而白哥哥才21岁,年纪也不大。”路为晞诚实地回答了前面的问题。   桓琭白觉得瞬间被治愈了!   对,他们俩的打开方式就是这样!   “但是......”路为晞决定破除这个怪圈,进行自救,“为什么要娶我?如果是今天的事情的话,你没必要负什么责。如果是以前......”   “因为很多年前,你问过我,然后我答应了你。”桓琭白的声音,有些沉重。   他想起那时的约定,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个小小的她会缠着他应下来了。   人心易变。   大概人在潜意识里觉得,诺言可以约束住人心,哪怕只是些微的迟疑,也聊胜于无。   那现在的她,算不算是变心了呢?   ——她是变人了!   路为晞只想一头撞死在桓琭白宽阔结实的背上。   这个男人在情感问题上果然笨拙地跟孩子一样啊!   却听他复又道:“我现在需要和人过日子,而你刚巧合适。”   路为晞:......   请问苍天啊大地啊她到底哪里合适他啦!   没错,别说是纯种古代人,就是现代人这么一系列经历下来,都会产生在一起的冲动,可关键的问题是,她是现代人在古代啊!   假如她在现代世界碰见桓琭白这样的男子,她或许会点头同意,至少会给彼此一个机会。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去是留是生是死,如果贸然踏入他的生活的话......   一个从少时遵守约定到现在的人,该有何等的自律能力和自我意志呢?如果分离的时刻悄然来临,对他太不公平。   “白哥哥很好,可我......”路为晞又重新摸回了他的头发,看他的青丝在她指尖缠绕。   他真的很好,长得好,心地好,大概是她碰到过的,世上最好的人。   “不适合。”   好到,她不忍心伤害他。   “是因为怕受伤害吗?”他的声音又恢复到那种轻轻浅浅的味道。   这话是母后常说的,她总在莫名其妙的时候给他灌输莫名其妙的思想。就比如说女人拒绝男人,是因为她跟你在一起怕受到伤害。   “是怕我伤害到你。”路为晞轻笑出声。她的内心那么强大,哪有人能轻易伤害到她。   “......”桓琭白顿了顿,道,“我不怕。”   路为晞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凝住。他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在责怪他,率先否定了他的可能性一般。   路为晞的脾气突然上来了。他都不怕,那她把自己搞成悲情女主角给谁看呐!   反正要真的回不去,到哪个府里她不都是当家里蹲!   至于能回去嘛,反正睡他几票吃亏的也不是她!   “有缘人就在眼前。”   行了行了不用重复了,就信一次“假大师”的玄学。   “那我问你,让你产生想和我过日子冲动的,到底是那个所谓的承诺,还是现在的我?”   但唯独这件事情她必须搞清楚。   “你。”   他道,不带丝毫迟疑。   “行!”路为晞的小巴掌一掌排到他的背上。   从相识到如今不过一个月,这个人可真行,可真厉害!   “你敢娶我就敢嫁!”one on one 谁怕谁啊!   这是路为晞这辈子说过的,最大胆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白哥哥就属于那种意识到自己心情马上下手快准狠的人。唯一缺点就是没有感情经验所以处理起来一团糟。 阿晞则是属于心很软会有点怕伤人所以总会在做事前瞻前顾后的人,但本质上是一个很力量也很果断的人。 于是他俩一团麻的感情就等婚后再理吧,嗯。先送入洞房,一切都好说!【喂】 下节,阿晞答应完瞬间后悔,然而...?敬请期待! ☆、第41章      碧雪园内。   路为晞时常为自己的过度理智而苦恼。   她本就是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根正苗红三观杠杠硬的好孩子,以诚实待人为原则,以克己复礼为追求,时刻准备着老弱病残让座扶老弱病残过马路带老弱病残找警察叔叔。   ——路为晞的人生信条:不断积攒自己的人品,为有朝一日成功偷渡到欧洲而努力!   而三年的忍者神龟经历,则历练了她强大的内心,致使她在很多情况权衡利弊之后,选择忍让与接收,选择息事宁人,甚至还反过来自我疏导和安慰。   作为一个性子直爽的人,她曾觉得直接与忍耐是不能相容的,曾经的她遇事就说毫不含糊。直到遇上那帮泼皮无赖你还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的同学之后,她才知道,有些时候忍让或许会更好。   她当然在最初的时候选择过挣扎与反抗,甚至一人抄着板凳对十人吵,可她本质又是个对规章制度极度尊崇与信奉的人,最终的结果就是,一个小姑娘肛不过十个臭小子,而她也在老师闻讯到来前选择认怂。   因为她是文明人,而他们是无赖。   因为她有畏惧之心,而他们无所畏惧。   长期的压抑与过度的理智理智,导致的结果就是她成为路为晞之后,碰见一个深井冰爆发一次,最终在桓琭白身上产生大爆炸,并成功一道儿把自己给炸进去了。   当然桓琭白不是深井冰,他就是冰。   不用睡一觉醒来就已经产生深深忏悔的路为晞,一回碧雪园就直接换了个衣服洗漱一番之后,一裹被子里了事。   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只当是她爬了一天山路太累了,把屋里的灯熄了之后就到旁边耳房歇着了。   是的,春萍她们几个并不知道她们家小姐今天做的蠢事。   +++++   玉皇山上。   还不待桓琭白的暗卫去给等在马车里的春萍等人报信,第一就提着路为晞的鞋子悄咪咪地出现在这个萧索的碎石子草坡上。   第一表示,他也很难做人啊,谁让他清理现场的时候,发现了掉在院外的路小姐的鞋子呢。   你说这送吧,势必要成为那打扰人家谈恋爱被驴踢的那啥。你说这不送吧,人家大小姐的私人物品让他往哪儿搁啊。扔了?被打。放他家爷屋里?被打。自己藏着?还是早点自我了断吧,不然准被打得生不如死。   两相权衡,第一选择被驴踢。   不仅要选择被驴踢,还得选择成为一个瞎的、聋的、哑的、没脑子的,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另外,在如何拿路小姐的绣鞋上,第一也经过了千百种思考,在扔了第十提供的擦刀布、布兜子之类不着调的东西之后,从自己口袋里翻出一块毫无存在感的帕子,而后又把那双绣着粉白牡丹的缎面绣鞋一手用帕子包了起来。   于是瞎的、聋的、哑的、没脑子的第一,对于草坡上发生了什么全然无知,他只是来送那双被自己用来擦脸净手放馒头的帕子包着的绣鞋的。   第一出现的时候,路为晞刚刚屁股落在树下的大石头上。   桓琭白见她坐安稳了,便伸手去摸被她□□的头发。在脑后摸到一条小辫子之后,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路为晞两手撑在大石头上,晃着两条小短腿,仰着脸笑道:“你不乐意了?小姑娘能折腾人的地方多了去了,这你都受不了,趁早打消娶我的念头。”反正现在是他急着娶媳妇求着她,她得好好发挥被追求方的优势。   她这模样都有点得了当年班里那群臭小子的真传,一副“我是无赖你拿我何”的派头。   路为晞是直到使了这招,才知道为什么当年那群人会这样对自己的。   欺负老实人多有趣啊!   ——你变坏了!   “......”桓琭白好像明白这小姑娘之前为什么说怕伤害自己了,“你也这么折腾别人?”   “对啊,你知道的,我之前让你那位三哥拉了三天三夜的事情。”路为晞说到自己的战绩,笑得更欢畅了,“我非善类,为己伤人。你不能陪我一起杀人越货坑蒙拐骗,就趁早离我远点。”   路为晞实话实说。反正她就算不嫁给他,当国公小姐那面子也足够大了,够她小范围折腾个天翻地覆了。   她已经忍够了,这次是绝不会任着别人随便跳自己头上来撒泼打滚了。而这个时代,倒是给了她这个能任着性子的机会。   不过,她穿过来就是为了出这憋了三年的恶气?可拉倒吧,就她看纯粹是找新的事儿给她添堵呢!   “是不是破坏了我在你心中的完美形象啊?”见桓琭白一直不语,路为晞觉着自己是把这位纯净的冰山雪莲给堵着了,心里越发得意,“是不是以为我是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啊?”   行行行,刚好他一后悔,自己也能顺道收回刚才那句冲动之下脱口而出的话。   却不料,桓琭白迈步走路为晞边上,坐了下来,看着她道:“杀人可以,无需越货坑蒙拐骗,你缺的,我府上都有。”   “......”路为晞望天,可惜天被树杈和树叶子挡住了于是只能望树。   这个人刚才沉默着的时候绝对是在认真盘算着可能□□,绝对是!   拜托啊,她亲爱的白哥哥,杀人越货坑蒙拐骗只是个类比好吧,犯不着这么一条一条往自己身上套的!   “......你要真想越货坑蒙拐骗,我也陪你。”桓琭白看样子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不是他做不到,实在是感觉这些招数有点太低端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路为晞终是一个没憋住,大笑出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一手拍着自己的胸脯顺气,一手搭在桓琭白的肩上,问道,“整个京都迷恋你的姑娘多了去了,随便挑一个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比我着调,何必非得是我?”   “我不知道。”桓琭白回答得很诚实,“但必须是阿晞。”   他少时是为她许下承诺的,他现在是因她产生想成家的念头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有一点桓琭白还是清楚的,那就是这一切的前提都必须是路为晞。   否则,万事皆空。   “这么认真呀。”路为晞收回目光,侧脸看向桓琭白,看着他在斑驳的树影之下的那张完美的脸,悠悠地道,“那假如当你以后发现这个必须,换成别人的话......”   她如今说不上对这个男人有爱,最多的只是心动,或者按照现代人的话说,是荷尔蒙在作祟。可即便是作祟之下鬼使神差的愿意,也依然不能改变她是感情洁癖的现实。即便只是心动,她也惟愿那份心动忠于彼此。   她不能阻止这个一夫多妻制时代的男人,只守着她一个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王爷。但至少,她希望在他只拥有她的时候,他也只拥有她。   “你能放我走吗?”   就算是彼此享受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尽兴就好了,然后等这个过程结束,便干脆利落地放手。   成年人的恋爱应该是这样的吧。   桓琭白只觉得她的声音不是从耳边传来,倒像是从某个渺远的角落飘来的一样。   就好像,她真的要离开他似的。   可他怎么可能任她从自己身边离开呢?   桓琭白又拧眉思考了片刻:“为什么我的心里会有别人?还有就阿晞你这身体能去哪儿啊?”   路为晞:......   还她煽情!   还她眼泪!   她还以为他会说什么“如果我不放呢”之类的话,然后她再说什么“那我只要你忠于我一人”,然后常见的海誓山盟梗,然后某天他变节之后,这就是她一边哭一边咒他吃饭被撑死、喝水被呛死、穿衣被勒死、出门被撞死的回忆。   结果......他问她为什么心里有别人,次奥她怎么知道!   就这人的情商这辈子都出不了轨了!简直笨死了!   还有后面半句老实说是不是故意的!   “我不会娶别的女子的。”桓琭白心里还是明白她话里的含义的,便继续道,“不管你嫁不嫁给我,我都不会娶别的女子。”   听起来好像很煽情......?   骗鬼吧!   行啊,她倒真想看看她不嫁给他,他会不会打一辈子光棍!   “你不娶妻,皇后娘娘还不把昱王府给捅翻了?”路为晞轻嗤了一声,道。   “所以你必须嫁给我。”桓琭白一本正经地看着路为晞的眼睛,“省得母后到时候在捅翻我的昱王府之前,先把你文国公府给拆了。”   路为晞想想她家母老虎和跟孟婉琪性子一样彪悍的她姑母这位爷的母后掐架的场面,抖了三抖。   这个人学坏了,都会威胁人了!   让她收回刚才的话!就这人的情商这辈子出轨了她都发现不了!是她笨死了!   见鬼的雪莲,见鬼的雪山,都是黑的黑的黑的!   “阿晞......”桓琭白只当没看见她的反应,转了个身,把满头乌发全都一股脑撩到背后,“你要编辫子吗?”   编,编,编你个头!   路为晞明知道中了他的计,还是忿忿地伸手散开自己之前胡乱编的辫子。   哼,知道自己随便拆会惹她生气,居然用激将法!   最好这么怕她一辈子!   第一当瞎的、聋的、哑的、没脑子的一直当到两人斗完嘴,这才闪出来,将帕子一掀,呈到路为晞面前:“这是路小姐的鞋,是属下在院墙外找到的。”   他真的一秒钟都不想抢戏,谁让这位大小姐的鞋掉了。   ——她也不想掉啊!   路为晞一把拿起鞋子,放到地下,老大不乐意。   真该死,要不是鞋掉了,能被这人坑死嘛!还他喵的不掉远点儿,居然就在隔壁!   现在看到这双鞋就气得要死,偏又不能不穿的路为晞,一脸不爽地刚把左脚伸进鞋里,就被扎了一下,而后拎起鞋一看——   里面有俩长着刺的绿球。   ——第十:嘿嘿。   路为晞低头看了看满身刺的绿球,又抬头看了看一脸耿直的第一,复又低头看了看满身刺的绿球,再又抬头看了看一脸正经的桓琭白。而后小嘴一瞥,扯出一声哭腔:   “你们都欺负我!” 作者有话要说:  白哥哥真的是黑的呀,只是以往的渣渣对手都犯不着黑;至于阿晞这里嘛,就是操着一张很正直的脸黑人,好坑个媳妇回家过年。 下节,新角色登场,并且一出场就跟阿晞抢白哥哥?敬请期待! ☆、第42章      碧雪园内。   路为晞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巳时。   她在床上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只把眼皮子掀了开来。   四肢无力,浑身酸痛,好似事后。   嗯,是真的事·后。   路为晞在脑中过了一遍昨日发生的一切,只觉得仿佛是做了一场梦,可这梦太过清晰,以至于根本无法将它当梦来看待。   昨日,她被瑞王府的两兄妹诓骗去上香算命,遇着了个不着调的大师,在他“有缘人”咒语的指引下,碰到了那个假雪莲,还一不小心把自己给折了进去。   简直没有更倒霉!   亏得她之前还很矫情很悲情很煽情地想,要是真嫁给桓琭白之后自己有天凭空消失,他不得悲痛欲绝地来个一夜白头什么的。   可拉倒吧!就这人,同情心喂狗了都比喂他好!   哼,反正她现在还没及笄,他想娶她就让他这么干等着呗,主动权依然是自己的!   路为晞这么左右一思量,心情倒是好了不少,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便开了口向外唤道:“春萍。”   “来了!”在院里候着的春萍时刻竖着耳朵,等待着路为晞的召唤,听见她的声音便推门进来,“小姐,您醒了?”   “嗯。”路为晞轻哼了一声,而后用手撑着床沿一点点坐了起来。   春萍寻了衣服捧到床边,见她起床如此费力,连忙撩起帷幔,搭了把手,笑道,“这知道的是看见您昨天去求神拜佛了,不知道的还只当您是扛山背河了呢。”   她那哪是扛山背河,分明是被雪山冰河给背了!   一说昨天路为晞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白了春萍一眼,便一手拿过衣服穿了起来。春萍见她情绪不佳便立刻噤了声,手上帮她理着衣服,心里头却琢磨了起来。   昨天这在山上,莫不是发生了什么?   就昨天另外三位当事人的脸色来看,小郡主是喜笑颜开,孟家小姐是眉飞色舞,世子爷倒是没这两位这么欢喜,可却也没什么不好的情绪,怎么看都像是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啊。怎么就自家小姐这一身的火气?   “哦,对了。”待服侍路为晞洗漱完毕之后,春萍这才开了口,“小姐,有人让我带句话给您。”   “谁?说了什么?”路为晞拧眉。这丫头刚刚说话不是还利索的吗,怎么这会儿就不清不楚的了。   “嗯......那个......”春萍挠了挠头,却还是没想起那张脸的名字,“我也忘了那位叫什么,总而言之他是昱王府的。”   春萍有个全文国公府都知道的公开的秘密:面盲。   “......”路为晞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又起来了。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到和桓琭白有关的一切!   ——真哒?反正我不信!   春萍却以为她是在责怪她没记住人脸人名,便开始费劲脑汁地回忆:“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合着你见过两双眼睛两个鼻子两张嘴的?”路为晞没好气地问道。   “小姐别急,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嘛,还有......还有什么来着?”春萍持续挠头,挠到路为晞觉得她要挠掉二斤头皮屑了,她才继续道,“长得一看就像好人的大叔!”   路为晞:......   桓琭白的侍卫里,她见过的,符合长得又像好人又像大叔的,也就第一一个。   ——第一:哥才二十四!   那个人她现在也讨厌!拿了带俩苍耳的鞋子来扎她!和他主子一起拉黑!   见她要是再不说正经话,路为晞就要赶她走了,春萍马上道:“他说,北疆的摄政王和宜幸公主已经在京了。”   虽然这话意义不明,但春萍保证没掉一个字儿。   话说这大老远从北疆跑过来的摄政王和公主,关她家小姐什么事了?她家小姐是礼部尚书还是怎么的,需要负责会见外宾呐?   春萍个小丫头不解其意,路为晞却是一听便知。   这与北疆作战的大军凯旋归来连一个月都不满,这个时候北疆的摄政王带着公主凑这过年的由头来贺,傻子都知道他们打着什么算盘。   北疆有意与卫国联姻!   北疆先帝子嗣不多,年纪稍长的也就年十八的宜幸公主赫连霈和年十四的皇太子赫连霐二人。他们那边派了宜幸公主这个嫡长女,自然想从这边套个亲王。   从身份上最够得上格的就是昱王桓琭白。   那个人是想变向提醒自己他很抢手吗?   路为晞鼻息间发出一声冷嗤。   那个人既然知道自己看得出这点,也应该知道她能看得透临帝根本不会让北疆的如意算盘得逞的。   让自己的儿子去娶他手刃之人的女儿,这不跟直接往儿子身上插拔刀一样吗,这纵是寻常人家的父母也万万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净在自己面前穷嘚瑟呢,他啊。   “以后这种不明身份的人不要放进来。”路为晞叮嘱了句,便转身向屋外走去。   春萍点着头,心里却嘀咕,这人哪是她放进来的,分明是人家自己翻墙走进来的嘛。   +++++   碧雪园内。   路为晞又歇息了几天,这才把那爬了一天山的酸痛给歇了下去,转眼后天便是除夕的宫宴了。   除夕的宴会本就是宫内一年里最为盛大的典礼,而今年桓琭白又大胜北疆,临帝大悦,一早儿便允了京都内大小官吏皆可携家眷参会。于是这些日子,京都各大商行商铺都人满为患,簇拥着各府来采买的管家仆役。   文国公府上下自然在这宴会名单的前列,可路为晞却对这种宴会兴趣缺缺。反正依照她在现代的经验来看,这种年会多半被领导讲话给淹没了,再精美的饭食也是从脊梁沟里下去的。   这天她吃饱喝足之后便在府里转了一圈,其间绕过了无数个恨不得手脚并用的仆役丫鬟,这才又兜回了她的院子。   院里,秋葵正在翻腾晾晒的腊肉,春萍和冬兰则趁着天好在晾晒被褥。   “您回来啦。”秋葵提着跟灌肠,见路为晞回来了便打招呼道,“夏莲在小厨房里熬药。”   这药是夏莲根据路为晞的身体状况调配的,有活(丰)血(胸)养(丰)颜(臀)的效果。   “嗯。”路为晞点了点头,在路过树下的时候,弯腰顺手拾了块小石头,便是朝房顶上一扔。   “砰——!”   石头碰到瓦片,发出一声脆响。   “您这是干什么呀?”拍打被子的春萍被这突然的响声一惊,再一看路为晞扔了石头还没缩回的手,愣道。   “屋顶上有两个老鼠,吱吱吱吱叫得头疼。”说罢,路为晞便朝屋子走去。   老鼠?还在屋顶上?   这老鼠飞天啦?   院子里的三个姑娘忙朝屋顶看去,却不见那“飞天鼠”的踪影。   而这边,路为晞轻轻推开房门,而后反手一合,便是倚在门上不走了。   “就算是你们找我有事,倒是也客气点吧。”路为晞斜睨了一旁的帘子后面,“快把你的刀收起来,我看着害怕。”   那两帘子后面果然动了几下,而后闪身出一个束发的劲装少女,她冷着脸,手上拿了把银亮的刀。   路为晞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毛,而后朝里间坐在她椅子上喝茶的那位少女道:“你的丫头,你不管管?”   “玉容。”那少女看了那个叫玉容的丫头一眼。   “可......”玉容狐疑地看着路为晞。   “你出去吧。”那少女朝玉容挥了挥手。   玉容虽不乐意,却还是收了刀,低了头,道了声“是。”之后,便走到门边。   路为晞让开身,任她推门出去,而后趁空对院外喊了一声:“新来的朋友,负责守门,你们不要欺负人家!”   院子里,遍寻“飞天鼠”无踪的三人,把目光齐齐地投到了站在门外的玉容身上。   玉容被这三双眼睛盯着,不禁打了个寒颤。   屋内,路为晞也晃悠到桌前,对还在喝茶的少女道:“麻烦抬抬尊臀。”   那少女一愣,倒也讲理,便应声站了起来。   路为晞一手抽了那椅子上的坐垫,放到自己身旁这把椅子上,这才伸手邀请道:“请坐。”   “多谢。”那少女点了点头,再度坐了下来,只觉得屁股下一凉,而又想到自己暖热了的坐垫被对面的路为晞拿了去,便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路小姐和传闻中不一样。”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个年轻人还偏听偏信!”路为晞也给自己倒了杯茶,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难道没听说过有句名人名言叫‘用事实说话’吗?”   “倒是挺有道理,谁说的?”那少女似是不急,便顺着路为晞的话题胡扯。   “不记得了。”路为晞却是没了和她闲聊的心思,“不过,你难道不知道,自我介绍是最基本的行为规范和道德准则吗?”   “啊,真是抱歉,只是自进门起你就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那少女摇了摇头,语气有些遗憾地道,“我还以为路小姐什么都知道呢。”   “我又不是你,没空看和我没关系的人的传闻。”路为晞呷了一口茶,品了一品,一股清香甘冽的茉莉混着绿茶的味道溢满了整个口腔,“好茶,你自带的?”   “北疆翠云巅的茉莉春。”那少女从桌下拎了个盒子,放在桌上,“我带了一整盒给路小姐呢。”   “那我就收下了。”路为晞也不客气,转手就把盒子移到自己这边,而后笑道,“我这人就一特点,吃人嘴不软,拿人手不短,简称铁石心肠。”   “有个性,有个性好啊!这么有个性的路小姐,一定要和我交个朋友啊!”那少女也跟着笑了,一边笑一边拍手,待拍了一会儿,这才坐正身子,缓缓道,“抱歉,介绍迟了,我是——”   “赫连霈。” 作者有话要说:  反套路小能手——路为晞。 下节,北疆公主来啦,阿晞该如何应对?敬请期待! ☆、第43章      碧雪园内。   院子里,春萍、秋葵、冬兰三人脑袋凑到一起,悉悉索索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守在房门口的玉容则被三人时不时瞟过来的眼神看得一僵一僵。   要说她家这位主子也真是奇了怪了,要说别人定是对杀父仇人恨之入骨,这位倒好,上赶子要嫁给他。   “赫连焘估计正想利用这一点,让我嫁到昱王府之后与他里应外合。他以为我是去报仇,可究竟是谁害死父皇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赫连霈说着便是冷笑一声,“他一面怂恿父皇出兵连犯卫国北部,一面自告奋勇打前战,佯装出一副连连败退疲于应战的模样,最终引得父皇亲自出战与你们的昱王殿下交战。死在战场?哼,我看是死在自己人的刀下,说不定那最后一刀就是他赫连焘捅的!”   经过前朝的纷乱,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宸帝一统中原,建立了后来的卫国,而他本人也成为了卫国的开国之帝,受后代桓氏子孙所敬奉。从那以后,卫国成为了以一抗四的禹洲大陆第一大国。而其周边稍大的四国中,南澜自前朝起便为附庸,东岳则一直与卫国交好,西羌和北疆地势恶劣民风彪悍难以降服,三五不时来边境骚扰,其中西羌尤为恶劣,自开国起宸帝便令骁勇善战的梁氏一族在西边看守,并特立镇西王府和镇西将军。至前朝淳帝之时,时为太子的当今圣上桓珩怿与西羌恶战一场,这才换回如今近二十五年的太平。而北疆则是趁西羌与卫国两相疲惫之时伺机发展,在近五年动作尤为频繁,自桓琭白获封昱王之后就曾三临北部与北疆作战,而以今年这次战况最为猛烈。   想来北疆这位先帝应是早存着从卫国手里攻城掠地的心思,如此才妄自尊大经人一挑唆就按耐不住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但不恨昱王,反倒要利用他,帮你对付你那位叔父?”路为晞听她唠叨了半天北疆那摊子烂事,总结道。   这位公主的脑回路清奇过人,但细想之下却是眼下她能走的唯一出路。北疆摄政王赫连焘如今撇去新帝赫连霐直接来“贺年”,说是如今战乱刚过朝中需人坐镇,代新帝行劳苦之事,可实际不就是为了避免赫连霐和临帝接触,好获得卫国对他的支持,直接架空赫连霐嘛。而赫连霈如是为了寻求她和赫连霐的后路,比起依仗这位意欲谋权篡位的叔父,真倒不如把性命交到第三人的手中。   只是这事放到旁人身上,倒是能想清楚一二,可放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只恨不得杀仇人而后快了。如此,路为晞倒是有些佩服赫连霈的胆识了。   “他早就不是我叔父了!”一直冷静自持的赫连霈突得暴怒,但瞥见面前少女眸中那份了然,又慢慢平复了情绪,道,“不错,我皇弟如今尚未亲政,而赫连焘的势力已扎根在北疆多年,倒不如借桓琭白的手闹他个天翻地覆,也算为我皇弟谋一条出路。我只恨,只恨我非男儿,还得靠这等方式救国,否则何须仰仗别人之手!”   这个少女从刚才她扔她石头的时候,就可以看得出身手利落。再细观她微黑的皮肤、匀称结实的形体、细长有力的手指,想来自小为比得过那群男人,花了不少力气。   “如果你是男人的话,恐怕我今天就见不到你了。”路为晞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眸光闪过一丝讥笑,“或许,你父皇可能还得为你哭灵呢。”   赫连霈不语。   “有些事情,是非女人不可的。”路为晞放下杯子,认真地看着她,“你应该庆幸你是女子,对那位摄政王来说至少还是个有用的棋子,而不是杀之后快的拦路石。你那位皇弟更该庆幸有你这么个舍身为他谋前途的皇姐,而不是和他的父皇一起躺在棺材里的皇兄。”   赫连霈的手紧紧地握了握手里的杯子,而后又松开,有些疲惫地道:“你说得对。”   “所以呢,为什么要给我说这些,不怕我偷偷打报告吗?”路为晞拎起茶壶,给二人的杯子各自满上,道,“你原是不打算跟我说得如此详细的吧,是不是看见我之后改了主意?”   “确实,就像我之前说的,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而我这人做事向来直接,本就有求于你,自然不好相瞒。只是看路小姐如此聪慧,想是若说得不清不楚反倒引你猜忌,索性和盘托出。而取得你的信任,本就是我的目的之一。”赫连霈倒是未曾有所吞吐,说得敞亮,“至于信息的真假,由路小姐自行判断。”   “哈哈哈哈,把取得别人信任挂在嘴上的人,真的值得信任吗?”路为晞听后,笑得前仰后合,而后忽得一收,冷声道,“是因为我家与昱王的关系?”   因为文国公府和昱王府关系走得近,所以如果赫连霈当真有求于她,亮的底牌自然是保证所言所行与桓琭白无害,如此才能取得她的信任。   从一开始,她的重心就一直放在对赫连焘的仇恨上。   “准确说是你和桓琭白的关系。”赫连霈这会儿的表情却是松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她。   路为晞心中划过一丝不快。   她那日与桓琭白的“约定”,是建立在双方保密的情况下。这几日她没出家门,总不见得全京都人都知道了吧。   “我来京都前就打听过了,昱王妃的最佳人选正是路小姐你啊。”赫连霈歪了歪脑袋,“我这是来求路小姐把这位置让给我的。”   呵呵。   给你给你给你!   关键是你倒能拿得走啊!   “且不说这位置落不落得到我头上,就算它就在我手里,我送给你,也不一定能送得出去。”路为晞的手试了试茶杯的温度,感觉差不多了,这才端起来呷了一口,“你找错人了。”   “对啊,我本来就没指望能从路小姐这里得到什么啊。”赫连霈似是对路为晞的说法感到毫不意外,依旧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我说了,交朋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出路嘛。”   这人心宽得令人惊讶啊。   她先前明明是一番志气,此时却又忽然无所谓了,路为晞一时不知道她的目的究竟在何了。   见路为晞不语,她继续优哉游哉地道:“或许,我还可以顺手送个不求回报的人情。据我所知,那位和赫连焘交情甚好的桓琭敏,可是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哟。”   路为晞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他要借着除夕宫宴,赫连焘为我请婚的当儿,顺便请个旨娶了你,听说他那儿还有信物呢。”赫连霈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好奇。   让他滚之!   爱滚哪里滚哪里!   拉了三天三夜肚子还不长记性!   下次就该让他□□地拉个七七四十九天!   “你对这桩送上门的姻缘不满意?”赫连霈打量了一下路为晞的脸色,了然地点点头,“当然了,和丰姿玉立的昱王相比,昶王算什么呀。”   这丫头是故意来堵她的吧!   路为晞正欲说什么,就听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是你?我都说了那天事情与我无关。”   “谁知道你和那薛习是不是一伙的!”   “拿薛习和我相提并论.......你这是在侮辱我!”   “切,假清高!”   “好啊,都追到我们家来了!你说,你那主子是不是在我妹妹房里,你让开!”   “我不让!”   “小妹,你听得到吗?你屋里和外面这俩丫头不是好人,你快离她们远点!小妹......”   “你瞎说什么?!”   “这俩人前几天差点坑害我,你别理她们!”   ......   这声音是......路为暟?   他和赫连霈有什么过节?   路为晞看了赫连霈一眼,却见对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好了,我该说的也说差不多了,是时候该走了免得出来久了,引起赫连焘的猜疑。”   说罢,她便起身,走到门边,开了门。因她这一开门,外面吵闹的二人和准备拉架的三人都住了手。   “果然是你!”路为暟见到赫连霈,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而后快步走到随她出门的路为晞身旁,左看右看,见路为晞没什么事儿才警惕地道,“你想对我小妹做什么?”   玉容赶紧站到赫连霈旁边,想起她在外面要保密身份的嘱咐,唤了声:“小姐......”   “没事,路大公子确实和那天的事情无关,咱们走吧。”赫连霈拍了拍玉容的手,而后回过头来对路为晞笑道,“路小姐,今日麻烦你了。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可以叫你为晞吗?”   这感情听起来好像她今天找过来是为了她一样。   “请便。”路为晞朝她点了点头,见主仆二人一转身便消失在拐角处了,这才看向自刚才就护在她身前的路为暟,不禁有些好笑地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她这位大哥可是贵家子弟里出了名的谦和有礼,如此跳脚的模样在她记忆里从未有过。   “那二人不识好人,居然把我和薛习之流并提!”提起那段经历路为暟就没好气,“小妹她们是怎么找上你的?”   “女孩子的秘密。说来大哥来找我干什么?”路为晞一噘嘴,便把话题给绕过去了。   “啊,娘叫我来问问你后日宫宴还要备些什么。”被她这么一提醒,路为暟想起了正事,把手里一本册子递到她面前,“这是库房的单子,你要什么,大哥现在就找人给你搬。”   路为晞收了册子,道:“那我先看着,等会儿看完差人给你送去。大哥你就先歇一会儿吧,这两天都忙成陀螺了。”   “还是小妹知道疼人,阿昀阿晫那俩臭小子简直对我不闻不问,叫他们干活儿跑得比谁都快。”路为暟想起那两个弟弟就心塞,被路为晞安慰了几句之后便喜滋滋地走了。   “好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吧。”路为晞对院子里看热闹的三只嘱咐了一句,便又进去了,而后随手把册子往桌上一扔,就躺会她那铺着厚绒垫子的美人榻上发呆。   连赫连霈都知道的消息,桓琭白自然也知道吧。   既然他有心想求娶她,那就看他怎么做吧。   看他是不是真的只是朵冰清玉洁的雪莲花。 作者有话要说:  霈霈姐也是个反套路的角色。 下节,宫宴前夕,白哥哥会...?敬请期待! ☆、第44章      除夕。   虽然宫宴在晚上,可既然进了宫,自然要给宫里头那几位主子请安,再加上今日列席人数众多,所以各家各户都是等自家老爷早晨下了朝,便开始做着下午赴宴的准备了。   文国公府里,老国公和老夫人不想折腾,就还在庄子上休养。要出赴宴的就文国公路岿、夫人梅氏还有他们的四个儿女。路为晞只管任着几个丫头帮她收拾,并不多提额外要求。   按照人设,她就是个弱柳扶风的娇小姐,正好她对这宫宴兴趣缺缺,随便打扮打扮能见人就成了。   “可这也太素净了吧。”冬兰左看右看觉得不对劲。   这哪有人宫宴穿得跟求神拜佛一样。   “就是去求神拜佛。”路为晞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这身白底红边镶金丝留仙裙,又指了指旁边搭着的白狐裘雪花袄,待春萍拿过来后穿在身上,“宫里边哪位不是大神大佛啊。”   收拾停当之后,路为晞就带着一众丫鬟出去了。走到正厅,梅氏打量了下她的一身装扮,虽然素净,但到底合规制,也不算失了身份,就没说什么,拉着她的手便上了马车。   文国公府的三辆马车就这么排成一列,汇入同时行驶在长春街的车流中,向着宫门驶去。   +++++   御书房外。   等待临帝召见的桓琭敏立在殿外。   不一会儿,台阶之上的门扇传出“吱呀”的响动声,他朝上一看,便见桓琭白从里走了出来。   “恭送昱王殿下。”随后出来的是临帝身边的大总管徐有才。   桓琭白一步步走了下来。   “六弟今天来得可真早啊。”桓琭敏隔老远便笑着朝桓琭白打着招呼。   桓琭白却是直到走到他身旁,才淡淡唤了他一声:“三皇兄。”   “六弟接下来要去母后那儿?”桓琭敏也不计较他冷淡的态度,继续笑呵呵的模样,“母后那儿今儿个可是花团锦簇,热闹得紧呢,愚兄就不打扰了,劳烦六弟替愚兄给母后问个安。”   “好。”桓琭白应了一声,而后便是脚步也不停,便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桓琭敏回头望着他直走而去的背影,嘴角含着笑,眼神里却泛着冷光。   “昶王殿下。”这时徐有才顺着台阶走下来,恭谨地道,“让您久等了,请您随咱家一起进去吧。”   “好,多谢。”桓琭敏回过头来,敛去眼底的冷意,朝徐有才谦和地点了点头,而后便朝身后跟着的侍卫扬扬手,指着那侍卫手上的托盘道,“这是等会儿要称给父皇的东西,有劳徐总管了。”   “哪有什么劳不劳的,殿下客气。”徐有才会意一笑,接过托盘,捧着,而后朝前一伸手,“殿下请——”   徐有才走到殿门口,便把托盘交到门口的小太监手里,而后先一步走到案前,对闭目养神的临帝小声道:“陛下,昶王殿下来了。”   “儿臣见过父皇!”桓琭敏走到殿内,撩起衣袍,跪下行礼。   “嗯。”临帝点了点头,这次慢慢睁开眼睛,看向跪着的桓琭敏,道,“好了,坐吧。”   “谢父皇。”再一拱手,这才坐到下首的椅子上。   而后便有宫女为他沏茶倒水。   “你们两兄弟今天可是约好的啊?怎么一个赶着一个的来啊?”临帝一边随手翻着案台上的折子,一边道。   “父皇说笑了,儿臣和六弟这就是顺趟儿赶上了。”桓琭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血缘感应心有灵犀吧,哈哈哈。”   “倒是有可能。”临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拿起个折子,“说来老三你之前不是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了?”   “谢父皇记挂。不过是着了凉,肠胃有些不适,早好了。”桓琭敏面上说着随意,心里却恨不得把那下了巴豆粉的人剁成肉馅儿。   “嗯,这如今到了年下,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临帝用朱笔在手上的折子上画了两个圈,便合上又拿了一本,道,“你今儿个是有什么事吗?”   “禀父皇,儿臣正妃之位空缺一年有余,儿臣虽心念曹氏,然儿臣之府内确实不可一日无主母,故而......”桓琭敏站起身来,面向临帝,低头道,“儿臣想沾沾六弟这次得胜的喜气,顺道便把这桩事给聊了了。”   “一年多了,时间确实不短了。”临帝抬头看了桓琭敏一眼,“可有人选?”   “有。”桓琭敏看了徐有才一眼。   徐有才便附在临帝耳边低语了两句,见临帝点头,那托着托盘的小太监才走了过来,徐有才走上前两步接住,而后递到了临帝面前。   见东西放在临帝面前了,桓琭敏这才道:“儿臣想娶文国公府路氏之女为妻。”   临帝似是看厌了折子,将手上这册丢到了一旁,终于正正经经看着桓琭敏了。   +++++   坤德宫内。   路为晞看着眼前一堆花红柳绿干扰视线的大妈们、大姐们、妹子们,恍恍惚惚想起了现代爆红一时的东北大花袄。   那色儿,一样一样的!   那饱和度,一样一样的!   那视觉冗余,一样一样的!   这就罢了,古代大妈们、大姐们、妹子们还费心思捯饬她们那头不知道几米长的毛发呢,这儿插根簪子那儿别把发梳,从头到脚明晃晃地一片,就差怕人不知道他们家那两斤黄灿灿全戴身上了。   可把路为晞的眼睛给辣得,都直流泪了!   真是厉害,一个宫宴,就把全京城的疯子都聚齐了!   就在路为晞真就要揉眼睛抹眼泪的时候,皇后身边的张嬷嬷宣她母女二人进去了。   自穿越以来,路为晞见过的最大牌的人就是桓琭白,至于这宫里更是从来没来过。于是她跟在梅氏身后,一路低着头走进去,而后跟着梅氏一起行礼。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女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一声沉稳的女声自上传了过来,“入座吧。”   路为晞跟着梅氏谢了恩,起了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仍微颔着首。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双明黄色的鞋。那鞋子上绣着祥云牡丹,花瓣儿从正红到红绯到真朱到薄红次第变化,一时间竟分不出那小小的一片花上连缀着多少重姿色。   这就是这个天下最为尊贵的女性,便是踏在脚下的靴履上,也极尽了不知多少人的心思。   皇后与梅氏谈着话,路为晞则一直盯着那描金的花瓣,想看清楚它到底用了多少重红色。然而还没待她看个够,那脚便是微微一动。   紧接着,上首的女子口中便传来了她的名字:“本宫怎么瞧着为晞一直低着头,可是有什么不适?”   路为晞一个激灵,便赶忙抬起头来。这一眼,便是将正中女子的容貌一息间收入眼中。   她肤白若雪,身材匀称。柳叶眉丹凤眼,眉目间尽显雍容富贵。口上抹着朱砂口脂,与朝凤髻中间缀着的那颗硕大的金丝绞红玉珠遥相呼应。一身明黄丹凤朝阳云纹裙,肩披五□□质流苏,腰坠红色花结宫绦。尽管人到中年,可一眼望去那脸蛋上倒是看不出皱纹似的,整个人明丽地宛如少妇一般。   她抬脸瞧着皇后,皇后却也在打量着她。这小姑娘的脸盘儿还带着些圆润,五官间含着些稚气,可那双桃花眼却是如何也不能当她是个小娃娃了,只眼皮这么一翻,那眼尾就生生让这张稚气未脱的脸带着些诱人的魅。倘是假以时日,定是倾国倾城的佳人。   见她猛得一抬头后又欲把脸低下来,皇后便赶忙出声道:“来,到本宫身边儿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这母子俩怎么都喜欢玩儿心跳!   再说她有什么好瞧的!   路为晞一愣,看了眼梅氏,见梅氏的眼色,便小声小气地说了句:“臣女惶恐。”后,小步走了过去。   “本宫就喜欢你们这些可爱的小姑娘,就是看着都觉得高兴。”皇后笑着拉着路为晞的手,语重心长地道,“自婉琪那丫头闯了祸后,本宫就一直想看看你了,可想你在养身子,就不忍让你奔波。后来听说你和婉琪自那儿之后成了好朋友,本宫甚是欣慰,那丫头就跟个脱缰的小野马似的,还是跟你这样的朋友处处,收收性子才是。”   “您过誉了。”路为晞低头道。   “本宫实事求是,那丫头这次进宫来,看着明显稳重了不少,都是为晞你的功劳。”皇后拍了拍路为晞的手,而后又在近处端详了一番她的模样,“哎呀,本宫瞧着你这眼睛怎么有些红?”   “说出来怕皇后娘娘笑话。臣女一想今日便要来面见您和圣上,昨夜就激动地一宿没睡好。”说着,路为晞还配了个有点羞涩的小表情。   ——明明是被外面那群妖艳贱货给晃花眼了!   “哈哈哈哈你这丫头真是有趣啊。”皇后掩口轻笑了两声,而后看了看张嬷嬷。   只见张嬷嬷点了点头,端了个盘子过来,盘子上放了一锦绣缎面盒。皇后取了盒子,打开,只见盒子里面点着猩红色的丝柔,丝绒上放着一个白里糅萃着红的凤血玉镯。   皇后拿了镯子,放到路为晞眼前,笑吟吟地道:“好看吗?”   路为晞诚实地点了点头,顺便忍住嘴里的哈喇子。   这可是小说中才出现的极品呐!   坐在下面的梅氏之前就觉察到不对,此时见皇后拿镯子出来,就差没提前给她跪下了。   皇后又拉起路为晞的手,不费力便把镯子套在了她手上:“这是本宫年轻时候的镯子,如今看为晞和本宫聊得如此投缘,便送给你吧!”   “这可使不得啊!”梅氏说着就半跪下了,“小女怎可......”   路为晞也欲起身,却被皇后一把按了下来。   “你快起来,有什么可不可的,本宫乐意。”皇后又是一笑,路为晞在近处才瞧见她眼角的皱纹,她又顺手帮路为晞把镯子褪下,道,“不过这镯子你戴着还有些大,等再长大些,成婚了就可以戴了。”   路为晞听到“成婚”便是一抖。   成婚,她跟谁成婚去?   您二儿子啊?   “臣女谢过皇后娘娘。”皇后话说到这份儿上,便不好推脱了。   路为晞和梅氏谢了恩,皇后就指着让路为晞到偏殿陪孟婉琪了。   哼,她就知道严哥跑出去躲清闲了。   然而路为晞刚一进偏殿院子,还没跟孟婉琪说两句话,就见他朝她身后挥了挥手,说了句:“昱王表哥来啦,那我就走了。”还悄摸生息地说了句“我去给你们守门儿”就脚下生风跑了个干净。   路为晞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而后一僵一僵地转过身,朝立在院门口处的那一剪白影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我瞎说,临帝是真的偏心眼儿! 下节,白哥哥和阿晞又独处啦!敬请期待! ☆、第45章      坤德宫内。   待分别送走了梅氏和路为晞母女二人,张嬷嬷正欲到外间叫下一家的夫人小姐进殿请安,就听人群里传来嘈嘈切切的交谈声。   张嬷嬷定睛一看,就见自门口处进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白衣男子。   “昱王殿下!”张嬷嬷一边迎上去,一边行礼,外间坐着的夫人小姐也都齐刷刷地应声起身行礼。   “文国公府的夫人和小姐刚走,娘娘那儿身边没人。”张嬷嬷自皇后待字闺中时便跟着了,也是极精明的人,不待桓琭白发问,便简明扼要地把事情交代了个清楚,“娘娘念了您一早儿了,殿下进去吧。”   桓琭白点了点头,便径直走了进去。   张嬷嬷故意落后几步,走得慢些。待走到外间与外殿相连的门后时,便立着不走了。于是那些个在桓琭白走后起了身的夫人小姐的声音,便次第落入了她的耳中。   其中内容无非是赞美昱王殿下英武非凡的话,间或还夹杂几句对这空缺的昱王妃之位的期待云云。   张嬷嬷哂笑一声,而后走过回廊,候在外殿的门口。   桓琭白的脾气,张嬷嬷了解的可不比皇后少多少,那位爷说一不二的脾气可是比太子爷还太子爷,尤其不能用强的。不然,为何她侍候的那位主子都急到火上房了,终是奈何不了她这位宝贝儿子半分。   “本宫就是想逗自个儿的孙子孙女玩儿,这个要求很难吗?”自从上次四皇子宁王桓琭敬领着儿子来宫里请安,再一想自家那个未婚的,还不知道在北疆哪个山沟里蹦跶后,皇后就彻底被刺激到了。   我看您不是想逗小孩儿玩儿,是想玩儿小孩儿!张嬷嬷的内心里吐出无比真实的想法。   “这就算咱们殿下立马成婚,王妃立马有孕,距离您达成心愿怎么着也得有十个月吧。”张嬷嬷硬着头皮,委婉地表达出她家主子的想法是登天得难。   再者就这第一步可就要磨死人啦!   “那放宽些要求,领个媳妇来见本宫总成吧。”皇后忿忿地叹口气,“这宫里上下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张脸,本宫看了这么些年早腻了。又不好让子君离沅儿太久,否则他不怨本宫霸着他媳妇,本宫还担心他呢。现在啊,什么事儿都指着白儿那个臭小子了!”   “这事儿还真说不准。”张嬷嬷又说出了曾无数次劝她家主子的这句话,“关键啊,还是要找对人。”   这要是桓琭白哪天和那位姑娘看对眼儿了,不用催,他自个儿就呼呼啦啦把事情给全办了。   ......不过至于这个“哪天”什么时候到,张嬷嬷持保留意见。   不是她说,她真的很怀疑按照昱王殿下的性格,可能到她这老婆子两脚一伸那天,都不定能见到那位能入得了他眼的姑娘。   然而在皇后日常抱怨没两天后,就传来消息说桓琭白和路为晞走在一起了。   至于这消息的来源......咳咳......昱王府的侍卫在八卦上嘴有几个能把门儿的!   爱情来得太快,像龙卷风一样,直接吹懵了皇后和张嬷嬷。   皇后:唠嗑的小棉袄来了?!   张嬷嬷:不用两脚一伸了?!   “这走在一起......能说明什么吗?”张嬷嬷表示怀疑。   “就白儿那样儿,他不乐意,生人勿近。”皇后觉得有谱。   于是,趁着除夕宫宴之前的当儿,皇后便把路为晞好好地观察了一番,人又漂亮又乖巧,小手摸着热乎乎的身子骨也不错,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可不满意嘛,那只当年陪嫁的凤血玉镯都直接送人了,看得张嬷嬷直觉得肉疼。   “本宫挺满意为晞那小丫头的。”皇后的声音自殿内传来。张嬷嬷不禁把耳朵朝门缝靠了靠,准备随时获取八卦。   殿内,一直表情平淡的桓琭白,眼神微微一动。   “就是年纪还有些小。”皇后叹了口气,有些遗憾。   “不急这一时。”桓琭白晃了晃杯盏。   “你不急我急!”皇后年轻时急躁的脾气又上来了。她是真恨不得今晚上就直接把两个人送人洞房的,明天就出个大胖孙子给她抱。   ——您比我还急!   “她还小。”桓琭白把这话还给了皇后。   皇后被他一噎便没话说,刚起来的脾气也就兀自下去了。   “行吧,多少算是有人选了,等改天本宫和你父皇提提,免得他又派你东征西战的。”皇后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人在偏殿,帮你留着呢。快去,别呆这儿碍我的眼了!”   “谢母后。”桓琭白放下手里的杯子,起身,低了低头,便朝后面的偏殿走去。   院子里的路为晞原是站在背对着他的方向,和孟婉琪不知在讲些什么,孟婉琪眼尖,一见他就赶紧跑了,于是她也应声转了过来。   自一周前在山上分别后,二人再无任何直接联系。   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惊讶,和几缕不乐意。   一阵风过,吹得路为晞跟着身上狐裘的毛一起抖了抖,桓琭白见状,便开口道:“进去吧。”说着率先推了门进去。   路为晞此时虽然不知道再见这人心里是何滋味,可也不想冻着,就跟着进去了,一进门她便感觉到了扑面而至的暖意。   路为晞再一环顾四周,发现炉子上还烧着壶茶水,桌上放着点心,想是皇后提前叫人备好的。   “你......告诉皇后了?”路为晞对着一进屋就在柜子里翻找东西的桓琭白道。   不然根本解释不了皇后对她过分的叫她胆战心惊的热情。   “没说。”桓琭白拿了个棋盘并两个棋罐出来,放到暖炕的小几上,“我没说。”   意思就是反正不是他说的,至于别人说的他管不着。   谁信呐,他手下那群虾兵蟹将不是经他许可,敢嘴上不把门儿吗?   路为晞有些后悔,那天的约定应该加上“所有人”这个条件。   可后悔也没卵用了,事情已经到这步了。比起这个,路为晞还有更关心的事。   于是她把茶壶茶杯放到一个高脚凳上推了过去,又抱着一盒子点心,这才坐到桓琭白的对面,问他道:“桓琭敏的心思瞒不过你吧?你准备用什么办法对付他?”   桓琭白这会儿刚把棋盘放定,把棋罐盖子打开,就见这小姑娘抱着食盒坐在他对面,而后一脸好奇而兴奋地望着他。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碰上整桓琭敏的事情,这人就这么高兴,好像据他所知被打主意的可是她本人呢。   桓琭白在两个茶杯里倒了水,而后递给路为晞一杯,这才道:“等过了今晚你就知道了。”   切,还卖关子。路为晞不太乐意地撇了撇嘴,而后开了食盒,研究里面有什么点心。   桓琭白就这么下两步棋,抬眼看看对面的小姑娘,看她从最初埋头盯着食盒,到拿着点心品味几口,再到盖上食盒百无聊赖看他下棋,最后抱着盒子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团成一个球。   见她再一次险些要把脑袋磕在几案上了,桓琭白起身绕到她身边拍了拍她:“困了就躺旁边的床上睡吧。”   “头发,会乱的。”路为晞眼睛眯成一条缝,口齿还有些不太清楚,但脑子还记得今天要参加宫宴,头发睡乱了等会儿没法见人。   此时的路为晞全然不是平时那副聪明机敏的模样,倒像是这个年纪普通的小姑娘那种娇娇弱弱毫无防备的模样,看得桓琭白心中微动。   他把小几往旁边推了推,而后坐了下来,把路为晞手里的食盒拿了去放到一边,又把她的身子靠到自己怀里,哄着她道:“睡吧,我不让你乱动,头发就不会乱了,等会儿时间到了我叫你。”   “嗯。”路为晞轻应了一声。大概是已经半梦半醒的状态了,很好说话,真就靠在桓琭白怀里不动了。等桓琭白又下了两个子之后,再低头一瞧,她已经睡熟了。   桓琭白把头又低下来些,近近地端详这张熟睡的面庞。他过去从不曾想,自己有朝一日会把一个女孩子抱在怀里看她入睡,说不出他之前一直是在回避什么,但是在他的意识最深处,他不愿陌生人的闯入。   但对于路为晞,对于这个一次又一次给他带来意外与乐趣的小姑娘,他从不排斥她的接近。甚至为了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排除,而主动选择与她接近。   他用手撩开散落在她面庞的发丝,手上传来的是如他所料但又与预期不尽相同的柔软触感,像是为了再次体验这种美妙的感觉,他又用指腹摸了摸她的脸蛋。   这次似是被惊扰到了,怀里的小人儿嘤咛了一声,桓琭白当即有了种做坏事被抓的感觉,不禁僵住了,可她却只是在他怀里蹭了一下,而后又沉沉睡去。   桓琭白放下心来,闭上眼睛,想象着倘若以后每日睁开眼睛,都能在身边看到这张脸的话,那种感觉......   他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只是这么一想,已不愿让她离去。   好想明天......不,今天晚上,就娶回家!   ——终于急到白哥哥头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也是为儿子操碎了心。哎。 下节,白哥哥急啦,于是他选择...?敬请期待! ☆、第46章      明光殿内。   路为晞挨着梅氏,坐在女眷一列,两边分别是瑞王府的瑞王妃和桓云宁母女,以及定国公府的成氏和孟婉琪母(母)女(子)。   ——报告,女眷里混进来了个汉子【喂!   好在周围都是熟人,路为晞到不觉得多紧张。   “我们阿晞最近看着身子好多了呢。”趁宫宴还没开始前,瑞王妃走到路为晞身边,笑着拉着她的手道,“还是脸蛋红扑扑的好看,越长越有小珏年轻时的神采了。”小珏是梅氏的乳名。   “大姐说笑了,我那时候就是傻大胆。”梅氏说着也笑出声来,“我们阿晞这样绵绵软软的小姑娘才讨人喜欢嘛。”说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路为晞骄傲地扬着头,任她抚摸。   她是挺绵软的,棉里藏针,不爽开扎。   “可不是,我家这个呀......”旁边的成氏也加入到这个讨论女儿的话题,“若是有为晞一半的乖巧就好啦。”说着羡慕地看了看路为晞。   路为晞继续骄傲地扬着头,接受一切褒扬。   她是挺乖巧的,乖戾乖张,不爽开咬。   孟婉琪无所谓地笑了笑,表示不和小姑娘计较。   桓云宁拽了拽路为晞衣角,把她从前排“妈妈聚会”里拉了出来,好奇地问道:“舅母刚刚说你和婉琪在皇后那儿?”   “啊,嗯。”路为晞点了点头,而后一把抓住孟婉琪,“我陪她,躲清闲。”说着还给孟婉琪使了个眼色。   孟婉琪接到指令用力点了点头。   皇后是孟婉琪姑母,路为晞陪着孟婉琪也说得过去,桓云宁听了也了解地点了下头,而后便起了个别的话题。   路为晞舒了口气,顺便收了孟婉琪俩白眼。   那俩白眼分明地写着:明明是哥给你俩看门!   真的是全程看门哦!他都不敢往别的地方走哦!直到时间差不多了他那位昱王表哥才牵着睡得迷迷糊糊的路为晞出来哦!   哇,那个偏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不对,追溯起来是上周山上这俩人到底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路为晞回想起刚才的经历也觉得有点小羞耻。   桓琭白当真是如他所保证的那般,保持发型,定时闹铃。   路为晞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起床气很大,所以她不知道他用何种方式把张牙舞爪的自己给控制住,还好好地从屋里拉出来,反正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孟婉琪已经站在她身边,说桓琭白前脚刚走。   路为晞突然生出了一种把这个男人娶回家不亏的感觉。   ——娶!   “你怎么就睡着了呢?”孟婉琪托腮,他在小黑屋里等得好苦啊,这人却抱着美男睡大觉,虽然他不稀罕美男,但他想要温暖,“之前上下午连战的时候,你可是在晚上六点交了作文还神采奕奕的神人呐。”   高三的时候,各科老师为了省事省力省资源,搞出来这种两节课一科做一套卷子的模式,基本上就是上午两科下午两科一天模拟高考全程。语文考试时间最长,有时候为了统筹时间,会塞在下午最后两节,连上加课延时的时间。这就太要命了,奋战了一天看到最后的作文纸,所有人几乎都有一种想死的心情,这时候基本都是拿脚趾头想作文内容的。   唯独卢维溪这样的怪人除外,她是个看见语文尤其作文就两眼冒光的奇葩,不仅如此她好像有用语文试卷放空大脑的能力,到最后大家都榨干脑细胞了,唯独她写完了作文之后,往往上午第一科数学最后压轴题反而忽然开窍了。   “不知道。”路为晞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原先自己超强悍的精神头怎么到这个时空就跟萎了一样,常常需要靠睡眠补,“今天晚上要战桓琭敏,精神养足点不是坏事。”   赫连霈那天来的事情,路为晞给孟婉琪大致提过。   “我那昱王表哥刚刚跟你怎么说?他肯定不会任着事情发展吧。”孟婉琪扬了扬眉毛,眼中掩饰不住的小八卦,“瞧他刚刚牵你出来的模样,那眼神温柔地都快滴出水了,好事将近呐。”   孟婉琪只当两人还在磨蹭互相没捅破那层窗户纸,所以提了一句。   殊不知这俩傻子是一上来就捅破了窗户纸,然后只对着那个洞向对方傻呆呆地望。   “他卖关子,说等晚上。”路为晞啧了下嘴。   她倒不是不信任桓琭白的能力,只是她等不及嘛好想知道的!   ——等知道你就后悔!   除此之外,她还很好奇,临帝究竟会把赫连霈指给哪位公子。   临帝子嗣其实也不丰裕,儿子共有八个,可其中四个都是没活过几岁就夭折的,余下来的就只有太子桓琭沅,三子桓琭敏,四子桓琭敬和六子桓琭白,算下来都是他在当太子时生的。观如今卫国之国策政令,倒像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如此一来,而今没有成婚的就桓琭白一人,而他又是嫡子,自然与赫连霈身份相配。只是,太子如今疾病缠身,桓琭白又是个克己勤免能征善战的好亲王,明眼人都知道,这十有八九未来太子的位置是要落在他头上的。既如此,他的王妃,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妃乃至皇后,是万万不可马虎的。就这一条,临帝就绝不可能让赫连霈嫁给桓琭白。   可临帝又万万不能让赫连焘空着手回去,他估摸着也是不愿放弃这么一桩送上门的买卖,哪怕双方都知道赫连霈几乎等同于一招毫无意义的废棋。这么分析下来,这位北疆驸马的大高帽,恐怕就会凭空落在某位皇族宗室的子弟当中。   路为晞觉得依照赫连霈的智商,应该也猜到了这个可能的结果。也正是如此,她才一时想不通赫连霈那天找她的举动,究竟意欲何为。   总别告诉她是瞄上她了吧?   路为晞被自己的脑洞吓得不轻,转念一想,并不是谁都跟严哥一样有个汉子的心的。   怔仲之间,就听一个尖而细声音喊道: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一时间男女两列的人齐刷刷地起身叩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喊罢,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整个殿里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只听有衣服擦过地面的声音,而后上首案前椅子挪动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低沉而严肃的男声便传了过来:“今日是出席晚宴,众卿家不必多礼。”   “起——!”又是那个尖细的声音,这一声过去后所有人才起身落座。   “可都到齐了?”临帝问道。   “禀陛下,昱王殿下还在外面巡视。”徐有才上前一步道,“已经递了消息,说宴会开始了,应该马上就回。”   路为晞应声向对面男席望去,只见他那桌后立着面熟的第一,却不见他本人。   而他那桌旁边微有病容的男子,应该就是太子桓琭沅。这么远远一望,倒是觉得这两兄弟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只是桓琭沅整个人看上去是温润和善的气质。真要说起来,倒觉得他和不远处的桓云寔更像是亲兄弟。   似是感觉到了路为晞的目光,桓琭沅便不经意地看了过来,他目光清澈,唇角微勾,算是打了招呼。   这一眼看得路为晞打了个机灵。   “那孩子今儿个可辛苦了。”皇后在旁道,“下午到臣妾这儿请了个安,歇了一会儿,便说要巡查,就匆匆走了。”   “他是那种认真的性子,拦都拦不住啊。”临帝嘴上这么说,可眼神里却还是很满意的,他顿了一顿,对徐有才道,“先宣吧。”   “是。”徐有才点了点头,这才对着殿外高声道:“宣北疆摄政王、宜幸公主进殿!”   而后便是一男一女前后进殿。那男子一声玄色衣袍,身材魁梧,面相严肃,看上去不是个善茬。那少女则是一声宝蓝宫装,裙不及地,头发高束,发间缀饰着与衣服同色的珠玉,与在座一众花花绿绿相比,简直好似清流。   在经过路为晞旁边时,路为晞隐约感觉到赫连霈朝她眨了眨眼。   这位公主似乎心情不错啊,一点都不担心等会儿被拒婚,她这到底是唱哪出啊。   “外臣代表吾王,向临帝皇后和在座诸位献上新春祝福。”   路为晞觉着这话听起来和春晚时插播的“XX国向我国发来贺电,祝愿全球华人新春快乐”是一个腔调。   双方又客套了一番,就在路为晞听出赫连焘要进入正题之时,殿外传来一声:“昱王殿下到——!”   说话间,那个身着一身白衣的男子便大步流星地步入殿内,朝台上二人行礼:“儿臣来迟,望父皇母后责罚。”   “大过年的,你这孩子,说什么责罚。”皇后轻笑了一声,而后看向临帝,“您刚刚说得一点儿都不错,认真的性子,拦都拦不住。”   “快起来吧。”临帝扬了扬下巴,见桓琭白起身后,才问道,“都查完了?”   “是,一切巡防皆正常运行。”桓琭白抱拳回道。   “嗯,你办事儿,父皇放心。”临帝赞赏地点了点头,而后又把目光移到旁边立着的二人身上,“人齐了,这宴会也好正式开始啊。今儿个是除夕佳节,北疆的客人也不远万里前来朝贺,朕就藉此机会,再向众卿家宣布几则喜事吧。”   众人的目光纷纷台上看去。   只见那端坐案前的天子,目光缓缓地扫过台下每一个人,而后却是又落在桓琭白身上。   “首先,朕之六子,为保我卫国之太平立下汉马功劳,为护宫内安全奔走到开宴前夕。去年冠礼之后,他前去北疆征战一年零四个月有余,未曾有时间谈及家室。如今白儿已二十有一,朕时感愧对于他......”   听这话,总觉得这好像是在对北疆二人团当面处刑啊。   似乎是在说“要不是你们丫的,老子儿子能拖到现在还单身吗”。   路为晞偷瞄了赫连焘一眼,发现他脸色很是难看。而赫连霈,则跟个没事人似的。至于话题主句桓琭白,因为被赫连焘那张死人脸挡着,路为晞看不见。   “......朕闻文国公府路氏之女与吾儿情投意合,特于今日赐婚与二人。”   ?????   !!!!!   这就是那个人所说的“等晚上就知道”的解决办法?!   见鬼的情投意合!   路为晞如同打瞌睡时被老师点到名的学生一般,噌得站了起来。这一站,因为错开了角度,她终于看到了桓琭白的脸。而桓琭白,也应声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他的眼中,含着浅浅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坑回家了——!!! 下节,然而这波搞事情怎么会就这样轻易结束。敬请期待! ☆、第47章      明光殿内。   临帝一语惊起座中人。   而路为晞本人远不是最惊讶的那一个。   宫中一众嫔妃坐在女眷一席的最前列,其中为首的是薛太妃。然则众人都知道,这位仅大了临帝十余岁的太妃娘家式微,只是被临帝尊了一声“母妃”的空架子,而她本人也甚有自知之明,自淳帝驾崩后就在宫中吃斋念佛,从不插手后宫之事。说到底后宫中真正的主子还是台上临帝身边那位。   这位真正的主子此时表示很震惊,但作为国母她只能保持得体的微笑。她侧目看看临帝,发觉她家夫君坦然地向她点了点头,再放眼一看台下某当事人,发觉那小子也是一脸淡定。行啊,这父子俩可真行,合着事情商量好了就瞒着她了。怪不得下午她问那臭小子的时候他一直说不急不急,原来早和他爹通过气儿了。   昶王桓琭敏的生母丽贵妃庞氏,是宫内位份仅次于皇后,她坐在薛太妃的右侧。在临帝还是太子之时,庞氏这个侧妃就被正妃孟氏死死压着,出身比不过、才学比不过,也就样貌平分秋色,可孟氏偏偏肚子争气,一连生下两个儿子傍身,这两个嫡子又都极讨先帝爷的喜欢,连名字和字还有未来的封号都是亲自取的。可以说从孟氏当上太子妃之日起,她的地位就稳固地不容撼动。   庞家乃京都新贵,追溯起来也就往上数三四代才通过科举来京城做官,丽贵妃祖父曾官至丞相,也就是那时她嫁给了桓珩怿,庞家一时风光尽显。可与皇后背后树大根深的显贵定国公府比起来,这种风光微不足道,这也是丽贵妃心底里不愿接纳老贵族的原因。   基于这种原因,丽贵妃开始对桓琭敏娶路为晞的提议很反对。要说起来,除了皇室宗族之外,文国公府是唯一可与定国公府较量一二的,尤其这两代文国公府才人辈出,隐隐有超越之势。起先的昶王妃曹心如到底只是侯府出身不足为惧,可一想到路为晞的出身反倒衬得自己低人一等,丽贵妃就很不乐意了。   可她又转念一想,若是能把文国公府拉到自己这边,总比拱手送给皇后那边来得好,再听桓琭敏说拿下这小丫头甚是轻松,她便也不反对了。   桓琭敏今日的计划,丽贵妃是知晓的,正因为如此,在听到临帝的口诏时,她心下大惊失色。她的儿子开口求了这门婚事,却求而不得,反倒被赐给了桓琭白,这说明从一开始,临帝就不乐意有人指摘文国公府的势力。   或者说,撼动皇后、太子、昱王三人的地位!   想到这里,丽贵妃的手不由地紧紧攥了起来,尖利的指甲刺进肉里她也浑然不觉。她微微侧目,状似不在意地朝对面看去,却发现桓琭敏也是一脸既茫然又惊讶的表情。   桓琭敏与丽贵妃的想法近似。倘若当年太子未出事,他们母子二人也不定会怀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可关键是太子基本已形同废人,尽管他身后还有桓琭白,但这无疑把他们从0的希望提到了1甚至更多。   只要不是0,那就有希望!   桓琭敏也没傻到真就去直接争权夺利,只是一面运筹人际关系一面树立形象,他认为只要他一点点做好,临帝终归会向他投以青睐的目光。而且他也了解桓琭白的性格,正是知道他决不乐意别人指手画脚他的生活之后,他才愈发大胆做了今天的决定。是的,对于北疆是否会联姻卫国他根本不关心,且不说桓琭白不乐意,这事儿到临帝面前就准吹,他不过是假装当个联络人,给赫连焘一个面子。他的目标,始终都在路为晞的身上。   但是就现在的局面分析,临帝将路为晞赐给桓琭白,除了不希望别人再动文国公府,恐怕还有桓琭白自己的意思。   想到这里,桓琭敏的眼睛不由地眯了眯,看着站在殿中的那个白色声音的眼神也深了些。   难道,是下午他先他进去的那个时候?   相较于丽贵妃和桓琭敏的惊慌,坐在梅氏左侧的瑞王妃桓云宁母女则是惊讶。瑞王妃在宴会前还在御花园里与梅氏一边散步一边问及路为晞的婚事,那时梅氏的态度与原先一般无二,依然是乐意与他们瑞王府结亲的。此刻她再迈脸看梅氏,发觉她也是一脸讶异,看来确是对临帝的赐婚事先毫不知情。又想及自己那痴情的儿子,她的眼中不免浮上一层优思。   而对面的桓云寔则在听到路为晞被赐婚的当儿就要跳起来了,好在桓珩慷一把压下了他,才让他没有犯浑。桓珩慷一面压着自己的儿子,一面看向坐在高台上的兄长,而后和身旁的路岿交换了一个眼色。   当年先帝之所以将路家嫡女赐婚桓珩慷,最重要的一重意思,就是不想让路家陷入未来的夺嫡之争,而是站在与坚决支持桓珩怿的桓珩慷一个阵营,成为桓珩怿稳固恒定的坚实力量。   而今这个局面,却是要把路家给拉进去?   如此,是为了进一步昭示临帝对桓琭白的信任与支持,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然则不管临帝有何打算,路岿却是只有路为晞这一个女儿。倘若这赐婚对象是桓琭敏这样子惺惺作态的伪君子,他便是拼上一条老命也要请求临帝收回成命的。可如今这人选却是自己的得意门生,说实话,即便这是个意外,路岿倒对这个天降的未来女婿很满意。   其实他才不会说,当初刚教桓琭白的时候,他就有想过把这个小孩子培养成自己的未来女婿,尽管那时候他还没女儿呢。   ——喂老爹你!   同时站在殿中的赫连焘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好嘛,他这联姻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堵住了。可是这想法在他到驿馆的时候就递文书给临帝了,合着这人是故意的吧!   而赫连霈的表情就明显轻松得多,她在趁路为晞起身的当儿,朝她笑着扬了扬眉毛。   至于殿中其他人那异彩纷呈的表情,就此按下不表。   再回到同一时间刚起身的路为晞身上。   看到桓琭白眸中的笑意,她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哭了,但是无论如何,该怎么找他算账那都是之后的事情,现下在皇上皇后和文武百官面前,她是该站出来谢恩的。   于是她也走到殿中,赫连霈还在她经过时很体贴地让了让,而桓琭白见她走过来了,也相当配合地走到她身旁,而后看了她一眼后,两人齐齐跪下,行礼道:   “儿臣谢过父皇!”   “臣女谢陛下恩赐!”   紧接着席间的路家几位也跪下身行礼谢恩。   “都起来吧。”临帝挥了挥手,示意跪着的几人起来。   路为晞起身的时候手撑了下地,还没太用力,便觉得右边胳膊被人拉了一下,不怎么费力就起来了。她一瞥,确是桓琭白伸了手帮她。在殿中路为晞不好私自说话,便在起身后朝他低了低头,表示谢意。   两人的小互动自然逃不过台上二人的眼睛。   临帝看到这儿,想起自己这个向来不知情为何物的儿子下午跑来直接找自己要人的情景,不觉有些好笑。   “白儿当真要娶那路家丫头?”临帝一想起路岿那比石头还硬的性格就觉得头疼,“你先生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他家的闺女你让为父当着满朝文武直接给你......”   “儿臣认为,先生应该觉得儿臣是阿晞的良人。”作为路岿的学生,桓琭白对自己先生的脾气了如指掌。   “你还没娶来,名字就先叫上了。”临帝头一次见自己这位低调内敛的儿子如此大言不惭地夸自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好,你终于想娶媳妇了,朕便是拼上会被文国公打击报复三倍折子的后果,也把人给你要来!至于老三那里......”   “多谢父皇。”桓琭白拱了拱手,而后直起身道,“三皇兄那边,儿臣有一计......”   不是临帝说,他这小儿子是真邪性了,原先是怎么都不愿意成婚,如今回来一个月,便风风火火把事儿全都搞定了。   ——真男人只要一个月!   这便罢,对他的对手这打击报复的手段也是......   当皇帝难,当爹更难,为了成全一个而不让另一个没面子,他只能假装不知道这种低俗恶趣味的“计策”了。   皇后则看得满脸欢喜。她原是以为自家这小子是榆木疙瘩,如今看来还是知道疼人的嘛!而且,先前不站一起不觉得,如今俩人站一块儿,是怎么看怎么般配,她家小子一身白月袍,路家丫头一身白里透红,放眼望去这殿上就没有比她更配桓琭白的了。   “本宫之前就瞧着为晞丫头好,如今成儿媳妇了,便是好上加好。”皇后一点都不掩饰对路为晞的喜爱,使劲儿在各宫各殿的主子和命妇们面前吹自己未来的儿媳妇,“陛下,咱们改明儿啊让礼部给算个好日子,等为晞及笄了之后便嫁过来吧。”   “好。”临帝点了点头,这隔着空气他都感觉到妻子的狂热了,“你们二人先入座吧。”   “是。”二人又福了福身,便落了座。   解决完最大的一桩事情之后,临帝又把目光重新落回依旧站在殿中的二人身上。   ——就不能给他俩搬两把椅子吗?!   “这第二件事,和北疆摄政王带来的国书国书。其上言北疆新帝欲派宜幸公主入我国联姻,可有此事?”临帝问道。   “回临帝,确有此事。”赫连焘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   关键是现在讲这事情有毛用啊,这老狐狸不想让桓琭白娶赫连霈就直说,现在搞这么一出是想怎的?他儿子里能纳正妃的如今可只有桓琭敏了啊!   赫连焘甩了右前方桓琭敏一记阴鸷的眼光。   桓琭敏表示很无辜,他喵的他媳妇都被截胡了,你个老小子瞪他有毛用啊,憋说让他负责你侄女儿的终身大事啊,他一点也不想请个女侠回家。还有殿里你们这群,刚刚不还看着桓琭白吗,怎么这会儿都盯着他了?没人点他的名啊,别暴露他出来啊!一群猪队友!   连带着丽贵妃也跟着紧张了,这文国公府的嫡女没娶成,换了个北疆公主,这可......   “既如此,宜幸公主......”临帝看向站在赫连焘左侧低着头的少女。   赫连霈不用看那母子二人的反应都能猜到,她鼻息间冷哼一声,这二人还有脸嫌弃她,她不嫌弃他们就不错了。   “宜幸愿嫁......”赫连霈抬起头,从从容容地把目光投向桓琭敏,见对方触到她的眼神一抖,而后又把目光往下首移,一直移到那青衫少年的身上。   “文国公府路为暟公子为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的姻缘也来啦!啪啪啪啪啪! 下节,还有一波事情呢,白哥哥怎么会任着被人坑,蠢蠢哒桓琭敏到底娶了...?敬请期待! ☆、第48章   明光殿内。   赫连霈一语呛住路为暟。   路为暟口里那口茶不知道是该喷还是该吐,憋得一张脸通红,最后还是十分艰难地咽了下去。   虽然他是被呛住了,但旁人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是害羞。而且羞得还不一般,整个脸都快红得冒烟了。   路岿伸手抹了把胡子,鄙视地看了身旁的大儿子一眼。得,瞧这小子这点儿出息吧,还没小妹妹有志气,被赐了个王爷夫君,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跪下来领回家了。天降个媳妇都能吓成这样,一点儿都没继承老爹他当年冒着鸡毛掸子雨追求孩儿他娘的气势。   不就一能文能武的女汉子嘛,怕什么,老爹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大概。   北疆女子素以彪悍著称,这北疆公主还是能单挑男儿的骑射高手,一时间整个殿内所有人都向路为暟投以复杂而同情的目光。   哎,好好一个世家公子中的翘楚,就要被摧残喽。   ——喂喂喂,怎么摧残,你们说清楚点!   这时候桓琭敏看文国公府的眼神就有点如释重负和幸灾乐祸了。他没娶着路为晞正遗憾着呢,眼见到底文国公府还是要倒霉遭殃,心里多少舒服了些。   “......宜幸,陛下面前不得胡闹!”赫连焘听后立刻叱责道。   “话已出口,绝不改变!”赫连霈斜视了赫连焘一眼,而后朝台上的临帝定定地道。   如今,路为晞算是知道赫连霈的心思了。   合着这位金枝玉叶是看上她家哥哥了,难怪那天寻着她,啰哩叭嗦说了一堆,路为晞都快当自己是“老娘舅”了,个人居然话锋一转,说要顺手送给她一不求回报的人情。居然当真是找她来刷好感度的,只这好感度是为了路为暟。   路为晞偷瞄了梅氏一眼,发现她神情克制未变。话虽如此,路为晞还是知道她不乐意了。   现下,她这前脚刚被赐婚桓琭白,昱王府和文国公府如此便算是彻底绑在一起了,后脚赫连霈就说要嫁路为暟,这猛得一看怎么都觉得她这是准备间接报复桓琭白呢。就算是为了她以后在昱王府和宫内两位大佬面前的日子能好过点,梅氏都不会同意这个突然落到头上的馅儿饼。   更何况,赫连霈其人,是馅儿饼还是陷阱,还未可知呢。   但路为晞姑且算是和赫连霈短暂接触过,如今回想起来,显然那时她就已经在打文国公府的主意了。她心中确实是有曲线救国的想法,但选择路为暟的另一重意思,也是对赫连焘的一种反抗。   与其被别人掌控,不如先一步掌控自己的命运!   路为晞认识的赫连霈,是这样的女子。   正因如此,现下选择路为暟,对她而言,比任何宗室子弟都要好。   只是,这终究只是她个人的认知罢了,这也终究只是赫连霈多给自己争取到的一个选择罢了。能成与否,终究还是看那个人的。   那个坐在高台之上的人。   说到底,还是无法摆脱别人的操纵啊。   “宜幸公主也看到了,朕刚刚给文国公府赐了婚,这再赐......”临帝话说到一半便未再说下去,就在路为晞以为他要把这事给彻底否定的时候,只听他又开口道,“再者公主抵京不过数天,想来对文国公府对他家长子了解不深,倒不如让文国公府招待你一月半月,倘若之后公主还有此意,朕再下旨也不迟。”   这话说得,看似是相当体谅北疆和赫连霈了,实则则是给双方拖时间。   然而他并没一口把事情咬死,说明临帝至少有一部分是希望文国公府应下这门亲事的。   想到这重,梅氏的眉头不由皱了皱。   路为晞伸手握住梅氏的手,梅氏侧目朝她看去,却见她回以一个微笑。   即便是文国公府接了赫连霈,也不会对她构成任何威胁,或者是赫连霈本身并不会危害文国公府。   梅氏见她如此,稍微放了点心,便把另一只手覆在路为晞飞手上,轻轻摸了摸。   “宜幸多谢临帝。”赫连霈福身谢了恩,便入了座。   从头到尾瞎忙活一场的赫连焘也不情不愿地坐了下去。   ——这两个人终于有座位了!   “好了,这第三件事便是与朕之三子有关。”临帝终于看向坐在一旁一脸郁卒的桓琭敏了,而被点名的桓琭敏一抬头,便是听见临帝道,“你的正妃之位已空一年有余,是时候该续娶了,朕知道你与曹氏感情深厚,既如此便迎曹氏之妹为妃吧。”   几乎是不征求意见,就这么拍板决定了。   仿佛是在警告他嫡子与庶子的界限。   路为晞看着躺着得了正妃之位的“心疼姐姐”,突然想上前去采访她一下此时的心情。   就问她,“小三转正是什么感受”吧。   不是她说,假如她所经历的世界也是一部小说的话,曹心婷的待遇绝对可以排得上古言小说界糟心女配里挺好的了。明明除了推她下水外什么坏事都没干,没操纵什么黑暗恶势力,还被她逼出来了个“见到路为晞就想上厕所”的毛病,也就这么躺中了!   ——你就在一部小说里!   曹心婷回座之前一转身,便看见路为晞盯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她心一跳,便感觉又是那股熟悉的感觉直往脑门儿上涌。   ——茅房欢迎你!   路为晞瞧见她那一副憋不住的表情,又是一笑,笑得小虎牙都露出来了。她觉得自己以后可以起个江湖艺名个,叫“路走肾”什么的。   ——你是挺走肾的!   对面的桓琭白见那张小脸笑得如此开心,便知道那个小脑袋里八成是又冒什么歪主意了。他抿了口茶水,寻思自己下午出的那个“点子”,是不是受了她的不良影响。   “三皇兄估摸着等会儿要递给您一信物,您就当是以看到的为准。”下午在御书房,桓琭白是这么跟临帝交待的。   至于这“信物”为何,第一最有发言权。桓琭敏原准备的确是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路为晞的字迹和路为晞的绣帕,但是最终却被掉包成了曹心婷的字迹和曹心婷的......   ......肚兜。   第一真的不好意思说了,他羞得都要捂脸了!   他这辈子第一个摸到的女人的肚兜居然是刚刚被赐为昶王妃的曹心婷的,他还要不要活啦!   当然,这东西是在昶王府找到的,不亏他们坑桓琭敏。   话说他家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爷,怎么会出这种馊主意?!而他家爷那位宝贝他的爹,怎么也同意他这馊主意?!   难怪他家爷脾气这么大,都是你们这帮大人给惯的,怨不得别人!   而后便是一阵歌舞升平一番好吃好喝,可在座的都觉得开宴一刻钟把该演的剧情都演了,这么一比较后面真正的舞乐表演反倒是乏善可陈。   路为晞秉持着一定要吃够本儿的原则努力把每道菜都尝过,又挑了几道爱吃的多吃了两口,至于表演她一点都不在意,只是出于好奇桓琭白会不会像小说里描写的男人一样盯着跳舞的妹子看,于是隔三差五地抬头望望,却发觉每次看他的时候他都在看自己,而且眼中的笑意有愈来愈深的趋势。   合着这家伙是全程盯着她看吧!说好的“眸中皑皑白雪”的设定呢!   还有她还没嫁他呢,怎么就成望夫石的赶脚!   于是路为晞便不看了,闷头吃吃吃,吃完等待散场回家睡觉。   终于台上大佬一挥手回宫歇息了,于是宫里各位主子撤退后,她也可以战略性转移了,撇下她家父兄留着等人道贺,路为晞挽着梅氏的手先一步走了出来。   出了殿门,冷风一吹,路为晞身上的暖意便顷刻间被蒸发殆尽。她缩了缩脖子,朝梅氏身边凑了凑。梅氏帮她拢了拢衣领,又把她的小手攥在手中。   除夕的殿外道旁挂着两溜红灯笼,可不管多红,都点亮不了冬夜的清冷。路为晞被接二连三的冷风吹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却还是走不出这偌大的皇宫。   就好似曾经做过的,无边的噩梦一般。   好在,她身旁还有人陪着,有梅氏,还有其他家散了宴席的人。这时,路为晞才发觉,刚才一屋子人头攒动,如今散在这殿外广场上,竟是如此稀稀拉拉。   待终于快走到马车边了,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唤她:“晞妹妹!”   路为晞止住脚步,一回头,就见那俊朗的少年朝她飞奔而来。   路为晞此时才想到桓云寔,想到他对原主苦苦的思恋,心中不免有一丝歉意。   而梅氏则心下一紧,生怕闹出什么事来。桓云寔喜欢路为晞喜欢得痴,如今这要是一下子接受不了......   “晞妹妹!”正想着,桓云寔便是跑到了路为晞面前,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悲伤和眷恋,他气都没喘匀,便又继续开口,可一开口,唤的还是路为晞的名字:“晞妹妹......”   这会儿,一同出来人也差不多走到这里,大家都不自觉地把目光放在了这个刚被赐婚的准昱王妃和瑞王府世子身上。   一想再拖下去只会对女儿不好,梅氏当机立断,松开拉着路为晞的手,准备把她推上马车,自己在下边应付。虽然是对不起云寔这孩子,可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然而还不待她再有动作,就见一袭白衣落在眼前,再一晃神,路为晞便是被那男子拉到了的身边。   大晦日的夜空漆黑如墨,道旁宫灯里的光跳动着跳动着,在那大红色灯罩的过滤下,连灯光也变得温暖了许多。暖光映在男子的脸上,柔和了他硬朗的轮廓。   可他一开口,却将这唯一的暖意,吹散地无处遁形。他周身冒着的寒意,几近于要将宫灯里的烛火全部扑灭。于是人们再一抬头,发觉头顶上依然是如墨的夜空。   黑得,连一点星子都没有。   “云寔,有事吗?”   ——路走肾,你要的皑皑白雪! 作者有话要说:  白哥哥整个人都变坏啦! 下节,表哥这是要被...?敬请期待! ----------- 放在前面是要跟大家交代一下,由于兔子酱这段时间工作上事情比较多,所以8-9月两个月要变成周更了,周更时间周六,非常抱歉!下次更新时间是这周六,再次和大家道歉,不好意思啦! ☆、第49章      宫门外。   路为晞看着不知道从哪边儿飘来的,新上任成为自己未婚夫的某人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面前,只觉得两眼一发白。   是真的白哦,都白成一道光了!除夕夜里整个天空乌漆抹黑的,连个自然光都没有,这个穿着白衣服的男人居然借着旁边的烛光,开始默默反光。   ——白得反光!   在发现某人可以制冷、瞬移、定时之后,路为晞又挖掘了他的一个新用处,发光。   ——论白哥哥的数种功能!   个鬼啦!   现在的问题焦点才不在这里呢!   关键问题是他来做什么?难道为了帮她处理桓云寔这颗不□□?   完全适得其反好嘛!没看见因为他这个天生的发光体站在这里,吸引来了更多的目光吗?   还有,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啦!那谁你拽着她爪子的力气有点大,如果你想你未来媳妇成个无手女的话,就这么继续攥着吧!   路为晞微微晃了晃被桓琭白拉着的右手手腕。   桓琭白正紧盯着桓云寔,就感觉被他拉在手里的某只小手不安分地动作着,那感觉就好像对他突然出现为难桓云寔不满的抗议一样。   怎么?她这是不乐意他对她表哥他堂弟这样?觉得是伤了他的自尊了吗?   明明是这个蠢小子在这种场合下,不管不顾出了殿就横冲直撞来找她,要不是他赶到得及时,保不齐这小子就准备冲上前拉着她的手带她私奔了,她居然还怪他?   一时间,桓琭白便更加不快了。而他的不快表现得特别直接,迅速开启暴风雪模式。   站在他对面被他死死盯着的桓云寔,和被他拉着贴得近得快成一个人的路为晞,是这场暴风雪的最直接受害者。   至于周围看热闹的人,则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了一股侵入骨髓的寒意,他们有的拢棉衣有的缩脖子,虽然觉察到了从风暴中心传来的危险气息,但脚下就跟生了根似的,动都不带动一步。   这么精彩的年度压轴大戏谁走谁傻叉啊!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嘛!   ——你们死的时候不要叫哦!   作为最直接受害者,路为晞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晃一晃,可以听见什么心肝肺冻成块儿然后碰撞在一起发出的“乒呤乓啷”的声音。兴许脑子里也有。   才怪!她脑子里那是智慧的结晶不是进的水!而且她现在怒火中烧根本冻不住好嘛!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哪来的脾气啊!桓云寔犯傻你冲他发脾气啊,你连累她干嘛啊!胆子这么大以后还想不想娶媳妇啦!   路为晞一个生气,顺着他拽着她的右手,往旁边一弯,给他的腰部来了一个肘击。   ——路走肾新奥义之肘击腰子!   从刚才桓琭白过来之后,就候在一旁的第一,提着两个食盒就直挡眼睛。   诶呦喂,他家新上任的准王妃大人的新武器居然是胳膊肘啊,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啊,这还没结婚呢他家爷就被家暴了,还是当众家暴!   ——真·胳膊肘往外拐!   这原本吃好喝好拐个媳妇回府过年的,他家爷居然一看见瑞王府那位小世子寻过来就不淡定地往前冲,丝毫不见平日那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风范。您的理智呢您的气度呢您的高傲呢,统统喂狗了啦?!   不是他说,就算世子爷他再浑再没脑子,这不您媳妇儿还好好地呆在这儿吗?您这么直冲冲地过来,是对您媳妇儿不自信呐,还是对您自己不自信呐?   还是,都不自信呐?   哎,所以古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强娶的媳妇也不甜。   今天跟着一起进宫的第七趁着黑,从昱王府马车悄咪咪摸过来。今儿个他家爷虽然带他进了宫,不过因为除夕宫宴规模大事情多,最后还是让经验老道的第一跟了进去,他负责守外围。   一晚上肚子里就填了点府里的干饼子就水,第七直呼宝宝心里苦。于是他见着第一手里那俩食盒,眼睛就放光。   他就知道他家爷是爱他的!   “干嘛!”第一感觉到了某生物的靠近,一把移开食盒,压低声音喝道,“这是王爷给王妃的!”   反正这一个多月来,路为晞和桓琭白高到爆表的互动频率,使得路为晞在昱王府的侍卫们心中被保送王妃之位,如今临帝这口诏都下了,拜不拜堂在他们眼里也没差,索性直接把那个“准”字都省了。   一听是给路为晞的,第七纵有千不甘万不甘,也只得悻悻收了手,跟在第一身旁立着,瞅着这局势会不会发生新变化。   还有他家爷不爱他啦喵!   桓琭白虽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下子,但在她手动作的瞬间就觉察到了她接下来的动向。话虽如此,他还是没闪没躲,结结实实受了一击。他知道路为晞一个小姑娘再怎么样也没多大力气,结果没想到她的手肘落到他身上,那感觉就跟挠痒痒一样。   ——打是亲骂是爱嘛!   路为晞自然也以为桓琭白会躲开,没想到他岿然不动,于是她手肘一顶,只觉得胳膊好像碰上了一块铜墙铁壁一般,于是没把他顶疼,反倒让她手肘受了重击。   这就让路为晞很郁闷了。这边儿手腕被他拉着,手肘又被他给伤了,她只觉得自己接下来可能不是无手女,而要变成无臂女了。   这一认知让路为晞很恼火,她只恨不得扑到桓琭白身上使劲地锤他一顿解气,可一来周围一堆人,二来根据力的相互作用原理,就算他不还击不反抗任着她打,只怕没伤及他半分,倒要弄得她遍体鳞伤了。   次奥,这个人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是吧!   那娶回家何用啊,能养猪啊还是能种地啊?!   可依着路为晞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的性格,不折腾一下报复回来就浑身不舒服斯基啊,于是为了让自己舒坦,她活用自己被抓着手腕的右手,反过来在某人的手指、手腕上捏来捏去。反正是手底下的小动作,天色黑,桓琭白的袖子又宽,远处的吃瓜群众根本看不见。如此一想她便愈发有恃无恐,只要是她能触到的地方,一个不剩,往死里捏!   都说了路为晞哪有什么力气,更何况她那纤纤玉指软软小手捣起乱来就跟在挠痒一样,于是桓琭白便索性由着她的性子捏,而且不知怎么的,在这么有一下没一下之间,他心底刚刚升起的那股没来由的脾气,就这么消散了。   于是他周身的森森冷气也不冒了,看桓云寔的眼神也不那么冷了。可路为晞似是沉浸在这个捏手报复的游戏里毫不自知,又趁着某人这堵人肉墙挡在面前,全然把自己为什么会捏他,和桓云寔的事情一概抛之脑后。   桓云寔原是真的有一瞬的冲动,想上去拉着路为晞,问她对被赐婚之事如何看待的。依照他在宴席上的观察,路为晞本人对此应是毫不知情的,所以他觉得哪怕是从她口中听出一个“我对桓琭白没什么感觉”的答案,对自己而言都是一个希望。至于这个希望是驶向何方的,他还没空考虑这些。   可他没想到,桓琭白来了,他孑然一身,挡在他与她之间。   这个被他认为不懂情爱的六堂哥,居然会是最终抢走他的晞妹妹的人。   桓云寔小桓琭白四岁,可在他眼中,自他有记忆起,他的六堂哥就是一副冷静而睿智的大人模样。他十五岁被封王,十六岁就戍边,如今二十一岁就已建立赫赫功勋,“战神”的名头从卫国传遍了整个禹洲大陆,无人能敌。他虽然已经十七岁,诗书礼乐烂熟于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站在桓琭白面前,他觉得自己渣都不剩。   因为桓琭白的冷静甚至冷酷,从少时起,桓云寔对他的惧怕和敬畏并不比对舅父路岿少。可路岿毕竟已是大人,然而桓琭白却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同龄人,这样的认知无形中让桓云寔在桓琭白面前更加自卑。   而今也是,被他这么一看,桓云寔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甚至有一瞬间慌了神,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然而他到底是真心喜欢路为晞这么多年的,稍微稳了稳心神之后,再一抬头想好好地面对桓琭白,映入眼帘的却是二人嬉闹的小动作。   远处的看客们因为角度关系看不清楚,可站在二人对面的桓云寔却是把一切收在了眼底。尽管路为晞几乎整个人都快被桓琭白挡了去,但二人拉着的手底下那番官司他还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他这回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一个是自己的表妹,一个是自己的堂哥,他们俩什么性格他都清楚,所以二人能有如此互动,想来这之前关系就很不错,至少,是在他之上的。   既然这样,他还有必要问出自己那个自欺欺人的问题吗?   正在这时,不放心他跟着一路小跑的桓云宁也赶到了,虽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但看着这么多人围在这里,桓琭白又挡在路为晞身前,她就估摸着局面不太妙了。   于是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飞速地转着脑筋,当某句话从脑中划过之时,赶忙站直身子,上前一步,大声道:“云宁......”   却不料,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桓云寔开了口,那声音不紧不慢不大不小,恰是周围的人都能听得清楚的:“云寔是来道喜的!”   只见他伸出手,朝桓琭白和路为晞拱了拱,而后面上挂了个得体的笑:“你们二人一个是我的堂哥,一个是我的表妹,我啊刚才在宴会上怎么想都觉得,得抢在所有人的前面送上祝福呢。”   少年深深吸了口清冷的空气,意欲抚平那从胸腔中迸发出来的汹涌到眼眶中的热:“云寔在此预祝六堂哥和晞妹妹......”   啊,晞妹妹......   那个一出生就对他咯咯笑的,那个会甜甜地叫他云寔哥的,那个被他看在眼中十四年的......   他的......晞妹妹啊......   晞妹妹......晞妹妹......晞妹妹......   以后,他还能唤她一声“晞妹妹”了吗?   “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只这八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表哥100秒。 下节,表哥哭唧唧回家了【不】。敬请期待! ☆、第50章      宫门外。   落后几步走出来的桓珩慷和路氏,被道贺的人缠了一会儿的路岿和路为暟、路为昀、路为晫几人,远远听到桓云寔这句话,都舒了口气。   好在那傻小子最终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啊!   “啊,居然被哥哥抢先了!”桓云宁伸手佯装在桓云寔身上拍了一下,而后笑道,“还有‘永结同心百年好合’什么的,现在说也太早了吧,等晞妹妹真的出嫁再说也不迟啦。”   桓云宁脸上虽是在笑,心中却是惊悸连连。   真若惹火了桓琭白,他那脾气怕是整个瑞王府都顶不住。   “早晚也没差啦。”桓云寔挥了挥手,而后定定地看了桓琭白一眼,这才道了句:“如此,云寔便先告辞了。”   说罢转身离去。   桓云宁和后到的桓珩慷、路氏与桓琭白打了声招呼,也纷纷上了停在不远处的瑞王府的马车,扬长而去。   因为生怕桓云寔想不开,四人都上了前面一辆宽敞些的马车。   终于只剩自家人了,桓云寔那种流泪的冲动险些就要憋不住了,可他却硬是咬着嘴唇忍了下来。   “云寔,哭吧。”坐在他一旁的路氏拍了拍他的背,温和地道,“今儿个哭你父王不训你。”   桓珩慷还很配合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虽然感觉到这是个很悲伤的场边,但桓云宁还是忍不住发笑:“这样子哪是让人哭......”   她的目光在落到桓云寔的脸上时,声音就兀自收住了。   桓云寔眼眶中蓄了一晚上的眼泪,此时再也憋不住了,就这么噗噗索索地静静流了下来。   “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路氏一边帮桓云寔顺着气,一边道,“哭出来,我们云寔就长大了,就忘记为晞丫头了。”   桓云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在听到最后一句话,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这一辈子,都没法忘记路为晞了。   “好好好,不忘不忘。”路氏叹了口气,缓缓地道,“那就把她放在心底,记一辈子。只许放在心底听到了吗?”   桓云寔这回终于点了点头。   静了半晌,桓珩慷突然开口问道:“你啊,知道为什么娶不到为晞吗?”   桓云寔一愣,点了点头,吸了吸鼻涕,艰难地回答道:“......我不如六堂哥好。”   “错,大错特错!”桓珩慷一巴掌拍在桓云寔的背上,拍得他只觉得鼻涕眼泪要一把喷出来了,“你这样子一辈子都讨不到媳妇!”   “不是吧,父王您说得也太严重了,哥哥有那么差劲嘛!”桓云宁递给桓云寔一张帕子,让他擦脸,而后看着桓珩慷,“那父王说是为什么啊?”   “因为,他总想着为晞是自己的,想着到了那个某一天她就会嫁给自己,于是就这么傻傻地等到现在!到现在也是,出了问题还从别人身上找原因!”桓珩慷眉头一皱,见桓云寔想出声反驳,忙打断他道,“你当真以为这婚是陛下赐的?”   桓云寔被桓珩慷一说,泪一下止住了。   “我看啊,八成是六小子自己讨来的!就算他不讨,他那个蠢蠢欲动的三哥早就坐不住了,千算万算都轮不到你!”桓珩慷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轻哼了一声,道,“你确实该借此机会好好反省一下,连自己喜欢的姑娘都保不住,以后能成什么大事!”   桓云寔默然了。   如果在桓琭白和桓琭敏之中做选择的话,他还是希望路为晞能嫁给桓琭白。如果桓琭白不动手的话,倘若路为晞落在了桓琭敏手里,恐怕他就不是难过这么简单了。   桓琭白出手了,而他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是啊,他什么都没做,除了喜欢,什么都没做。   宫门外,本以为会出现什么大年夜准昱王妃与瑞王世子私奔,或者昱王为妻大战瑞王世子的劲爆剧情,结果什么都没发生就平淡收场,看热闹的一群人眼见什么热闹都没看出来,就作鸟兽散了。   其实不是他们有高度自觉,实在是人都有求生本能啊!傻子都知道瑞王世子的热闹看得,昱王殿下的热闹看不得。刚才桓琭白也是因为被桓云寔分去注意力,这群人还好站在外围围观,现在桓云寔这个冤大头撤了,他们再不散,等下倒霉的可就是他们了!   一想想大年夜去宫里吃了顿饭,这还没回家呢就被咔嚓了......可算了吧,这热闹再大能有命大!   “王爷。”见周围人都散了,路岿忙带着妻子到桓琭白面前行礼。   “先生夫人不必多礼。”桓琭白一想起还被他攥在手里的某只小手,整颗心都软了下来,“来日本王还得尊先生夫人一声‘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呢。’”   “这......臣可受不起啊。”路岿嘴上忙着推辞,心里倒也乐呵。   “以后都是自家人了,先生受得起。”桓琭白道,“明日父皇的圣旨便会到府,本王从宫里回来后到府上拜会,到时再和先生详谈。”   “好。”路岿点了点头,而后见自家闺女还被桓琭白拉在身旁,便知道他是有话要跟路为晞私下说,就很知趣地道,“那臣就先行一步。”   梅氏、路为暟、路为昀、路为晫也依样行了礼,上了一旁的马车。   如此,周围就只剩下路为晞和桓琭白二人。   ——第一、第七:我们躲在树上!   ——第三、第四:我们隐在暗处!   ——↑下辈子投胎再也不做暗卫了,就这点破戏份!   一直任着路为晞戳来捏去的桓琭白此时却是一收手,顺手把她的小手整个握在了手中。   ——第一、第三、第四、第七:压轴戏现在开始,前排兜售瓜子儿汽水儿!   路为晞被他突然的动作一惊,整个人都木住了。   他们二人之间从没拉过手,之前他一直是拉着他的手腕,再之前在山上他更是抽了个绦带拽着她,如此亲密的接触还是第一次。   ——你们俩都亲亲抱抱背背了,跟那比这算毛的亲密!   “你......你.......你想......干什么!”难道想黑夜宣淫?!   瞧她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正面上他,不要怂!   ——还有夜里干点儿少儿不宜的事情不是正常的嘛!   “嗯?”桓琭白并未答她,只扬了扬眉,神情愉悦。原来这张能说会道的小嘴,也有说不利索话的时候啊。   “之前不还拿过绦带拉着......”路为晞拽了拽手,发现脱离不了某人的魔爪,不禁有些泄气。   “那时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桓琭白回想自己当时拿出绦带的意图,道。   现在想想是有点蠢,其实对付这个小丫头直接上强的就可以了。   ——白哥哥很上道嘛!   “说得好像那之后还有现在我们不是一男一女一样!”授受不亲还抱她背她要娶她啊!谁信啊,大骗子!   “都要娶你了,还管这些作什么。”桓琭白觉得自己特有道理。   这么严丝合缝的逻辑竟让路为晞无言以对。不过说起来男女授受不亲本来就是针对非婚男女的,他这么说的话......   不对!不能找了他的道儿!   “那你现在拉着我干什么啦,我又没打算跑路。”这周围就他们两个人,大晚上在宫门口腻腻歪歪拉着手,他不嫌烦她还觉得恶心呢。   “你刚刚......”桓琭白却是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把自己的手抬了起来,撩开衣袖,道,“这样......”说着,目光便投到二人交握的手上。   路为晞也跟着看去,却是一看就有些心虚。他那只白皙的手,上面满是红块和指甲印子,跑不开都是她的“杰作”了。   眼见她有些羞愧地移开视线,桓琭白却不打算就这么轻易饶了她:“不打算采取什么补救措施?”   补救措施?给你的左酱道歉吗?   说,“不好意思让你的女朋友受到伤害”了吗?   这种耍大流氓的话让她顶着一个十四岁软萌妹的脸怎么说得出口啊!   那不是要比他顶着一张仙风道骨冰清玉洁的脸耍流氓还违和嘛!   “我......”路为晞的目光顺势滑落到被他拉起的自己的手上,一瞬间又硬气了起来,“要不是你拉我手腕的时候力气太大,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嘛!”说罢,还朝自己被他攥着的手努了努嘴。   桓琭白闻言移了移手,却见路为晞那细细的手腕处确实多了个“红镯子”。她今日穿了件广袖的衣裙,只手臂这么一举,袖子就顺着胳膊滑了下去,于是那半截白玉般的藕臂就落入了桓琭白眼中。如此一对比,那圈被他捏得发红的皮肤就更显得醒目了。   原来,她之前晃他,不是因为桓云寔,而是因为他啊。   大冬天露个胳膊出来别提多冷了。路为晞赶在鸡皮疙瘩蜂拥迭起之前,花擦一下就把袖子撸了回去。   袖子虽然遮住了她的手臂,然而桓琭白却觉得那影儿在脑中挥之不去。那细弱的好似一折就断的胳膊,那微微用力就泛红的皮肤,他的小姑娘,是如此的柔弱啊。   “......对不起。”桓琭白把路为晞的手捧在掌心,轻轻地翻来覆去地看着。   “没事啦,又不是怪你什么。”路为晞趁机一把把自己的小手收了回去,背在身后,而后小嘴一撅,带着七分傲娇三分嫌弃地道,“只是告诉你,以后要拉的时候轻点,否则我就不理你了。”   “嗯。”桓琭白微微颔首,却是再把手伸了出来,伸到路为晞的身手,将她的两只手同时牵起,这回路为晞没再躲,任他牵了起来,“阿晞。”   路为晞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初见时淡漠得好似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眼睛,如今却只注视着她一人,那个映照在他瞳仁深处的小小的自己,好像为那双纯净澄澈的眼睛,添加了温暖和色彩。   “从今天起,阿晞就是我的家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表哥失恋小剧场: 瑞王:你呀,知道为什么娶不到媳妇吗? 云寔:知道了,父王! 瑞王:说说看你怎么想的? 云寔:父王,我们造反吧! 表哥哭唧唧,那边两个人已经开启了疯狂撒糖模式。 既然疯狂撒糖,那就愉快地完结吧,免得兔子酱开始疯狂崩坏【捂脸】。跟小天使们道歉,谢谢大家追了辣么久,抱抱追文的小天使们!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